或许是连续通宵状态不佳，或许是自责早上的争执，乔云瀚的训练效果极其不理想。
见他跟丢了魂似的，童卯罚他围着篮球场跑二十圈好好清醒一下。
等到上午的团队训练一结束，乔云瀚跟着孙尧去了食堂。
但他根本没有食欲，满盘的菜式食不下咽，一直望着食堂入口的方向发呆。
孙尧坐在一旁边吃边打瞌睡，稍不留神就有头掉进菜汤里的风险。
“尧子，你干嘛呢？”
“困呗，都是那只大半夜发情的野猫给闹的。”
路过的邱大志被他这副模样逗乐，端着餐盘坐到二人对面一起用餐。
当发情和野猫两个词汇放在一起的时候，总会令男人们浮想联翩。
“尧子，你把女朋友带进宿舍了？”
果不其然，邱大志误会了孙尧的意思，左右探看一番，压低声音凑近。
毕竟他有把老婆接到宿舍一起住的想法，奈何经理和领队都不同意。
“啧，什么跟什么！”
孙尧一听瞪大了眼睛，拿筷子敲着餐盘郑重其事。
“你昨晚没听到楼下的野猫一直叫么？”
“没有，我跟我媳妇连麦睡觉，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邱大志无辜地晃了晃脑袋。
“那没事了。”
饭没吃完，又被撒了一脸狗粮。
孙尧一脸生无可恋，抓起鸡腿发狠咬着。
旁边没出声的乔云瀚引起了邱大志的关注。
“他这是怎么了？从上午训练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嗐，别提了，说起来我就生气！”
提起早上的事，孙尧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啃着鸡腿不忘送给乔云瀚一个白眼。
“小芥的事啊？”
邱大志随便一猜说到了重点。
“可不呗！”
谈起这个话题，孙尧顿时精神抖擞。
“人家童芥关心他，他非让人家少管闲事，事后又开始反悔，你瞧瞧现在这熊样！”
他把自己啃完的鸡腿骨头一丢，抓起乔云瀚餐盘里的鸡腿又啃了起来。
乔云瀚也不去抢，始终盯着食堂门口，一动不动。
“唉，毕竟才二十岁嘛，莽莽撞撞的年纪，正常正常。”
听完事件的大概，邱大志表示理解。
“我看他是一根直肠通大脑，堵住了。”
孙尧仍不解气，举起啃了半口的鸡腿就想往乔云瀚的脑袋上砸。
“看看看，还有脸看，当人家童芥是你啊，还有心情来吃饭，我要是她绝对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看了一眼暴躁的孙尧，乔云瀚无动于衷，眼神呆滞，面如死灰。
“行了行了，我看他知道错了。”
邱大志的手劲很大，按着孙尧坐回到凳子上。
场面缓和不少，坐在不远处的李嘉赫端着餐盘凑了过来。
“嘉赫，你怎么也过来凑热闹？”
作为今年从二队新提上来的球员，身为老幺的李嘉赫一向乖乖的，话也不多。
只是孙尧最近发现，自从复赛最后一场结束后，李嘉赫好像很喜欢找乔云瀚说话。
“不…不可以么？”
李嘉赫以为孙尧在撵他，端起餐盘乖乖起身。
“当然可以啊，你这一盘子菜不会是跟你云瀚哥学的吧？”
见他误会，孙尧拉他坐下，一眼便发觉他的菜和乔云瀚的饮食习惯一模一样。
“嗯，教练一直说我身体对抗不行，所以我决定向我的偶像云瀚哥学习，饮食习惯和体能训练都要下功夫。”
李嘉赫点头承认，特别诚恳。
“这铁憨憨居然还能有小迷弟？”
“云瀚哥很受欢迎的，我身边的朋友都特别喜欢云瀚哥。”
面对孙尧的质疑，李嘉赫一本正经地给他科普着乔云瀚的吸粉能力。
“而且我看过咱们侠客队的粉丝超话，最受欢迎的就是云瀚哥，论坛里也有很多讨论云瀚哥实力的帖子……”
说到最后，三个人的眼神齐刷刷落在乔云瀚身上。
他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好像在为什么事发愁。
“云瀚呐，因为一句话就高兴半天，发现了一件事就心凉半截，这还是不够成熟的表现。”
见孙尧递来求助的眼神，邱大志停下了筷子，帮忙开导乔云瀚。
不出所料，这招还真挺有效。
“我不明白，什么叫做成熟？”
两夜未眠，再加上坚持训练，乔云瀚这会反应慢吞吞的，说话也有气无力。
“负责任，有担当。”
邱大志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知错能改，懂人情世故。”
孙尧也说着自己的理解。
眼下，只剩李嘉赫没有作答。
见乔云瀚和其他两个人的视线扫来，这位不满二十岁的少年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丝尴尬。
“应该是像童芥姐姐一样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他二人扶额哀叹。
嘈杂的食堂内，只有他们四个人的餐桌安静无声。
良久，乔云瀚褐眸黯然，重新抬起头发问：
“我…该怎么跟她道歉？”
“对不起云瀚哥，我没有恋爱经验。”
意识到刚才自己说错了话，李嘉赫这次不敢再乱说。
乔云瀚又将视线锁定在了邱大志的身上。
“我从来不惹我媳妇生气，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
结果连邱大志这种已婚人士对此也束手无策。
当下唯一的希望落在了孙尧的身上。
“就张开嘴道歉呗，不然还能怎么办？”
啃着手里抢来的鸡腿，孙尧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张不开嘴的话，不仅感情上没戏，我觉得你俩友谊的小船也要翻了！”
是，他说的没有错。
可是自己又该如何开口？
无端受气之后，她会接受自己的道歉么？
接二连三的疑问窜入，给乔云瀚本就不堪重负的脑袋又增加了负荷。
餐桌再次陷入沉默。
“我觉得只有友谊的小船翻了才能坠入爱河……”
见其他三个人的目光投向自己，李嘉赫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低下了头。
“……我还是继续吃饭吧。”
**
午休结束，童卯集合队员准备身体对抗的专项训练。
张老队医不在，由作为实习队医的童芥来到场边守着，以防队员们训练时发生意外。
点名发现少了俩队员，一查才知道是乔云瀚和孙尧。
工作人员们集体出动，打算去各处寻找二人，恰巧此时他们结伴赶来。
“你俩干嘛去了？”
低头看表，距离训练开始已然过了五分钟，童卯气得直皱眉头。
“嘿嘿，趴食堂睡过头了。”
孙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要不是闹钟一直响，估计他们能趴那睡一下午。
与乔云瀚相视一眼，确认没有撒谎，童卯抱胸挑眉：
“你们俩昨晚不睡觉干嘛了？”
此言一出，附近围观的队员纷纷笑出了声。
“老童，话可不能乱讲，多让人误会啊。”
眼看清白不保，孙尧连连摆手做着解释。
“昨天半夜野猫发情，一直叫叫叫，搞得我和云瀚根本睡不着，你们没听到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乔云瀚正将目光锁定在球场边的童芥身上。
午后阳光刺眼，却柔和了她的轮廓边缘。
似乎没有受到早上的影响，她正与后勤人员笑着聊天。
越是如此，乔云瀚的内心越是不安。
他如今才意识到，让她难过，远比自己生气感觉更遭。
正想着，童芥转过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目光相交，她唇角的笑容凝固一瞬，紧接着收回了视线。
曾经天天听孙尧抱怨心碎一次又一次，他还觉得无关痛痒，如今到了自己的身上才明白真的好痛。
像针扎一样。
连呼吸都是苦的。
此时，队伍中的一大部分人相继印证了孙尧的说法。
“哼，小兔崽子，下午你给我专门去投五百个篮球，容错五球，投不完不许走。”
说完，童卯喊来了领队。
“啊？老童，这不是要我命么？”
一想到曾经投完五百个球后胳膊酸痛，抬不起来的经历，孙尧抱住童卯的胳膊欲哭无泪。
“帮你助眠，再说了你以前的三分不就这么练的？”
童卯十分嫌弃，推着孙尧示意他跟领队去另一个球场。
“我现在哪能和以前比啊？老童……”
原本还想撒泼耍赖，但被童卯一瞪，吓得他立马闭紧嘴巴，乖乖去练习规定的五百个投篮。
孙尧一走，活跃的气氛立马下去了一半。
童卯转头示意乔云瀚回到队列。
“云瀚，跟着我练对抗。”
“好。”
**
下午的训练格外严厉，每个人都至少挨了一顿训，连老队员也没逃过。
专项训练一结束，队员们各个汗流浃背，累得气喘吁吁。
没想到童卯仍不打算放过他们，告知他们晚上去会议室复盘比赛，学习各个球队优秀的战术打法。
队员们一听全蔫了。
不过他们一看另一个球场还在投篮的孙尧，顿时觉得也没有那么惨。
而乔云瀚此刻的精力已经达到极限，完全支撑不起接下来的安排。
等童卯离开后，他来到更衣室打算小憩片刻。
没想到打开衣柜，一个餐盒映入眼帘。
这不是他的东西。
在触碰餐盒的瞬间，冰冰凉的触感驱散了指尖的燥热，他伴随着阵阵果香取出查看。
是用蜂蜜腌制的柠檬片。
不像是出自男人之手，反倒像女孩子的手艺……
越想越觉得诧异，乔云瀚总觉得这餐盒从哪里见过。
记起的瞬间，他拿起餐盒飞奔冲向医务室，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从窗户一瞅，医务室黑灯瞎火，空无一人，显然童芥今天按时下了班。
但乔云瀚觉得自己应该追出去看看。
结果一路狂奔到球馆大门外，仍是没有见到童芥的身影。
“叔，您看到童芥了么？”
喘息着走进保安室，乔云瀚向保安询问童芥的去向。
哪怕有一丝希望，他都想追上童芥向她致歉，郑重地说对不起，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她啊，离开半个小时了。”
听到童芥的名字，保安对她赞不绝口。
“这小姑娘真不错，离得那么远每天坐公车来回就得各花一个小时，我看她特别用功，总是抱着一堆书。”
期望落空，乔云瀚怔怔地打量着手中的餐盒，旋即捏紧，像是在保护一个顶顶心爱的宝物。
“诶，小伙子，我看那小姑娘特别关心你，还嘱咐我夜里巡逻多关注你一下，别让你训练超过十二点呢！”
分辨许久，保安认出了乔云瀚的身份，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遇到这么好的姑娘你得珍惜啊！”
此刻，乔云瀚眸光坚定，似是在宣示着自己的忠贞。
“我一定会的。”
**
晚间的复盘看似简单，其实费的是脑力。
贯彻执行战术的基本准则，就是首先要把各种战术牢牢记在脑子里，而不是上场抓瞎，乱打一通。
这就是职业篮球比赛和普通人打篮球的差别。
记不住可以，大不了得不到上场的机会，浪费自己的青春。
你空出来的位置总会有人坐，机会也只属于比你更狠的人。
职业赛场就是这么残酷。
乔云瀚一回到宿舍就借来了孙尧的手机，不断研究着的晚间学到的战术。
散发着果香的餐盒被他拢在臂弯内，寸刻都不想把它拿走，抱着睡觉都行。
“哪来的？我尝尝。”
孙尧冲完澡走出浴室，嗅着果香寻来。
他伸手从餐盒里捏起一片柠檬塞进嘴里，随后脸皱成了一团。
“忒甜了吧，谁送你的？”
他合理怀疑做这个的人一定是把整袋糖都倒进去了。
见他龇牙咧嘴，百般嫌弃，乔云瀚很是不悦，把餐盒一盖换到另一侧抱着。
虽然他也知道这柠檬片的确齁甜齁甜的，但既然出自童芥之手，那就是无价的宝贝。
谁也不准说一句不好。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
瞅着这股扭捏劲，孙尧一下就猜出了餐盒的主人，顺便拿脚丫子蹬了一脚乔云瀚的屁股。
“臭小子，你看看人家童芥，都这样了还给你送吃的，你再瞅瞅你！”
“明天我会找她道歉，如果她不原谅我，我就一直道歉到她满意为止……”
颓丧尽褪，乔云瀚圈住餐盒，脸上微漾着绯色，黯然的褐眸也隐约有了亮光。
“哼，可算开了一点窍。”
孙尧撇嘴抱怨一句，随后往床上一扑，从枕头底下摸出另一块手机，兴高采烈。
“找小纯聊天咯~”
犹豫良久，乔云瀚暂停了比赛回放，起身凑到孙尧的床前一探究竟。
“你干什么？”
孙尧警惕蹬腿，使出了一记老汉蹬三轮，让乔云瀚根本没办法靠近自己一步。
“我想看看你怎么跟女生聊天。”
简而言之，乔云瀚就是想跟他学学撩妹的技术，说不定真的能有效果。
“跟我学需要脸皮厚才行，你脸皮太薄了不适合。”
孙尧摆摆手，抱着手机不肯撒开。
奈何这回乔云瀚铁了心要学，靠在他床头怎么推都推不走。
本就被五百个投球累得双臂酸痛，孙尧彻底没了办法，调出他跟栾梦纯的聊天记录妥协。
“成成成，给你看！喏！”
然后乔云瀚从头到尾往下翻，越往后看他越觉得后悔。
[孙尧：小纯，能加上你，我超级高兴！]
[栾梦纯：你可别高兴的太早。]
……
[孙尧：小纯，今天比赛看到你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
[栾梦纯：我笑是因为你看起来真好笑。]
……
[孙尧：为什么我的眼睛有5.67亿个像素，却终究看不透你的心？]
[栾梦纯：为什么你有100亿个脑细胞，却尽想这些没营养的问题？]
……
[孙尧：做我女朋友吧，行还是不行？只许回答一个字！]
[栾梦纯：滚！]
……
[孙尧：万水千山总是情，爱我一点行不行？]
[栾梦纯：一寸光阴一寸金，劝你死了这条心。]
……
[孙尧：我是你的二锅头，又二又乖又上头。]
[栾梦纯：你是一只黄焖鸡，又黄又闷又辣鸡。]
……
“咳，暂时的失败只会让我更接近成功！”
见乔云瀚看向自己的表情逐渐有些怀疑人生，孙尧夺过手机，在乔云瀚的监视下继续回起了消息。
[孙尧：小纯，你就答应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
[栾梦纯：如果你是我，你愿意和自己谈恋爱么？]
[孙尧：想都不敢想，我哪有这种福气。]
[栾梦纯：爬！]
“你这方法还不如野猫发情喵喵叫管用。”
乔云瀚对感情一窍不通是真的，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让他对童芥说出这种话，那场面简直不敢想。
“嘁。”
孙尧撇嘴不满，挺起身子反驳。
“叫有什么用？要是有用的话，我早就叫了！”
“母猫才会叫……”
话没说完，乔云瀚的脸挨了孙尧一脚丫子，给他踹下了床。
“去你的！奇怪，今天怎么听不到了？”
孙尧跳下床，扒开窗户往外探去，连猫的影子都没瞅到。
“可能没到点。”
乔云瀚看了一眼时间，目前还没到十一点。
不想再经受折磨的孙尧迅速往床上一躺，闭眼念叨：
“不说了，我趁它没叫赶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