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游北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才洗完澡出去, 房间只开着一盏床头小夜灯, 陈其年睡在靠里面的床上。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关了灯,上了另一张床, 刚盖好被子,就听到陈其年问:“你怎么那么久?”

游北含糊道:“嗯。”

陈其年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游北:“……”

游北: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憋说了!

陈其年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看向他:“你说这跟身高体格有关系吗?”

游北:“……………………”

游北:我是个聋子, 我什么都听不到_(:з)∠)_

游北拉着被子盖过头顶,催眠自己已经死了。

陈其年cue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死活不说话, 便悻悻然地闭眼睡觉了。

就是吧, 睡不怎么着。

陈其年半睡半醒了也不知道多久,突然床头柜上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 看也没看就接了:“喂?”

“你来一下医院。”对方说。

陈其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机:“爸?”

他爸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你现在就过来。”

陈其年再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

“什么事?”他问。

“你过来!”陈明的声音像是爆发的前兆。

陈其年一怔,沉默了几秒钟,瞌睡也没了, 说:“嗯。”

陈其年挂了电话,见游北已经坐起来了,正警惕地看着自己,问:“什么事?”

“我爸让我现在过去一趟。”陈其年说,“可能是崔烈和他说了什么吧。”

游北的脸色瞬间黑掉了, 掀开被子道:“我和你,一起去。”

陈其年点点头,起身穿衣服,又不放心地叮嘱:“你可千万别承认那是你干的。”

两人没有惊动爷爷奶奶,径自去了医院,进了病房就见陈其年他爸严肃的脸色:“小烈在学校里面总是被人欺负,你怎么也没和我说?”

陈其年回答:“同学都很友善,没有欺负他。”

“他都被人打了好几回了!”陈明皱眉,“如果不是这次事儿闹大了,瞒不下去了,他还不会和我说实话。每次问他,他都说没事,你很照顾他,对他很好。”

陈其年的手指蜷缩起来。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怎么说,就如同平时一样,说些类似于“我也没想到”之类的话。

可是他说出口的却是以往的他并不会说的。

他反问:“那你应该问他为什么没有和你说实话,为什么要问我?”

陈明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就连崔烈和游北都有点惊讶地看着陈其年。

陈其年待人处事都非常温和,对待父母家人更是如此,而这已经算是顶嘴了。

陈明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只是合理发问。”陈其年的语气又温和下来。

陈明看了他几秒,见儿子的表情和平时差不多,刚被吓了一跳的心情逐渐恢复,想了想,换了口吻:“小年,很多事情,爸爸都和你沟通得好好的。是你向爸爸保证会好好照顾小烈的。”

“我没有保证过。”陈其年说,“我只说我尽力。我已经尽力了。”

陈明:“……”

“爸,我和小北等会儿还要回去拿书包上课,你还有别的事情吗?”陈其年问,“没有的话,我们先走了。”

陈明惊讶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其年问:“哪样?”

哪样?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懂事,不听话。

陈明却一时没能说出来。他没和陈其年吵过架,更没见过这样的儿子,很不适应,也有点莫名发慌,想了想,起身往外走,道:“小年,你和我出来下。”

陈其年从始至终也没有看病床上楚楚可怜的崔烈一眼,转身跟着他爸往外走。

游北自然是跟着陈其年一起。

陈明走到医院楼梯间,回头一看,愣了下:“小北,你……你让我和小年单独说说话。”这小北就很不懂看眼色了吧?

小北没理他,沉默地站在陈其年身后,像个保镖似的,脸还很黑,眼神很锐利,看得陈明心中一惊,是那种被凶犬盯上的本能恐惧。他还是第一次被游北用这种态度对待,以前哪怕是游北仍然叛逆的时候,路上见了他,要么飞快地低着头走开,要么就是别扭含糊地打声招呼就掉头走了。

最近游北不是还浪子回头了吗?为什么比以前更恐怖啊?!

陈明有点怯。

他是胆子并不大的那种人,性格也很中庸,从小到大,除了崔烈他母亲那件事情外,再没有过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过得如同温水煮青蛙。没有人伤害他,也没有人依赖他,偶尔他会对自己的人生意义产生质疑,试图设想一个没有自己的世界,然后惊悚地发现,似乎少了自己,对周围的人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

除了父母老婆儿子会伤心一阵子外,似乎就没有别的影响了。伤心完这阵子,父母老婆儿子的日子照常过,并不会受影响。有的家庭里面,壮年儿子是唯一或最多的收入来源,没了之后,整个家庭的经济支柱就垮了,接着各种事情纷纷到来,全完蛋了。可他家却不是,他父母的退休工资很高,还有三套房,他老婆的工资也不比他的低,这些年两人都是各出各的钱,他老婆明确表示对他的财产没有兴趣,谁赚的归谁。至于他儿子,那更是早熟得很,也就是正在读书没赚钱,可也不缺他这份钱,除此之外,更没有其他地方寻求过他的帮助,就连作业难题都没有问过。

崔烈和他的母亲却不是。

陈明始终记得,崔烈的母亲是多么温婉又柔弱的一个女人,完完全全像水那样,令人说话都不敢大声一点,怕吓到了她。陈明在她的身上才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全心依赖和崇拜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陈其年的母亲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而崔烈,从相貌到性情,都特别像他的母亲。就连如今依赖他的样子都像。

现在,佳人已逝,她唯一的血脉却还在。

陈明一直都后悔当年自己的怯懦,导致了他和崔烈母亲的分开,他无数次回想,若是再回到那个时候,他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他会勇敢地带着她离开,哪怕众叛亲离。

这样的想法,在他见到和母亲如出一辙的被虐打的崔烈后,愈演愈烈。

想到这里,陈明找回来一些底气,不去管游北了,朝陈其年说:“我和你单独谈谈,这是我们两父子的事情,当着外人也不好说。”他以前并不会直接这样形容游北,今日被游北吓到了,反而有些叛逆,想要找回点场子。

陈其年却说:“小北不是外人,你说吧。”

陈明:“……”

他沉声道,“陈其年!”

“对我而言,崔烈才是外人,他都能住了我的卧室,为什么小北现在不能站在这里?”陈其年温和地问。

“……”陈明被他这么一问,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些恼羞成怒道,“不是你自己让出卧室给小烈的吗?”

陈其年有些费解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说:“你把他带回来之前,没有问过我,那个时候人已经带回来了,看起来还那么惨,我难道让你把他放到外面吗?你会同意吗?”

“我——”陈明道,“那,那你不高兴可以说啊,你自己一脸高兴的样子。”

陈其年:“……”

陈明想了想,当时儿子的表情虽说不排斥,但委实说是“一脸高兴的样子”也有些勉强,便干咳一声,放缓了语气:“小年,爸爸不是冲你发脾气,你别不高兴。只是,如果你真不喜欢小烈住你的房间,你可以说。”

陈其年说:“我不喜欢他住我的房间。”

陈明一怔。

陈其年问:“那他可以搬出去了吗?”

陈明的脸都红了:“小年,你怎么了?”他甚至看了一眼旁边的游北,欲言又止,特别想问是不是游北带坏了他。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以前的儿子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现在才和游北住了多久,居然就成这样了?

“你不要这么看小北,和他没有关系。”陈其年挡住他的眼神,说,“是你说,我不喜欢的话,可以说。”

陈明噎了一下,道:“现在人都住了这么久,你再来说,你想怎么样?你就算租房子出去,也不能说让人搬就搬吧?”

“他又没有给我房租。”陈其年说,“免费赠予的东西都可以要回来,何况我只是借给他暂住而已,现在我不想借了。我给崔烈两天时间,在我暑假开始前,搬出我的房间。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和小北上学去了,明年高考,我们很忙。”

说完,陈其年拉着游北就走了。

陈明:“………………”

果然!学好三年,学坏三天!眼看叛逆期都要无知无觉地这么过去了,可才和游北那小子待在一起多久啊,就这么爆发了?!他震惊地想。

出了医院,游北才开口,试探着叫他:“年年?”

“我没事。”陈其年对着他笑了笑,“直接回家拿书包吧,路上买个早饭,我请你吃,想吃什么?”

“随便。”游北说,“你爸……”

他其实和陈其年他爸一样,也很震惊陈其年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来。

只是游北没觉得这样不好。

反正陈其年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不好。

“随便他吧,别管他们。”陈其年自从知道现在的崔烈就是重生的那个崔烈之后,就已经对现在的崔烈丧失掉了很多耐心,现在又知道了崔烈这么多黑历史,还来自杀这一套,他已经完全无语了,彻底失去了对待崔烈的最后耐心。

他看得出崔烈想做什么,崔烈绝不会轻易自行狗带,无非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太无聊了,根本没有兴趣奉陪,撸大猫已经占用了他全部的精力。

陈其年说:“小北,暑假我们旅游去吧。”

游北:“啊?”

“我还没和你旅游过。”陈其年说,“这几天你多想想,我们去哪里玩。”

游北:“明年就,高考了。你不,复习吗?”

“只学习不玩耍,聪明孩子也变傻。”陈其年问,“没听过这句话吗?英语老师总说的。”

游北:“没听过。”

“那你现在听过了。”陈其年说,“要不,就去海边吧,你会冲浪吗?我不会,我只看过电视里面,好帅啊!”

游北:“……”回去就查查怎么冲= =+

陈其年又偷瞄他的肚子,神秘地脸红了:“你冲浪肯定好看。”

游北:“……”

陈其年红着脸,小声问:“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你那几块腹肌的皮肤特别好?”

游北:“…………”你可闭嘴吧!你自己都大红脸了,还坚持说个什么劲啊!

我可真是个流氓。陈流氓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去海边,你准备好衣服吧。”

游北:“……”

行叭,去问问秋芒会不会冲浪。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秋芒上位成为北哥的新棉袄,他和J姐姐的情缘没有希望了,J姐姐想打死他,流氓cp惨烈be(我胡说的)(但攻受不是胡说的,我知道我和你们大部分逆了,但是……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芒锅是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