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未等人来叫,池间早早就醒了。习惯性的想要套校服,却在穿上前顿了一下。
他想了一下,把校服放下,打开衣柜,在整排新衣服的最里侧,果然找到了格纹家居服。
池间想起来他第一次见晏嘉禾时,她穿的就是这个款式的家居服,这样看来,晏家在室内是不穿外衣的。
池间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他穿好家居服,走出房门,正撞见邓福。
邓福笑道:“刚想去叫您,没想到您起得这么早。”
池间笑笑,问道:“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吗?”
邓福说道:“没有,不过等下您要到餐厅,和小姐一起吃饭。您这么早,恐怕要等她了。”
池间说道:“没关系。”
目送邓福离开,自己找到三楼的浴室去洗漱。
下楼后到餐厅,果然等了片刻。
池间看了看昨夜把玩的怀表,暗中计算明天或许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正想着,晏嘉禾打着呵欠进来了,发梢还微微带着潮气。
漫不经心地拉开椅子坐在主位,晏嘉禾困得烟眸含着薄泪,说道:“你起得是真早。怎么?昨晚没睡好?”
池间没说实话,摇摇头说道:“您昨日说离得远,我怕迟到,就早点起了。”
晏嘉禾又打了个呵欠,随口说道:“放心,不会迟到的。要是晚了我就让姜汲开程文怡的跑车送你,正好她有一辆备用的扔在我这儿了。”
池间淡淡笑着,没有接话。
佣人安静的摆放早餐,晏嘉禾吃完才清醒不少。
池间眼见她吃完了,连忙也放下手中的筷子,跟在她身后上楼换衣服出门。
穿上衣柜里准备好的新衣服,池间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应,微微耽搁了一下,才在外面套上了校服。
结果下了楼,便发现自己有些慢了,车已开出车库,就等在闸门口。
池间急忙跑过去,拉开黑色宾利的后排车门,抬眼就看见晏嘉禾穿着羊绒大衣,闲适地半瘫在真皮座椅上,修长的手指搭在腿上。
池间不过看了一眼,便立即上车,规规矩矩地坐在晏嘉禾右手边。
车子缓缓行驶之后,池间才发现车里有些变化。
副驾驶椅子的后面装上了折叠案板。
晏嘉禾侧头看他盯着那块板子看了半晌,就淡淡解释道:“路上来回一个半小时,你又是高三学习紧张,这样就可以在车上写作业了。”
姜汲在后视镜里看了池间一眼,这块折叠案板可是他费了大力气安装的,市面上没有,找到了高速铁路的供货商,这才拿到了。
池间刚想说什么,等了等却咽了下去,只是垂眸点了点头,像是只矜贵的天鹅。
可惜晏嘉禾对待这种事,向来不是见好就收的主,嗤笑道,“我不让你说谢谢,你就连别的也不说?”
像是接到了烫手的山芋,池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摇了摇头。
晏嘉禾半瘫着开嘲讽,问他:“你在天湖也这么着?”
池间咬咬牙,“没有。”
晏嘉禾一步不让,“没有什么?没有不说,还是没有客人?”
池间闻言忍不住转头,看她一眼,不料正对上她懒懒散散的目光,像是正等着猎物掉进来。
池间心下一凛,旋即错开眼睛,默了半晌,说道:“什么都没有。”
晏嘉禾却仍是步步紧逼,“这么说,我是你第一个客人?”
纵然车里开着暖风,池间还是感觉浑身发寒,血液都要冻出冰刺。
池间的右手紧紧地捏了捏校服粗糙的边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能平稳开口,“不是。”
“嗯?”晏嘉禾这时才有了真正的兴趣,漫无目的的视线渐渐聚拢转向他,微微前倾隐隐有威压,挑眉笑道:“怎么不是?”
池间冷静地和她对视,不退不让地说道:“我是借您的钱,以后我会还给您的。”
“哦,”晏嘉禾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语带戏耍,“忘了跟你说,我借钱向来是压法线的,就是说连本带息利率36%。对了,我还不接受分期。”
池间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一年136万,两年就是185万,如果非要一次性还请,至少自己已经工作两年,加上大学四年,就是六年以后,那么欠款是…633万。
池间的瞳孔骤缩。
“算明白了?”晏嘉禾兴致盎然,像是只猫按住了爪下的啮齿动物,“所以你知道自己卖了个好价钱了吗?”
池间咬咬牙,仍旧一字不改,“我会还您的。”
这不在晏嘉禾的考虑范围内,她直接忽略,笑道:“不然我教你一个还债的好方法?”
池间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赌气转过头,索性看着窗外,给了她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耳朵却微微一动。
晏嘉禾不以为意,笑道:“这样,你让我亲一下,我付给你一千块钱怎么样?”
话音刚落,晏嘉禾就看到池间立刻红了耳尖,细软的黑发微微压着,像是受惊的兔子。
晏嘉禾心想,到底还是少年人,心事浅,不禁逗。
不过也是池间隐忍和顺,若是换了晏嘉乔,早挥上一拳,再加一脚的打过来了。
晏嘉乔纵然浅薄愚蠢,却永远张狂鲜艳,让人移不开眼。
想到这里,晏嘉禾突然又有点索然无味起来,微微放松身体就要躺回去。
可是,她没想到,兔子急了也咬人。
池间默了一瞬,倏忽转过头来,淡淡说道:“一千块钱恐怕不够。”
“哈?那你要多少?”晏嘉禾侧目,心里好笑多过于诧异。
池间黑眸泠泠,“十万,您给得起吗?”
若是外人问到脸上来,晏嘉禾或许会直接下人面儿。但是跟自家养着的,没必要认真。
晏嘉禾微微抬了手示弱,笑道:“给不起,亲一下十万,全燕京也没这个价儿。”
她这样说了,池间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头到底转了回来,垂首坐在那里,露一段脖颈,渐明的天色在他侧脸镀了一层边光。
晏嘉禾看着他半低下的睫毛,少见地退让了他这一句,寡淡无意的感觉少了,倒也没转而兴奋,只是越发的绵长,越发的悠远。
倒是有种宁静和安定。
晏嘉禾刚想说什么,车子却停了下来,已到了燕京三十三中。
池间看了她一眼,在等她的指示。晏嘉禾只得一笑收住,放他下车离开。
等到车子再次发动,晏嘉禾又调低了座椅,半躺着放空。
过了半晌,忽然挑眉,歪头问开车的姜汲:“你说他刚才生气的样子,像不像晏嘉乔?”
姜汲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看她确实有疑问的意思,才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大概没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