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训练赛一结束，许多人大喊身体不适，直奔球队的医务室。
原因自然都是想跟童芥来个“亲密接触”。
乔云瀚反倒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提前做好拉伸去了二楼的器材室。
在体能教练的指导下，他完成了本周最后一次大力量的训练。
围在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对乔云瀚的自律赞不绝口，仅是看他紧实的肌肉线条，便可以看出他平时所做出的努力。
乔云瀚别无他想，继续跟随体能教练为他制定的专项训练计划往下进行。
这段时间一共花费了一个半小时，理疗师计算着时间叫停后，为他进行着肌肉放松。
之后乔云瀚试图再进行加练，却被火急火燎冲进器械室的孙尧拽了出去。
“乔云瀚啊乔云瀚，你真是个铁憨憨！”
孙尧一边扯着他下楼，一边给他叙述着眼下的紧急情况。
“你再不行动，你的童芥就快让陈继给掳走了！”
字句飘进耳畔，令乔云瀚回忆起了中午吃饭时的场景。
尤其是王厦的一席话，戳中了一直以来他最担心的事情。
“她不是我的，我没资格管。”
乔云瀚眸色黯淡，连话中也透出一丝气苦。
“不是你的，你就把她变成你的！”
受不了他很多话都憋在心里的性格，孙尧加快了脚步，带着他一路穿过球场。
“陈继上午找童芥，顺道和她一起吃了个饭也就算了，下午又去找了两趟！”
“乔云瀚，你必须抓紧行动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去往医务室的通道口。
几名队员鬼鬼祟祟地扒在门边，似乎在探听着门里的动静。
“我又没病。”
情绪莫名有些紧张，乔云瀚打起了退堂鼓。
“没病就装病，这个简单！”
“我不会装病。”
原地拉扯多次，孙尧被乔云瀚扭扭捏捏的表现气得咬牙切齿。
“我说你有病，你就是有病！”
话一出口，整个通道霎时安静了下来。
虽然有些乌龙的成分，但乔云瀚从没见过孙尧气急的样子，整个人都懵了。
意识到眼下正是绝佳机会，孙尧一不做二不休，推着一脸懵逼的乔云瀚就往医务室里送。
“我、我进去说什么？”
没等到孙尧的回答，乔云瀚已然迈进了医务室的大门。
此时，陈继坐在床架上，由张老队医负责诊断着他的病情，而童芥站在角落，在多个橱柜之间寻找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幅画面，乔云瀚刚刚还七上八下的心顿时缓和了不少。
屋内的三人听到动静，皆是将目光转向门口。
“云瀚，你怎么来了？”
看到乔云瀚出现在医务室内，童芥脸上露出一抹担忧。
孙尧脑子一转，指着乔云瀚不知何时泛红的脸，向她示意：
“你看他的脸红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发烧了呗！”
众目睽睽之下，除了羞耻，乔云瀚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要不是孙尧堵在门口，他肯定撒腿就跑。
“稍等一下！”
听到孙尧的描述，童芥立刻转身翻找着剩下的橱柜，终于找到了张老队医让拿去的药膏。
“陈大哥，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对你脸上的伤有好处，记得早晚各涂一次。”
药膏递到陈继手里的同时，童芥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我刚才跟吴姐沟通过了，以后她会注意你的饮食搭配以及用水情况，毕竟她是咱们队里的专职营养师，你以后可以多多跟她了解营养学的知识。”
“哦……”
陈继明显有些失落，不过转瞬眼睛又亮起了微光。
“马上快到你下班的时间了，我送你回去吧，万一路上不安全我能保护你。”
“不好意思陈大哥，晚上我和闺蜜有约，她会来接我的。”
本以为童芥不会再拒绝，没想到计划还是泡了汤。
“……那我就不打扰了。”
看着童芥实在为难，再加上乔云瀚已经站在门口等了许久，陈继也不好再拖延下去，失望地拿着药膏离开了医务室。
“我出去溜达溜达。”
在孙尧挤眉弄眼的不懈暗示下，张老队医被逗得合不拢嘴，笑着摇头跟孙尧一起走出房间。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只剩下乔云瀚和童芥两个人。
按说大好的机会应该要抓住才对，但这事偏偏对乔云瀚来说，简直要比有人关注还要紧张！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说谎这种事，他根本不擅长……
相比起乔云瀚的一言不发，童芥像往常一样，根本瞧不出任何的异样。
“看起来比昨天淡了一些。”
她拉着乔云瀚坐到了旁侧床架上，仔细观察着他脸侧的淤红。
“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早晚各涂一次，还有这支，一起帮我拿给孙尧吧。”
见乔云瀚有些不自在，童芥拉开距离，从橱柜里再次取出两支药膏塞到了他的手心，随后苦恼地按着太阳穴搜寻记忆。
“测温仪放在哪里来着……”
趁着她找寻测温仪的空档，乔云瀚混乱的心绪得以平复。
打眼一瞧，他分辨出了童芥的办公桌。
不同于张老队医空泛的桌面，童芥的桌面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资料和书籍，电脑上还显示着尚未录入完成的文档。
由此可见，这一天下来她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还要应付装病的一众队员，工作量可想而知。
“为什么来这当队医？这有你喜欢的人？”
越想越气，乔云瀚眉心紧蹙。
正在翻找橱柜的童芥停下了动作，回过头来看他。
“为什么这样问？”
“你喜欢陈继？”
压抑的怒火冲乱了脑袋里的思想，乔云瀚此刻只想讨到一个答案。
“云瀚，你说什么呢？”
如此直白的问话令童芥一时错愕，只能用笑容掩盖气氛的尴尬。
“我来这是为了积累经验的，你忘了么？我主修的是运动医学专业。”
可这些根本不是乔云瀚想要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陈继？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喜欢你。”
“我有考虑过，但是拒绝了以后，应该会很尴尬的吧？”
童芥背过身去，语气略显为难。
在乔云瀚看来，童芥的犹豫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无论是她还是自己。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给他留有幻想？”
他越发激动，索性走到童芥的身后，猛地按住橱柜的门扇，强行让童芥面向自己。
“砰”，一声巨响传入耳朵。
望着眼前惊怔的童芥，他的大脑瞬间清醒不少，眸底却依旧飘浮着一层晦暗的光。
“还是说，你很享受这种感觉？”
一阵缄默。
二人凝视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
须臾，童芥眉眼弯起，并没有因乔云瀚的唐突感到不满。
“嗯，我懂了，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陈大哥讲清楚我的想法。”
白炽灯的光线洒在头顶，清冷地勾勒着眼前人锋利的轮廓。
见他保持着沉默，童芥贴在橱柜边缘，悄声试探：
“你好像很生气？”
“我没资格生气，对你来说我永远都只是个幼稚的小孩子。”
一语道破心事，乔云瀚猛地撤退几步，连带着撤下抵在橱柜的手臂，避开童芥的目光。
“不会呀，你已经20岁了，我为什么还要把你当成小孩子看待？在我的眼里你已经是男子汉了。”
听他语气低落，童芥笑着摇了摇他的胳膊。
仿佛就在一瞬，所有的不愉快灰飞烟灭，再无踪影。
乔云瀚倏然感觉到脸颊一阵滚烫。
“你的脸好红……”
察觉到他脸上的绯色，童芥想起了正事。
或许是刚刚经过一轮刺激，让她记起了测温仪存放的位置。
“我想起来了，测温仪放在这里！”
即使身高接近一米八，童芥也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碰到乔云瀚的额头。
测温仪接触到肌肤的刹那，乔云瀚仍没有反应过来。
“嘀”——
36度7。
这明明正常人的体温。
“这个测温仪是不是坏了？”
研究片刻没搞懂哪里出现了问题，童芥一脸疑惑，准备用自己的手测试一下乔云瀚的额头温度。
没成想乔云瀚一惊，连连倒退，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医务室。
“云瀚！”
追了几步果断放弃，童芥拿着测温仪站在医务室一头雾水。
**
临近傍晚，霞光渐染天际，透过球馆上方的采光窗斜射进训练场。
不断找借口去看童芥的队员们不小心露出了端倪，被童卯抓了个正着。
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训，队员们遵照童卯的指示，被罚了三分钟的平板支撑和一百个卷腹，之后谁也不敢再靠近医务室半步。
“二东，我问过老头了，他就是不让我上场，我给他说了我的膝盖真的没事了！”
王厦作为养伤归队的队员，自然避免了这次的惩罚，不过他找童卯商量了一下自己上场的问题，得到的答复却不尽如人意。
“教练让你歇着你丫就歇着，哪来这么多屁话？”
受完惩罚的陈继累得躺在地板上，说话有气无力地。
虽然王厦对教练的称呼听着有些刺耳，但他早就习以为常。
至于“二东”这个外号，他也就只能从教练和老队员的嘴里听到。
这是上一任队长给他起的，来源是当初他介绍自己的姓氏为耳东陈，结果硬是被听成二东，从那之后他就有了这个外号。
“主要是那个张老头子，非说我需要再观察一阵儿！”
王厦谈起不能上场的事耿耿于怀，甚至一屁股坐在陈继旁边，捶胸顿足，大嚷大叫。
“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么？！”
“小点声能死啊你？”
陈继翻了个身，满脸嫌弃。
“喂，乔云瀚，你过来！”
王厦气闷不过，转头指着路过的乔云瀚，满脸的不痛快。
不料乔云瀚侧目睨他一眼，径直走过他的眼前。
王厦顿时火大。
“乔云瀚，我叫你呢，你丫没听见？”
脚步一顿，乔云瀚回眸，挑眉发问：
“我欠你钱了？”
“没、没有啊。”
王厦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那你不会好好说话？”
“我…我淦你丫的！”
乔云瀚的话让王厦差点从地板上跳起来。
幸亏孙尧及时扑上来抱住王厦，跟旁边的陈继一起给他消火，不然训练场非得变成搏击场不可。
“大傻，没必要没必要……”
“大傻你冷静点！我才刚惹了事，你就别找麻烦了！”
好言相劝让王厦脾气收敛了不少，等他想起要跟乔云瀚讨论一下童芥的问题时才发现，乔云瀚早就没了人影。
“他人呢？！”
孙尧见势不妙，嘿嘿一笑，起身撒腿溜走。
只剩下旁边无语的陈继，趁着四下无人，他忍不住给了王厦一拳。
“你丫打我干嘛？”
“我终于知道教练为什么不让你上场了。”
“为啥？”
“你出院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落下了？”
**
晚间是个人自由训练的时间，也是助教们抓人练投篮的好机会。
自律的乔云瀚自然不是助教们的目标，所以他把重点仍是放在了基础脚步和运球上。
显然早就过了其他工作人员下班的时间，童芥抱着厚厚的一摞资料夹，贴着场边的过道朝球馆外走去。
“抓住机会，加油！”
趁着助教不注意的空档，孙尧推着乔云瀚来到场馆门口，随即火速溜走。
童芥见到乔云瀚微微一笑，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脑袋，面露愧疚，从包里掏出一包退烧药递到他的手心。
“云瀚，你发烧好些了么？这是我给你准备好的药，刚才是想拿给你的，结果忙昏了头就给忘了。”
“……嗯。”
想起在医务室看到的场景，以及童芥怀里抱着的一沓资料，乔云瀚点头表示理解，将退烧药握在手心紧攥。
“那个测温仪我给张队医反应过问题了，他说明天会仔细检查一下。”
“哦……”
听到童芥提起测温仪的事，乔云瀚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生怕自己撒谎进医务室的事情败露。
之后，二人保持着沉默走出场馆。
“今晚看不到月亮呢。”
或许是怕气氛过于沉闷，童芥望了一眼夜空略显失望。
“你没看天气预报么？今晚多云。”
不仅不解风情，乔云瀚甚至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啊，原来是这样……”
童芥眉眼微弯，尴尬一笑。
正走着，前方轰隆一声，一辆嗡嗡作响的摩托车飞驰而来。
“珑薇，这里！”
童芥并不意外，笑着朝驾驶摩托车的人招了招手。
车尾一甩，一记华丽的漂移使摩托车停在了乔云瀚和童芥的身前。
驾驶者摘下了头盔，露出其精练的短发以及英气逼人的面孔。
“这是我的闺蜜，褚珑薇。”
童芥笑着上前为二人破冰。
“这是……”
“不用介绍，乔云瀚，我知道。”
没等她说完，褚珑薇就打断了她的介绍，说话的语气与本人的气质十分相符。
童芥笑着补充：
“珑薇是Phosphene报社体育专栏的记者，所以认识你……”
“你闺蜜是男的？”
打量着褚珑薇一身皮衣夹克，乔云瀚一时没分出她的性别，不免皱眉疑惑。
再加上好不容易明确童芥不喜欢陈继的事情，如果再来一个情敌，那他又要陷入苦恼当中了。
“云瀚，你这样说很没礼貌。”
童芥听后，连忙纠正他的发言。
“我是女的，不会抢走童芥，这点你可以放心。”
对于乔云瀚的质疑，褚珑薇勾唇一笑，将头盔换手一抱，伸出右手主动示好。
“哦，你好。”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悄然落地，乔云瀚随即伸手与褚珑薇相握表示友好。
“喂，我看好你，别让我失望。”
收回手的刹那，褚珑薇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珑薇……”
童芥一怔，欲言又止。
“我说我看好他的篮球技术，你以为是什么？上车。”
褚珑薇将头盔往童芥和自己的脑袋上分别一扣，相当帅气地准备发动摩托车。
看那架势，真是不输给玩摩托车的男人分毫。
临走前，童芥不忘回头嘱咐：
“云瀚，记得涂药，明天见。”
乔云瀚站在一侧，乖乖点头。
“bye。”
褚珑薇两指抵在太阳穴前一挥，随即踩下油门，带着童芥潇洒飞驰而去。
而留在原地的乔云瀚目送二人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半分踪影，才恍惚收起视线走回球馆。
掌中的退烧药仍残留着童芥的余温，让他再次紧攥了几分。
抬头望向天际，晚风温煦拂过嘴角的一丝笑意。
天上的月亮不在，人间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