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戒被带走了,花锦芳如释重负,随着程科长直上二层楼,开了二○一号房间。这是特等的高级客房。程科长趁花锦芳不注意之际,向赵组长交换一个眼色,赵组长立即领会上司的意图,率领几个探员,守卫在他的附近。
国际饭店属四区管辖,程科长是地头神,也是该店的常客,店里上下对他特别尊敬。
进了房间,程科长和花锦芳隔着茶几,在沙发椅上坐下。茶房送来了两杯牛奶咖啡,毕恭毕敬地端到两人面前。花锦芳从皮包里拿出一叠钞票给他当小费,这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赏赐,出乎茶房意料之外,他异常感激地看着花锦芳,又看着程科长。
程科长对他笑说:“花小姐赏给你,你就收下吧!”
茶房千恩万谢地接过钱。
像这样艳丽华贵、出手阔绰的女客,他还是初次碰到的。有经验的茶房,他很识趣,一跨出门,就把房门带上,‘咔嗒’一声,自动销关上了。这给房里的客人创造一种神秘的环境。
程科长面对花锦芳,心里想:“在这广漠无边的大地上,这个绝色的幽灵竟然被我找到。
自己实在太幸运了!”他客气地对花镜芳说:“到我这里来,还要使你破费,反客为主,怎么行呢?”
花锦芳故意睁大眼睛,惊讶地问:“什么?你把我当作客人?--不,我不是座上客,而是阶下囚。既然失败了,就要准备当俘虏,既然当了俘虏,一切权利都被剥夺了,不仅随身的财产,甚至连人都是属于胜利者的。刚才所给的钱也不是我的。我不过慷他人之慨,替科长施仁者之政而已。”
她坐在沙发上,侧向茶几,低垂粉颈,用银匙替程科长调和咖啡,边调边说,语气轻松,含蓄的表情带点撩拨性的试探。她以晶亮的目光向程科长睹了一眼,长长的睫毛向上下芒射,把程科长的心都勾动了。
程科长故意辩白道:“直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把你当俘虏看待吧!”
花镜芳放下钥匙,答道:“今天,你是我的主宰,生杀予夺都在你的手。”
程科长站起来,说:“看来我没有这样大的权力吧!”
这时,室内的暖气把温度升高了,程科长想把大衣脱掉。花锦芳见机而起,帮他把大衣脱下,挂在衣架上,她的动作是那样自然、大方。
程科长脱大衣,她抓住这机会,也想把狐皮大衣脱掉,以显示她体态的优美,这是她进攻性的优越武器。她彬彬有礼地问:“程科长,我想把大衣脱掉,可以吗?”
“请尊便。”
她脱了大衣,也挂在衣架上,回眸一笑,百媚骤生。这时她穿着一件玫瑰红的旗袍,亭亭玉立,优美的曲线,发出青春的诱惑。
她边走边说:“我认为这个社会非常不公平,比如说,许多有钱有势的人,他们的财富多半都是取之不义之财。他们有的屯积居奇,大发国难财;有的劫收敌产而起家;有的包庇汉奸从中取利;有的侵吞大量公款;有的武装走私;有的掩护贩毒;甚至有的派兵挖掘古墓盗窃古宝。这批人现在都高踞要职,他们的不义之财都得到合法的保障。他们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大城市里,追求酒色时气,享用民脂民膏,大肆挥霍。但是,有一部分人因为迫于生计,走投无路,不得不铤而走险。现在国家所设的严刑、峻法,也就是专门对付这批可怜虫,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你想想看,今天这个社会,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她愈讲愈激动。
程科长笑道:“那你自已承认是一只狐狸罗!”
“对!我认为狐狸并不错。狐狸在百兽之中,它是一个弱者,为了要生存,它不得不靠它的智慧来对付这恶劣的环境。目的,是为了要活下去,你不要小看狐狸,狐狸还有人情味,井不像虎豹豺狼那样可怕。《聊斋》里面所描写的许多狐狸,在人们的心目中都是可爱的,只要你幸运地碰到一个,保证使你称心如意。”
停了一下,她又加强语气说:“我认为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应当要同情弱者,也就是说应当站在狐狸这一边。但是你呢?恰恰相反,你是完全站在老虎的立场上!”
程科长听了,并不恼火,觉得她讲得怪有意思,反而笑了,他说:“你说我在为虎作怅,是吗?”
“不!我并没有这意思,不过你的职责就,是专门对付狐兔之流的。”
她好像舞台上的明星,忽颦忽笑,步态轻盈,千娇百媚,表情变幻无穷。
程科长坐在沙发上,凝视着翩翩一尤物,不禁赞道:“‘金枝玉叶’,名不虚传啊!”
她重复程科长的话说:“‘金枝玉叶’!”接着眉黛隐锁,长叹一声道:“哎!几年闯荡江湖,没有碰到敌手,赢得这个称号也是不容易的。只恨棋输一着,怪我太过轻敌,才有此厄。悔不该在南京多逗留一天,误却战机,铸成大错。如果当时一攫即走,离境到港,你纵有三头六臂,也其奈我何!败军之将不可言勇,如今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胜败乃兵家常事,花小姐何必这样消沉呢?”
她苦笑说:“程科长,你说得多么轻松!你我立场不同,所以苦乐不一。你要晓得,干我们这一行的,只许胜,不许败,败则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不过一生惯走险路的人,总有一天会跌入万丈深渊。要是栽在劲敌手里,倒情有可原;万一败在无名小卒手中,那一世之名休矣!这是江湖上的规矩。还好我在你的手上,总算将遇良才,死得其所。但是见到你之后,我又感到天地的安排非常残酷,不该在这个时候看到你,更不该在你的手里毁了我的一切,悲剧已经铸成,这是千古恨事!”
她的活,情绵绵,而恨重重。
程科长听了,既感动又难受。
这时花锦芳由于伤感过甚,盈盈欲涕,乘机从手提包里拿出手的来指泪。原来她的手帕也是放在密封的柯罗米盒子里。一拿出来,香四满室,顿觉神清气爽。
闻到这绝世之香,程科长立即想到他的意中人李丽兰,想到李丽兰,他又联想到跟她临别之时,她给他的锦翼妙计还在身上。趁着花锦芳揩泪之际,他悄悄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锦羹。撕开一看,纸上写着两句唐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看此锦囊,程科长非常感动。他知道李丽兰为了成他之名,报他之恩,不得不向他提供线索。反过来,她为了保全师父的骨肉,挽救师姐,她不得不牺牲爱情,提醒他在紧要时刻应该从中插一手,希望他俩能够发生敌体之交,迫使他不得不拼力搭救师姐。她这样的安排,可算是挖空心思,委曲求全,用心良苦。他面对绝色,心想李丽兰,又闻到阵阵异香。禁不住语合双关赞叹道:“啊,好一个绝世之香!”
花锦芳见程科长惊叹出声,不觉破涕为笑。她斜睨程科长一眼,调皮地说:“不错,这是绝世之香,但并不稀奇。我有,你也有。”
“我没有。”程科长一本正经地解释。
她微翘上唇,轻抿浅笑,反问他:“你没有?”
她不等程科长辩白,接着说:“飞贼王存金一案,加拿大大使馆被窃,失主报单里曾经写明:失窃巴黎海伦皇后牌香精一瓶半,可是此案破获后,警方归还失主的赃物只有一瓶,剩下半瓶沓无踪迹。在失主心满意足之下,警方也不追究了。你是主办此案的长官,如果被下面人吞没了,你肯放过他们吗?说一句笑话,这叫监守自盗,亦官亦贼。不过你领有执照,属于合法的。我领不到执照,所以不合法。总之志同道合,殊途同归而已。’她那风流俊俏的眉毛向上一扬,秋波一转,巧笑动情。那种轻松的嘲笑,谑而不虐,令人热而无汗。
程科长不但没有恼怒,反而含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样详细?”
“关于你的事,可以说了如指掌,正如你知道我是‘金枝玉叶’一样。关于你的出身,你的工作,你的班底,甚至你的私生活。我都了解得非常清楚。干我们这行,像你这样的人物,不了解怎么行呢?知己知彼。但百闻不如一见,可惜相见恨晚!”
花镜芳说着,掠了一下柔软如丝的黑发,那高耸的道土髻,更使她颈部和脸颊显得洁白粉润。她要以花容蜜语,打动程科长的心,力求脱却樊笼。
听花锦芳含蓄的表露,程科长有所感触,他不解地间:“花小姐,你的情况我也非常了解,但是有一点我始终想不通,像你这样的人品,才貌双绝,智慧过人,可以说是万中选一。
在社会上,肯定有许多人爱慕你,追求你,你为什么不趁这个年华正茂的时候,找个如意的郎君,过一生富贵茉华的生活?何必要干这一门生意,到处奔波,提心吊胆呢?我认为心灵不安是人生最痛苦的事,你是绝顶聪明的人,一定体会得到。当知岁月无情,年华似水,到那时人老珠黄,失却大好时光,实在可惜!我希望你谈谈你的人生观和你的抱负。”
花锦芳被问,略一沉思,笑道:“像我这样的人谈不上什么抱负,但是我有一个理想。
我也认为这种走钢丝的生涯是非常危险的。我想趁这精力旺盛的时候,狠狠地再干它一、两年,充裕一下我的经济实力,以后息影田园,洗手封刃。在香港经营商业,在国内找个对象,选择于杭州的西子湖滨,买一幢别墅,过着现代化的隐者生涯。我会烹饪,中西菜都行;我爱音乐,能够吹弹拉拨五种以上的管弦;我会跳舞,不论古今西洋舞蹈,都略会一二,快意时偶而开一两次小型舞会;在春光明媚或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携情侣倘佯于湖光山色之间;兴致浓时,我们还可以到各地旅游。在冬天,踏雪看梅,或围炉煮酒,雪天烹茗,相对聊天。
谈古论今,吟诗作赋……过着烟火神仙的生活。我认为,金钱一定要替我们服务,我们决不能当金钱的奴隶,你看对吗?”
不等程科长回答,她又感慨地说:“找个如意的郎君,谈何容易!不瞒你说,这几年我都在上流社会周旋,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但是始终没有遇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比如说,有钱的大腹贾,一身铜臭味,俗不可耐;有势的军政人物,争权夺利,心狠手辣,而且多数人过中年;至于那批受父兄余荫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整天花天酒地,朝秦暮楚,他们胸无点墨,心胜不定。这种人更何值一顾?”
她瞟了程科长一眼,眼角生春,流光溢采,接着说:“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遇到一个少年得志的英雄人物,外表风流英俊,内心温柔专情,还要爱好旅游,喜读诗书,朝夕相处,都能够谈得拢。说得开,有这样的对象,才算不负此生。”
这时,程科长的灵魂几乎被花镜芳俘虏了,游到她那理想中的小天地。花锦芳见程科长如痴如醉地听她说话,知道他已经着魔了。
程科长正要发言,突然桌上的电话机响了,他马上拿起听筒,听到对方在叫:“请程科长听电话。”
“我就是。”
“报告科长,刚才我们奉命跟踪三三八七五六号小轿车,一直跟到宁海路柳次长公馆门前,这辆车子没有直接开进去,停在门口,那个年轻的司机,从驾驶室里出来,手上提着一架佩带式长方型皮套的照相机,到公馆里面去。我们还继续暗中监视,再行跟踪,以后情况如何,将会继续报告。”
“好,好广程科长在电话里面不想多说话,怕暴露秘密。他放下听筒,陷入沉思,他认为那只七克拉钻戒肯定放在照相机里面,看来司机不知内情,被花锦芳利用了。
他抬眼瞧花镜芳一眼,而她脸部表情却毫无异样。其实花锦芳始终留意程科长的神情,只是善于掩饰罢了。
程科长坐回原位,喝一口牛奶咖啡,平静地问花锦芳说:“花小姐,你上刻在汽车里面对我说,还有具体的问题要同我谈谈,请你把问题摊开,双方可以商量。”
“具体问题,也就是你我谈判的主题。”
“是不是七克拉钻戒问题?”
花锦芳点头微笑说;“对,就是钻戒问题。实不相瞒,这个钻戒不在此地,已经由我的助手带走了,估计现在已经安全抵达香港了!”
“请问你这个助手是男的,还是女的?”程科长并不紧张,仿佛跟她在聊天。
花锦芳妩媚抛娇,斜瞟程科长一眼说:“你问这个干什么?男的怎么样,女的又怎么样?”
“因为你是个孤儿,既无父母,又无兄弟姐妹,你的恩师又已经去世了。你还没有对象,没有信托的人了,像七克拉钻戒这价值四百两黄金的贵重东西,你能够把它轻易地交给别人吗?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花锦芳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间:“那你估计这钻戒现在到底在哪里?”
“这样贵重的东西,你肯定带在身边。”
听到程科长的话,花锦芳不觉笑了,她说:“要解决这个问题,再容易不过的事,我人在这里,随身带的只有一个手提包,除此之外,就在身上。你是刑事警官,有特殊的权力,在大庭广众之中,你都有权力抄人家的靶子,何况这是幽房奥室,为了释疑,我同意你来抄,任你怎么抄,我都没有意见。”
花锦芳边说边向程科长靠拢,那浓烈的芬芳,烘托着优美的姿容,销魂的曲线,加上狐媚的娇笑,这进攻性的绝招,使程科长几乎无法自持。他手上还握着李丽兰的锦囊妙计,劝他‘花开堪折直须折’,外受花锦芳诱惑,内受李丽兰怂恿,人性的情欲袭上脑子。但是,事业感向他敲了警钟,他立即敛住情绪,双手叉胸,头枕沙发,眼看逼在眉睫的花锦芳,懒洋洋地说:“花小姐,你有希世的美貌,非凡的智慧,使你闯荡江湖,无往不利,也养成你骄傲自满的情绪。过去你所向无敌,所以目空一切。但是,今天你过低地估计了你的对手,要想把我当作一根‘撑竿’,这是办不到的事。对于钻戒问题,狡兔三窟,想在你身上抄出来,这是徒劳的,所以也无须多此一举。”
花镜芳施展花招未能奏效,完全出于她的意料之外。看到程科长沉着应付,步伐未乱,井没有被她的魅力所慑服,心里有点着急。但她仍然保持镇静,苦笑道:“今天,我才深深体会到,当官的脾气实在不好侍候。刚才你说钻戒在我身边,我让你检查,你又说徒劳无益,这岂不是出尔反尔,自相矛盾吗?”
“这并没有什么矛盾,这个钻戒上刻在你身边,现在已经转移了。”
程科长这句话虽然扣在点子上,但是花锦芳还那么坦然自信,她笑说:“大丈夫说话要光明磊落,你既然知道钻戒存在何处,那就真截了当地说出来吧,何必吞吞吐吐!”
“那好吧,你一定要我说,我就告诉你,这个钻戒存在照相机里面,寄在柳次长的夫人那里,对吗?”
这震撼性的点破,把花锦芳震得跳起来,她脸色突变,冲着程科长啐一声:“冤家路窄!”声激力竭。她双手按在胸前,双眉紧锁,痛楚万状。由于刺激过度,急病攻心。
程科长担心她休克过去,立即站起来,说:“花小姐,有话好说,不必如此!”
花锦芳踉跄倒退,将退到沙发床沿,实在支持不住了,眼看她就要倒下去了,程科长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一个箭步,伸长右臂,把她拦腰扶住。
花锦芳人事不省,晕厥过去,全身瘫软,仰倒床上。这时揽住花锦芳腰背的程科长下身失重。也随着花锦芳一同倒到床上。他的身体伏在她的身上,他的双手被花镜芳的腰背压住,抽不出来。他怕对方病情恶变,有点慌了,用嘴唇碰着她的脸颊、原想探测她的体温。双方肌肤相融,她那艳如桃花的脸额,娇嫩、暖香、滑腻,那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他无意中占尽了“江南第一春”,因此他燃起了奇特的情欲,意马心猿,春心荡漾,有点难以克制了。
想不到花锦芳半眯媚眼,漾出娇慵的笑容,叹道:“好!你呀,想乘人之危!”话音刚落,程科长的脖颈早已被花锦芳的玉臂环住,紧搂不放。她那柔荑的纤手,在他背部激动地揉搓。高耸的富有弹性的胸脯紧贴着他的胸部,不断强烈起伏。她呼吸紧促,吐气如兰,一缕缕气息令程科长陶醉。她那两片燃烧着的、要求热吻的樱唇,向他嘴上靠拢。钢铁敌不住磁铁的强吸力,双方的嘴辰终于凑在一起,他俩闭着眼睛,享受着人世间最销魂的一吻。
此时程科长徘徊在投降、进攻、失败、胜利之中,如此扑朔迷离,难分难解。而花锦芳呢?她在绝望之下,伪装晕倒,迫使对方上钩,达到勾引的目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令人莫测高深。
剧情演变的成功,不得不归功于马太太真传的最后独步“销魂绝技”。花锦芳施展她的看家本领,已经收到了特殊的功效,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尽情的长吻,饱尝了人间的艳福。
正当此时,无情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惊破了他们甜蜜的好梦。
“幽会敲门”,煞尽风光。
程科长带着依恋难舍的心情,不得不站起来,勉强走到写字桌旁,无精打采地拿起听筒。
花锦芳也趁机起床,无意间在丝绒的沙发床上,捡到一个小纸卷,她摊开一看,纸上现出隽秀的字迹,写着两句唐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联想到刚才的情景,那是他攀折的前奏吗?她用舌尖舐着香唇,深感到师父的本领毕竟在程某之上。想不到一个不可一世的敌人,竟然俯首就范。他上刻说:“要想把我当作一根‘撑竿’,这是办不到的事。”态度骄傲而自信,着来只不过是根银样错枪头。
她的脸上绽出胜利的微笑。她捡到这张“锦囊妙计”,好像战胜者在打扫战场时,缴获到敌军参谋部的作战计划一样高兴。
她旋踵又去注视程科长的动态,感到他的表情十分紧张,手握听筒,有点颤动。只见他皱紧眉头说:“什么?他们要见我?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对他们说,我正在进行侦讯工作,没有时间会客……要么叫他们下午三点到局里找我。”说完他把听筒狠狠地按下去,呆在机旁,满腹心事。
花锦芳走近他的身旁,亲切地问:“怎么,你不舒服?”
“没有!”
“程科长,你不必难过,一切情况我都明白了。是不是上海警局的剑牌跟踪上来向你要人,因此打乱你步伐,使你左右为难?”
在这对她极端不利的时刻。她却反过来安慰他,而且其神情出人意料之外地沉着和镇定,程科长不胜感动!他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她含笑说:“道理很简单,上海已经有大批的警探到达南京,这批人的本事,只能在公共场所到处乱窜。刚才我上楼的时候就碰到一个,虽然他不认得我,也许他会认得你,经过调查、旁证,终于被他们推断出来。所以便想向你分得一点残羹剩饭。你说我的推测如何?”
程科长听了,不得不暗中佩服她的智慧,愈加觉得她漂亮可爱,对她也愈加怜惜。他禁不住长叹一声,以忏悔的口吻对她说:“锦芳,我对不起你!这场悲剧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
像钱雨泉那样大的资本家,一只钻戒的损失,对他来讲只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而且此案发生在上海,跟我南京风马牛不相及。我不破此案,丝毫没有责任;破了此案,也没有什么所得。
以经济观点来说,几十两黄金的奖金,上上下下一分摊,个人所得无几。我的脾气,在公开的场合,一向抱着克已让人的态度,目的无他,只想搞好各方面的关系,求得上和下睦,工作能够顺利进展。除此之外,我也不图什么。我与你既无冤,又无仇,何必费尽心机,对你追究不放。嗨,早知今时,悔不当初!”
“这怎么能够怪你呢?我干的是妙手生涯,你干的是刑侦工作,双方的立场,本来就是敌对的。你执行你的任务,这是你的职责,怎么晓得我们两人会化敌为友呢?再说干我这一行,无本钱的生意,不冒风险,能够坐享其成吗?所以我思想上早做好随时坐牢的准备。这些年来,我捞了不少金钱,也散了不少金钱,志在劫富济贫。虽然如此,但这种买卖总是属于伤天害理之事。现在我深深知道我的罪孽深重,应该洗手收摊了。我跟整个社会为敌,四周都是我的敌人,四面楚歌,孤军作战,整天提心吊胆,不得不挖空心思,谨慎行事。你不要以为我年华正茂,其实心力已经枯竭。我原想急流勇退,趁此豆蔻年华,找个如意的配偶,享受残存的春光,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只好选择最后一条末路。在监狱里虽然苦了一些,不过我这枯竭的心灵,或许能够得到暂时的体息。我是一个孤儿,唯一的恩师不幸又于前年去世。我虽然流落江湖,但还是一个清白之身。我没有家室之累,可以到处为家。现在监狱将成为我的家,待遇差异而已。
“话说回头,人都有个自尊心。当然我希望这个‘金技玉叶’的称号,永远不受玷污,无声无息地消逝在人间。今天却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我感到非常痛心,悔已晚了!因为我爱护我的光荣称号,也跟你爱护你自己的盛誉一样。当年我曾经暗中许下一个心愿;谁能够摘掉我这一块牌子,就说明这个人一定是非凡的人物,我甘愿以身许他。
“我对你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在我心灵深处,你那高雅的风度,英俊的仪表,杰出的才华,加上少年得志,便燃起了我对你深深爱慕之火。现在我什么都完了,但我不愿意以损坏你的荣誉和光明前程,来换取我的自由。世间没有常胜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棋逢敌手,败在比我更胜一筹的人的手里,我也瞑目甘心了!”
花锦芳的一席话,既有自我牺牲的精神,又有缠绵爱慕的情意。程科长听后激动地对花锦芳说:“锦芳,你的话出自肺腑,我也当向你掬诚相告,以我目前的权力,加上你的机智和才华,我们从长计议,紧密合作,一定可以度过难关,化险为夷的,我绝对不能让你吃亏!”
花锦芳听了,转忧为喜,高兴地说:“你真的要成全我吗?”
“我的小姐,日月在上,明鉴我心!”他仿效基督教徒的仪式,当胸划个十字,引得花锦芳噗哧一笑。
花锦芳的处境本来是孤立无援的,此刻听到程科长的誓言,好像在暴风雨中夜航的孤舟忽然见到一盏明灯。那种欢欣和感激的心是不言而喻的,她激动得热泪盈眶。
程科长知道她手帕放在提包里面,马上从裤袋里拿出一条白绢手帕给她揩泪。她含情脉脉地接过手帕,边揩边说:“这是我一生的转折点,决定了我今后的命运和前途。这种再造之恩天高地厚,不知要用什么来报答你才好!”
“我知道你的性格跟你师父一样,仅就劫富济贫这一点,我就应该对你施以援手。”
“难道你单单就是因为这一点吗?”花锦芳把手帕送还程科长,眉毛一扬,反问道。
程科长含笑不语。
“真的就是因为这一点吗?”花镜芳又重复问一句。
程科长被迫不过,微笑答道:“君子施惠不望报,如果在这个场合提出要求,人家会说我是‘乘人之危’!但愿你不把我当作一根‘撑竿’就好了。”
花锦芳破涕为笑。
“坐吧!”程科长看了一下手表,表情严肃地对花锦芳说:“现在战斗已经开始,我们要抓紧战机,商讨对策。我先把全案的关键对你说一下,使你心中有数。此案发生后,轰动全国,甚至中央内政部、警察总署、南京警察厅、上海警察局等各首长亲自出面,有的亲自插手。这是你作案时始料不及的,可见失主钱雨泉交际手腕高强,财可神通啊!”
“本案从表面来看,案情重大,很难收局。幸好其中有两点,对你有利;第一,白玉姣钻戒失窃,案情离奇。上海警局事后查明,白玉姣在嫁给钱雨泉之前,已经有了情人。此人是京剧武生,两人感情很好。在她与钱雨泉结婚前夕,一对情人还在国际饭店难分难舍,恋宿通宵。钱雨泉怀疑这只钻戒被白玉姣转赠所欢,谎报窃情。他悬赏四十两黄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要弄清爱情问题,至于钻戒,还在其次。按他的巨额进项和大量财富,一只钻戒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决不在乎这区区之数。第二,钱雨泉当年在他的寿诞宴会上,曾经见过你一次,曾为你的美貌而神魂颠倒,他对唐通说,你真漂亮,在所有翩翩起舞的女舞伴中,可算鹤立鸡群,使在场的许多江南佳丽为之逊色,因此他曾把你号为‘江南一鹤’,钱雨泉数次追问唐通,查你下落。唐通已经看出他姨夫怀意不善,欲得你而甘心。所以唐通每次伴你由港来沪,在任何宴会上,他都十分留神,只要他的姨夫在场,他就把你带到别处,有意回避。钱某想念你两年,终求不得,在无可奈何之下,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因此娶了白玉姣。据唐通对白玉姣和你两人的评价,他说好像是星星对月亮。由此看来,你对钱某还有绝对优势的美的威慑力量,只要你与他能够当面接触,一切问题不难解决。看来此案还属于外紧内松,这点请你放心。不过在这紧要关头,跟下棋一样,要十分谨慎,稍有疏忽,到那时车挂马脚,就麻烦了。”
说到这里,程科长以征询口气问花锦芳:“你看,现在三十六计要走哪一着?”
“先来个‘釜底抽薪’,你看如何?”
“对!”程科长十分赞同她的意见,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首先应在钱雨泉身上打主意,降低他迫切破案的温度。”
花锦芳看着程科长,长叹一声说:“人到无求品自高。我生平无所求于人,从来没有向人低头过,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面子了,不得不向他乞怜。我想,应当马上写一封信给钱雨泉,求他施以援手。但没有人代我送信。”
“对,这一步棋走得好!你抓紧时间,赶快写来。我马上派一个得力的人,保证把你的信送到上海去,乘上午十一点的特别快车,赶在下午五点之前把信送到钱某手里,分秒必争,愈快愈好!”
程科长说完,走到写字桌面前,拿起话筒,打个电话给勤务周凌,要他执行一个特别任务,命他立即换上一套便衣,到国际饭店二○一房间找他。并一再叮嘱要严守秘密,不要把他的行动告诉任何人。
接着,程科长又打一个电话给下关火车站长,告诉他,因为有特别紧急案情,需要马上到上海去,请他设法购买一张本日上午十一点由京到沪的特别快车车票,十一点之前,他会派勤务周凌到站长室找他领取。李站长是程科长的好朋友,满口答应一定照办。
两处电话都顺利接通,程科长松了一口气,他走到花锦芳面前对她说:“锦芳,这封信如何写法,请你马上考虑一下,我叫赵组长立即设法拿来信封、信纸。”
花钱芳笑说:“不必,不必!我什么都有。”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纸质、花纹都十分考究,而且芬芳扑鼻的信封信纸,坐到写字桌旁边。
程科长见了,灵机一动,笑对花镜芳说:“假使信内再附上你的一张相片,生效一定更大。”
“为什么?”花锦芳轻抿嘴唇,一双星眼向程科长斜眼媚笑。
“这是给钱雨泉的一贴兴奋剂!”
“有作用吗?”
“它将会发生一种激素的作用。”
花锦芳想了一下,说:“对!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一着,可能贵人健忘,也许连我的影子都忘记了。”
她又笑着说:“照片,我提包里也有,这个百宝囊袋,包罗万有。”说完,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两张她个人的彩色美术照片,把其中一张她认为很满意的送给程科长,调皮地说:“这一张给你做为永久纪念,不管是兴奋剂也好,激素也好,由你选择。实在用不着,贴在罪犯的档案里也无不可。”引得程科长哈哈大笑。
程科长接在手里,只觉异香袭人,定神一看,这张玉照,娇艳绝伦,任何电影明星都比不上。他慎重地把它夹在笔记簿里,放进衣袋。
另一张照片,花锦芳捏在手里,摇头叹息。她转过头来,对程科长说:“这张照片我非常不愿意落在他的手里,实在事迫无奈。”
程科长劝慰道:“锦芳,你是聪明人,应以大局为重,委屈一下。现在你要把全部精力集中在这封信的构思上,它关系到你一生的前途,请你马上动笔,争取时间,以便送出。”
花锦芳铺纸执笔,托腮凝想。须臾,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她把信递给程科长,含羞笑道:“一派胡诌,言不由衷,实在不好意思。请你指正。”
程科长接信一看,不禁朗诵起来。
雨泉先生惠鉴:
首府一别,两载干慈,每忆前情,不禁神驰!
前年暮春三月,系君千秋寿诞,曾随令甥唐通造府祝寿。但见车马盈门,宾客如云;高楼大厦,灯烛辉煌;华筵舞会,盛况空前;名媛闺秀,莺燕争妍。睹此繁华,敬羡不已。
不意婆娑起舞之际,蒙君慧眼赏识,宠赐称号“江南一鹤”。虽名不符实,但何幸中之。
怎奈流光无情,好景难留,转眼之间,夜深更阑,临别惆怅,依依难舍。总以为后会有期,奈人事变迁,不能如愿以偿。
别后侨居国外,睹面无缘。弹指之间,不觉两年。此次海外回来,原冀重话旧情。不意行装甫卸,噩耗传来,惊悉先生纳妾,无异棒喝当头,往事如梦,万念俱灰。
当君婚札之际,我曾乔装到场。忍见一双情侣,互换定情,一只钻戒,灿烂晶莹,光华四射,轰动全场。睹此稀世之珍,深恨一步来迟。
是在通宵不寐,百转柔肠。儿女心怀,诸多狭窄。此情未了,此恨绵绵。当时考虑未周,而计已成,不顾利害,铸成大错。
剧场之内,我略施身手。攫去钻戒,聊泄情怀!不意此案轰动全国,各地探骑四出,以致终被所擒。
现我身禁南京警厅四区警局,日内押解上海,法网难逃。想一世之芳名扫地,悲毕生之前途毁灭。兴念及此,追悔莫及。到此地步,谁能见怜。
想先生多情重义。济困扶危,此案非君难以挽回。怜香惜玉,千秋佳话。系铃解铃,恩同再造,惟君图之。
附赠小影一张,此系近日所摄,凝睇含情,希君望而见怜!临书草草,乞恕不恭,伫候佳音,匆虚我望!
丹雪百拜
此信婉转悱恻,情意绵绵,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同情。程科长一口气读完它,又回环朗诵,舍不得丢开。他钦佩地看着花锦芳,发出赞叹:“绝世之貌,绝世之才!万一发生不幸,真是抱憾千秋!”
“既知抱憾千秋,就应该鼎力成全。我相信,你的才华、智慧,加上的你地位、权力,肯定会帮我度过难关的。希望将千秋抱憾,变成千载艳遇,那就好了!”
程科长正要回答,突然听到叩门声,他赶紧上前开门。
门开处,只见周凌穿着一件咖啡色白条纹哗叽长衫,衣冠楚楚,俊秀可人。他看看程科长,再看看花锦芳,不觉怔了一下。心想,又是一个沈太大,真是一对姐妹花。
这时茶房趁机进来,端了许多牛奶、咖啡、糕点。
茶房走后,程科长给花锦芳和周凌双方做了介绍。
周凌向花锦芳一躬作揖,温文尔雅地喊声:“花小姐。”
花锦芳笑道:“强将手不无弱兵,相信小周肯定会完成使命的。”
程科长叫周凌坐下吃糕点、牛奶,要他尽量吃饱。他们边吃边谈。程科长向小周介绍了情况,就把送信的任务交给他。一再叮嘱,此行关系到花小姐的一身安危,千万要保证完成任务。同时把钱雨泉的上海地址和电话号码交给他。叫他先通电话后见本人,一定要在无人场合才能把此信交给钱某,还教他说:“你可表明自己的身份,对他说,你完全由于同情心的驱使,见义勇为。所以故意请假回家悄悄转道上海,特来送信。”最后程科长再三叮咛他,在任务完成之后,马上打电话回来,免得记挂。
说完,程科长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给他。同时花锦芳也给他一大叠钞票。程科长笑道:“你一并收了吧!我知道你很能于,希望能出色完成这个重大任务,不要辜负花小姐对你的期望。”
花锦芳把信封好后,交给周凌,吩咐了一番。
周凌笑道:“花小姐,此信我保证安全送达!如果不能完成任务,我也没脸面见你,请你安心好了。”
周凌走后,程科长安慰花锦芳说:“请你放心,这个鬼灵精,机灵稳健,肯定不会辜负你的托付。”
花镜芳甜昵昵地笑答:“我绝对相信你。你的一切安排我都十分放心。”
程科长看了一下手表,自言自语说:“现在要走第二步!”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拧眉沉思,想好了计策,便走到写字桌旁边,拿起话筒,拨了号码:“请黄厅长听电话。--你是黄厅长吗?我是四区刑事科程慈航。报告厅长,上海七克拉钻戒案件那个女的,已经找到了--现在国际饭店。”
花锦芳全神贯注着程科长的表情,专心一意地听他打电话,看程科长脸带笑容,显然是他上司高兴的情绪感染了他。只听他接着说:“我想把破获的经过简单地向您汇报一下--昨天晚上我们整夜没有睡觉,终于摸清了这个女的底细。她姓代名珪卿,苏州人,今年二十四岁,曾经念过大学,精通英语,富有文学修养。她的外表正如报纸所说,的确非常漂亮。这里有一个特殊原因,也是最大的关键。因为她在两年前已经跟失主钱雨泉相识,钱雨泉对她一见钟情,曾经对他的知心朋友说过,他生平见过许多漂亮的女人,从来没有她那样美的。
在群芳队里,可算是‘鹤立鸡群’,因此给她一个外号‘江南一鹤’--对,‘江南一鹤’!
钱雨泉以往与她有相当的交情,眷恋她达到着迷的地步。他对朋友说,假使能够娶到她,这是他毕生的最大幸福,不论花了多少钱,他都心甘意愿。想不到这个女的到外国去,一别就是两年,钱雨泉一直等着她 失望之下,才跟白玉姣结婚。在他结婚的前一天,代珪卿才由香港回来,知道钱雨泉和白玉姣结婚,也不动声色,乔装到场,参加他们两人的婚礼。看到七克拉钻戒,发生醋意,中间怎么章法,与白玉姣报告失窃情况可能还有出入。现在钱雨泉还不晓得拿这个七克拉钻戒的,就是他梦寐而求的意中人。假使知道是她,可能钱雨泉还会反过来向厅长求情。这个消息,我们所得的是第一手材料,外间没有一个人晓得,所以我先来向厅长报告--刚才我跟她谈了一下,这个女的非常镇定,态度不亢不卑,既高雅又大方,完全像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闺秀,丝毫没有走江湖的习气。总之,她是一个人才。我感到我的才智和经验都不够,对这种特殊人物,实在缺乏鉴别的能力。我希望厅长能够亲自前来,和她见一次面。因为你有知人之明和丰富的经验,交谈之下,才能得到正确的判断,对于下一步的处理,会有更明确的认识和指示。这也是难得的机会,因为她毕竟是一个特殊的人物。
此外,我们这批人,为了办理此案,已经两天一夜连续作战没有休息,对于他们的工作热情,我很感动,假使厅长能够亲自到场,对于他们一定会有很大的鼓舞,这是我殷切的请求--好,好!再过半个钟头,我在国际饭店门口接你!”
花锦芳全神贯注倾听程科长对黄厅长的报告。他说得那样婉转、得力,故意粘上钱雨泉的关系,真是煞费苦心!这说明他是诚心要搭救自己,心里异常感动。看着他俊俏英武的神态,愈看愈觉得可爱。
由于条件的反射,魅人的目光使得程科长心头辘辘。本来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这时地情急智生,一手握着听筒,一手招她过来,口里连连应道:“是,是!”表情十分恭谨,好像正在听着上司的指示。
花锦芳以为他叫她过去窃听黄厅长的电话,马上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身旁,紧紧依偎着,她的耳贴近程科长的耳朵,双方几乎两颊相贴。程科长按捺不住,乘机向她左边的脸颊亲了一个甜蜜的长吻。
花镜芳这才知道上当了,这时她益觉得程科长聪明、机智,风流可喜。
程科长吻罢,赞美道:“好酒涡,令人一亲就沉醉!”
异性磨擦,发出火辣辣的的激素,烧得她两颊通红,声音有点抖颤,娇腻地说:“喜爱吗?再敬一杯!”她干脆把右边的脸颊再迎上去,给他亲个痛快。她媚眼生春,无限柔情,两人终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再来一个沁人心脾的蜜吻!
程科长突然心血来潮,他对花镜芳说:“厅长马上要来见你,这是十分关键的时刻,会见的成败,将决定你的命运和前途。”
花锦芳笑了,她深有把握地说:“刚才你在电话上的那一段报告,给了我很大的启发,现在我已胸有成竹了。我相信对付你的厅长绰绰有余,你可放心。你要晓得,像这样的大人物,我见过不少,他们外表都十分严肃,看来个个道貌岸然,高不可攀。然而他们一碰到称心如意的女人,就现出本来的真面目,一块生硬的钢板,马上就变成绕指柔,其实难以对付的还是你!”
“为什么?”
“你呀!神出鬼没,花样多多,像刚才这种局面,你就是存心骗我,稍微大意,就会上了你的圈套。你弄得我左右为难,拒绝你吗,却之不恭;顺从你吗?受之有愧!”
她那娇羞俏媚的样于,引得程科长心花怒放。正欲发言,她突然变换话题,正经地说:“现在时间急迫,请你把你上司的性格和脾气约略对我介绍一下,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你说对吗?”
程科长十分赞同,他一边介绍,一边和花镜芳一起整理房间。当他介绍完毕,房间也整理好了。
花锦芳坐在梳妆台面前,对镜略加修饰。
程科长笑道:“你要晓得,世间公道莫过于镜子,镜子对你已经感到十分满意了。你的本色就可以压倒群芳,只怕脂粉及污了你的容颜。小姐,你们必多此一举呢?”
花锦芳回眸娇嗔:“我的科座大人,现在不是你品头品足的时候,来日方长,要欣赏有的是时间,希望以后不要厌腻,那就好了!”这时,她好像想起了一件事,对程科长郑重其事地说:“注意!你要把床铺上的鹅绒床单拉平,这是有力的罪证,假使被你上司看出破锭,尽管你如何狡辩,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到那时,办你一个阳奉阴违,私通敌人罪,你可当不起啊!”
她那风流、调皮的话语,加上巧媚的姿容,构成了无限的闺房之乐,简直忘却了目前的斗争处境。
一切准备就绪,程科长看一下手表,对花锦芳示意,马上下楼去接黄厅长。
一会儿,程科长带着黄厅长上楼来了。程科长推开二○一房门,花锦芳闻声马上起立,她彬彬有礼地向厅长微微一躬。那朝阳般的脸庞绽出灿烂的笑容,化散了黄厅长满脸的寒露。
程科长暗中惊叹美的魔力。
黄厅长温和地命她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两人相对而坐,中间距离不及一公尺,这是程科长事先的安排。这时,程科长走到厅长旁边,俯着身子,耳语几句。厅长微笑点头,程科长就告辞而出。到了门口,他轻轻地把房门带上。
外面,厅长的随从和警局的刑侦们都从在附近聊天,以消磨冗长的时间。这时程科长的心情十分沉重,他为房内两人谈话的成败而耽忧。在这段时间里,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他反复猜测,忽喜忽忧,恨不得把时光一下子扯了过去。
好容易热过了五十分钟,突然房间里的电铃响了,他马上跳起来,急步走到房门口,轻轻推门进去。一进门,他首先贯注着上司的表情,只见黄厅长满面春风,他心上的石头落了地。
黄厅长见他进来,高兴地说:“程科长,刚才我们谈了一下,她的态度很坦率。年轻人嘛,有错就改,改了就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等一下,你先把她护送到局里去,我刚才也打了个电话给柳局长,叫他特别照顾。今晚七点你到我那里去一趟,我写一封信给上海警察局俞局长,请他从中帮忙。明天由你亲自把她护送到上海。再派玉琼、素贞跟你同往,这样路上照顾比较方便些。这个案件,你办得很迅速,也处理得很好,我很满意。”
说着,他转过脸来,和蔼可亲地问花锦芳:“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别担心,我会替你做主。有什么困难,可对程科长说,他会替你解决。解决不了,有我。你看如何?”
花锦芳听了,万分感激。晶莹的泪水,蒙住长长的睫毛,她激动地说:“我是个孤儿,生来命苦,假使有厅长这样慈爱的爸爸,多么幸福啊!今天这件事,关系到我一生的命运,厅长拉了我一把,挽救了我的前途,你是我再生的父母。我一息尚存,总忘不了厅长的恩德。”她的话十分恳切,样子楚楚怜人。
黄厅长眼圈有点红了,他马上站起来说:“你别难过,挽救一个青年,这是我们应尽的义务。我走了!”
花锦芳站起来。黄厅长摆手示意:“你好好休息,不要送我。”
送走了黄厅长,程科长回到二○一房间,花锦芳笑脸相迎。
程科长抑制不了内心的喜悦,兴高采烈地说:“锦芳,我意料不到会收到这样完满的后果,还能够弄到厅长的一封信。你的本领实在了不起!”
花锦芳激情满怀地说:“没有你的全力支持,没有你的智慧启发,我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是束手待擒。”
程科长嘘了一口气,说:“不过五十分钟谈判,可苦了我!我的心脏跳动得简直要蹦出喉口,真是度刻如年啊!”
这是真情的倾吐,花锦芳更加感动。她禁不住纵身投怀,紧紧依偎着他,一手环抱他的腰部,一手抚摸着他的胸脯,娇声说:“心啊,别跳,别跳!你五十分钟真挚的关怀,将赢得我一辈子的感激!”
那种骚到骨子里的狐媚,使得程科长身上三千六百亿毛孔都兴奋了,他禁不住紧紧搂住花锦芳。正要接吻,突然听到房门外面人声嘈杂,有男有女。机灵的他,意识到杨玉琼、柳素贞那批人马全部来了,马上放开花锦芳,走到门边,按了弹锁,把门打开。
来人看见房间开了,一拥而进。杨玉琼带头边走边叫:“报告科长,我们是奉命来的!”
一进门看到花锦芳,疑是天仙,大家都愣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对她上下不断打量。
柳素贞借自己是女的,便仿着凤姐初次见到林黛玉的语气说:“世间上竟有这样标致的人儿,我今天才算看到了。”
杨玉琼凑趣赞道:“不愧是‘江南一鹤’!”
花锦芳立即站起来,向他们施礼致意。程科长吩咐杨、柳二人留下。其余的人先到外面等他。
程科长把她们双方介绍一下,笑对杨、柳两人说:“厅长说你们两位办事能干。明早要劳你俩同我一起护送花小姐到上海去。”
杨玉琼说:“这都是科长推荐的,厅长大人还记得我们这无名小卒吗?”
程科长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不信,请问问花小姐,她可以作证。这完全是厅长自己提出的。”
花锦芳含笑点头证实。
程科长趁机对她们说:“你们三位先谈一下,我到外面去把上海警局人员打发走了就来。”说着告辞而出,把门关上。
约有半个小时程科长回来了,只见她们双方谈得非常投契,无拘无束。他非常佩眼花锦芳这一手高明的‘小鸟依人”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