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间看着那一排精心设计过的字体,没有什么感想,随意地点了点头。
上课铃声响起,汪菱只好跟着冯欣不情不愿地回了座位。
还有一周就期末考了,各科老师抓紧最后的时间,恨不得把学生们的脑袋掰开往里面灌知识,每天课堂任务很重,作业也留得格外多。
精疲力尽地上了一整天的课,大家都有些垂头丧气的。
池间还是神色如常,但是他的心里却在等待着另一件事。
冬季的天黑得很早,从灯火通明的教学楼走出来,经过一段昏暗的校园路,周围又会陡然亮起来,那是被学校外街上的各式车灯照亮的,光线甚至压过了新型的太阳能路灯。
一排占领全街的车水马龙,背着书包的学生各自找到自家的车钻了上去,那车子就缓缓拐出队伍,驶出街道。
还有心急的家长不满足在车上等,早就下车在路边接自己的孩子,接到了就问在班上的表现,一片亲亲热热的嘈杂絮语。
池间慢慢走着,在车灯暗处把手伸到唇边,呵出一团雾白的气,他的眼睛在又脆又冷的夜色中眨了眨。
接着,他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宾利。
其实根本不用费力的去寻找,大概是周围车子怕刮碰到它,都让了些许地方出来,导致它很奢侈的圈了一小片空地,特别显眼。
发动机的声音很特别,像是猎豹的低喘,在光怪陆离的包围中引而不发,不应当出现在这里的格格不入。
池间看了半晌,呼吸间的白气也模糊了视线,隔着雾往街上看过去,车灯都变成光点,忽然生出一种万家灯火在前,自己亦有归宿的感觉。
池间揉了揉冰冷的耳尖,慢慢朝那辆车走过去。
拉开后排车门,果然又看见晏嘉禾毫无正形地瘫在那里,连和早上的姿势都差不多,只是眼睛闭上了,像是睡着了。
容易着凉,池间垂下眼眸,飞快地关好进风的车门,车子就平稳的调头,开出了学校外街。
池间把书包放到沙发侧面,还未等放好,就看见晏嘉禾把揣在兜里的手伸了出来。
听到车门响,她闭着眼睛在后排操作台的储物格里摸索一下,翻出遥控器,将后排的车内灯打开了。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了一下眼睛,紧闭的烟眸眼角微微有了点水光。
晏嘉禾蹙了蹙眉,却把遥控器扔到一边,淡淡说道:“写作业。”
池间忽然很想笑,但他还是听话的将副驾驶后面的桌板放了下来,打开书包,挑了一套卷子铺在上面,开始写作业。
到宝泉山四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他做完一张数学了。
刚写了一道题,池间用余光侧着看了看,却发现晏嘉禾在盯着自己。
大概是还没有适应车里的光线,晏嘉禾的眼睛一闭一睁,睁开的那只还眯得很厉害,整个人软软懒懒的,又有些怔愣,像只树袋熊。
池间终于没绷住,看着她缓缓笑开了。车内灯笼罩下来,投下了温柔的光影。
晏嘉禾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池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最后摇了摇头,头发边缘的黑发丝在空中荡了一下。
他想,应该还没有熟到可以直接说“你有点可爱”吧。
晏嘉禾狐疑地盯着他,刚才她本想接着补眠,却按耐不住好奇心,想看看桌板的使用情况。
就好像给养的猫新买了猫爬架,总要看看售后反馈。
看着效果不错,正想着呢,就看到池间的微笑。
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不过样子还怪好看的。
晏嘉禾闭上眼睛躺回去,可是刚才清俊少年眉眼含笑的样子怎么也挥之不去。
晏嘉禾也不自觉的微勾唇角,声音薄凉,“小孩儿。”
像是叹息,又像是讥讽。
她早就知道,人年少时,总是含笑不含情,等到含了情,也就不经常笑了。
池间抿了抿唇,终究没忍住,问道:“您又比我大多少呢?”
他的右手握紧了笔,指节微微泛白。他对她一无所知,只得见缝插针的一点点试探。
这个问题倒把晏嘉禾难住了,实际上她确实也没比他大多少。刚才搞得倚老卖老人生导师似的,马上就被拆穿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晏嘉禾睁开双眼,清了清嗓子,说道:“比你大十岁,今年二十七怎么着?”
池间马上笑开了,唇边弯出温柔的弧度,握着笔的手放松下来,问道:“您二十七岁才上大三?”
前排的姜汲也听到了,没忍住也低声地笑了一下。
晏嘉禾的脸少见的红了起来,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她愤愤地躺回椅子上,破罐破摔地说道:“大你三岁也是大。”顿了顿,又强调似的叫了一声,“小东西。”
“哦。”池间没有反驳,然而并没有被震慑住。
虽然她总是杀伐果断,但是经过她刚才的一番弟弟操作,池间发现她偶尔也会做一些符合年龄的事。
挺好的,池间想,她还没压抑到生人勿近,半点玩笑开不得的地步。
她有时也会退让,也会犯低级错误,也有朋友和亲人。
不知怎么的,池间忽然想起管家和他说过,她还有一个弟弟。
不知道他们相处的怎么样。
池间猜测,大概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