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嘉禾坐在车里,闭上眼睛回想严家穆的话,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这个想法,并不是错觉。
还是说,自己真的对身边的人关注太少了?
想到这里,晏嘉禾皱了皱眉,侧头问道:“你是我的司机?你叫什么名字?”
她有姜汲做固定司机兼保镖,孙澜大多派出去接客人,但是今天姜汲被留下来陪池间了。
孙澜入职三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晏嘉禾问他名字。
他有点紧张,说道:“我姓孙,叫孙澜,平地起波澜的澜。”
他大概是有些着急,褒贬未分,晏嘉禾笑了笑,说道:“哦,是波澜壮阔的澜。”
孙澜笑了笑,心里放松了一些。
晏嘉禾又说道:“我很少见你,若不是你戴着怀表,我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孙澜随口说道:“我们都知道。”
晏嘉禾敛了笑意,问道:“你们都知道什么?”
孙澜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除了管家和姜先生,我们都知道晏小姐不大记得我们,所以时常戴着怀表,上面都有名字刻印,也算是个凭证。”
晏嘉禾有些不服气,反问道:“不一定吧?你提几个相熟的,我说不定还有记得的。”
孙澜想了想,忽地想起来一个人,说道:“以前还有个司机,和我一起值班的,叫胡宗,晏小姐大概会记得他,有一次他出了您的车,您把后备箱里别人送的两箱海货给他了。”
在他们眼里这算是大事了,可是晏嘉禾完全不记得。
孙澜看她沉默思索,又提醒道:“他年纪挺轻的,身材中等,单眼皮,脑门上天生的抬头纹,看起来有点愣愣的,后来辞职了。”
晏嘉禾想了半天没印象,说道:“我还真不记得了,不过这人怎么辞职了?”
“嗐,能因为什么啊,他嫌管得严,自己不想干了。”孙澜说道:“他刚辞职的时候我们还有联系呢,前不久也不知怎么了,联系也断了,我也就没管了。”
“是吗。”既然人辞职了,晏嘉禾也没往心里去,淡淡应了一声。
孙澜很少有进言的机会,今晚多说了几句,“现在整个宝泉山就剩我和姜汲两个司机了。”
“你觉得活变多了,想让我加薪?”晏嘉禾淡淡问道。
“不是。”孙澜尴尬地笑道:“我就是跟您多汇报汇报工作。”
晏嘉禾笑了笑,说道:“你有什么想法不怕提,但是这件事不归我管,你可以去找邓福。”
“真没有,我们是知道邓管家全权打理的,哪敢在您面前提这些小事。”孙澜有点有口难辩,他对晏家新水是一万个满意,绝没有多要钱的心思。他就是想多闲聊几句,谁知道弄巧成拙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只得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再不敢多说一句了。
等到回了宝泉山,夜已经很晚了。晏嘉禾刚进门,就在客厅看见等候的邓福。
晏嘉禾接过佣人递的拖鞋,弯腰换了,问道:“池间怎么样了?晚上吃饭了吗?”
邓福点点头,说道:“没吃多少,喝了点粥,但是比前几天要好了。”
晏嘉禾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向楼上走去。
到了他的门前,晏嘉禾直接把门拧开,进了他的房间,站到他床边,低头看他。
她没回来,池间自然还没有睡,半靠在床头坐在那里,被子盖到了腰间。
他这几日动不动就会流泪,本就提不起精神,今夜又硬撑着不睡,更显虚弱憔悴。
晏嘉禾看了片刻,疑心他生病了,摸了摸他的额头,却又不热,这才放下心来。
衣服还没换,她抬手间便有混杂的酒味。
池间望着她,低低问道:“你又喝酒了?”
“少喝了一点,不过没醉。”晏嘉禾说道:“你闻着味道重,都是别人那里染上的。”
池间放下心来,看着她没有说话。
晏嘉禾走了几步,把他书桌前的椅子拽了过来,坐到他的床边,看着他说道:“别光问我,说说你吧,我走的时候嘱咐你去后山散散步,你有没有去?”
池间垂眸点了点头。
晏嘉禾这才满意了些,说道:“现在初夏,后山正是好风景,树都绿了,还有一堆鸟,叫得挺好听,你要是心里不舒坦,我给你抓一只养着?”
池间笑了,笑容极浅淡,薄唇微弯一瞬而没,但到底也算个笑容。
晏嘉禾也笑了,微叹了口气,说道:“以前光知道要你生气很难,现在才发现,要你开心也很难。”
池间摇了摇头,轻轻说道:“不难的。”
晏嘉禾挑了挑眉,“怎么不难,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小时候我妈妈就自杀了…那时我还不记事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所以你早点好起来吧。”
池间抬眸,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眼里有轻快的笑意,和隐着寒意的浓黑。
像是峭崖边的夜海,在银亮的月色投照下,泛着粼粼的光线,推向礁石时翻起雪浪,一层层叠荡永无止境。
他能看出来,那很多层以下的她,在些微的喜欢、怜惜背后,最深处是谎言和无法理解的冷漠。
池间笑了笑,说道:“好。”
从那天起,池间的精神状态果然好了很多,好像渐渐从丧母之痛中走了出来。
晏嘉禾松了口气,暗想道,这么多天过去了,大概正常人都会把悲伤的心情淡化了吧,想当年她除了畏惧,可是一天都没有伤心过。
又过了大约十来天,到了要高考查分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