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程科长的陈述,杨玉琼深有感触地说:“姑息足以养奸,严中甫当时勒素案件被总队破获之后,你应当把他谋杀的罪证和私放强盗想嫁祸于人的罪恶,一并上报总队和警厅,三案并发,人证物证俱全,起码判他二十年的有期徒刑,哪里有这样好过!放虎归山,贻患无穷,你呀,心太慈,手太软了!”
程科长内疚地说:“当时我认为‘冤宜解,不宜结’,不必去计较个人的恩怨,便宽恕了他。谁知他狼性不改,反噬一口,为加害我,不惜扰乱社会治安。搞得整个京都沸反盈天。
东郭先生真是做不得呀!玉琼。你看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杨玉琼毫不含糊地说;“要逮捕严中甫,一定要取得王存金的口供,这个狡猾阴险的家伙,没有人证抵住他,他决不会服服贴贴地承认自己的罪恶。但是以王存金的性格,其江湖习气太重。动不动讲肝胆义气,对他软套不行,硬攻不下。我认为对他迫供不如激供,我有一个办法保证成功。当取得王存金的口供之后,把严中甫和王存金勾结的情况上报警厅,由警厅派员会同我科前往安徽和县把严中甫逮捕归案,依法惩办。”
杨玉琼说时,程科长不断点头,听到这里,他插一句:“那对黎丽丽如何处理呢?”
杨玉琼扑哧一笑,急用手掌捂口,俏皮地说:“扑蝶爱花留一扇嘛!你不要急,听我说来,她呀,我保证她平安无事。”
“我的小姐,你这把轻罗小扇就是不扑下去,这朵名花早就片片零落了!春未尽,花已残,她适逢不幸,身世飘零。我们在人道方面,理应拉她一把。我知道你是同情她的,希望你动点脑筋,我相信你是有办法的。”
杨玉琼的态度认真起来,她说:“要想脱却黎丽丽的罪责,主要在于王存金的口供。假使王存金只承认严中甫和他自己的罪恶,不去揭露她,黎丽丽的问题就小了;再把揭露严中甫的罪恶归功于黎丽丽,就符合立功赎罪的条件。这样一减再减,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黎丽丽有个有利条件,因为她始终没有向王存金和严中甫两人透露过,她究竟跟你是什么仇恨。虽然你在审讯王存金时,曾对他说,黎丽丽是为刘振亮报仇的,但她可以矢口否定呀。因为和王存金定情之夜,还是个处女。所以她不怕他们进行报复,被反咬一口。顶多承认当暗娼,存匪类,而不流合污。这就符合科座前天招待新闻记者所讲的精神。至于如何挽救黎丽丽,我自有办法,不要科座操心,一切包在我的身上。”
四区警察局看守所里面,突然一阵纷乱,有人说飞贼王存金畏罪服毒自杀。
几个警务人员慌忙打开着守所铁厂 看到王存金躺在木床上面,两手捂紧肚皮,卷缩一团;“哎哟,哎哟!”地哀号呻吟。
大家七手八脚替他按摩推拿,一面问明情况,追查原因。王存金脸色惨白,肚痛难当,在床上翻滚折腾。警长刘忠马上报告程科长。
程科长到达现场,看到这种情况,立即命总务员吴方即速电话通知鼓楼医院,请马上派医生前来抢救。
刑警们把王存金抬到特别看守室去。不久,医生、护士乘着急救车赶来了!他们即速替王存金施行洗胃、灌肠、翻吐、打针等急救手术,整整忙了两个小时,王存金的病情才告脱险。经过两个小时的折磨,王存金已经搞得精疲力锅了。
医生、护士们走后。警长刘忠到特别看守室来,见王存金痛止了,精神稍定,便追问他:“王存金,据报你在发病之前,曾经吃过肉包,这包子到底从哪里来的?”
“没吃肉包。”王存金不敢承认。
刘警长严肃地说;“你撤谎!这包子有问题!”
王存金大吃一惊,只得承认吃过包子,是央托看守所警士小卢买的,一共买五个,当时只吃了三个,还剩下两个,存在衣服袋子里。
刘警长把王存金放在床头的衣服打开,找到了两个包子,临走时对他说:“包子我带走,拿去化验一下,证实是否有毒?”
经过整个上午剧痛、抢救,王存金在疲惫不堪中朦胧睡去。忽然,隔壁房间的鞭打声、吆喝声和惨叫声使他从睡梦中惊醒,他的神经随之突然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聆听。
他听到惨叫声中带着哀求:“我说,我说!”
鞭声停止了,接着,吆喝声又起来:“你说!谁指使你把毒药放在包子里面?”
“严中甫。”声音有气无力。
“严中甫是什么人?”
“过去他在四区刑警队当过组长,因为敲诈勒索被开除。”
“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在安徽和县刑警队当组长。”
“他为什么要毒害王存金?”
“这个我不晓得。”
“抽,狠狠地抽!”
啪!啪!啪!皮鞭抽打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夹杂着“哎哟!哎哟!”的凄厉的喊叫声。
皮鞭终于胜利了。王存金听出是小卢的声音在颤抖地说:“南京十五宗大窃案全是严中甫指使王存金干的,王存金被捕了,严中甫担心他供出自己是幕后策划着,一旦阴谋败露,就要判刑坐牢,甚至有生命危险。所以他企图杀人灭口。”
王存金听到这段话,倒吸一口寒气,心想:这个狗娘养的!多么心狠手辣啊!
接着,他又听到隔壁发问的声音:“他叫你毒死王存金,给你什么代价?”
“先给我五两金子,毒死王存金之后,再给我十两金子。”
“那你都没有考虑到杀人要偿命的吗?”
“开头我有顾虑,严中甫对我说:‘王存金是个大窃犯,毒死他跟死猪死狗一样,死了就拉倒,大不了上报畏罪自杀就了事,谁还有闲情替他伸冤?’当时,我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恨自己利令智昏,心想,王存金气一断,一了百了,一举手之劳就得了十五两黄金,何乐而不为?”
“你要晓得,严中甫指使王在金行窃,严是主犯,王存金受他指使,不过是个从犯,从犯的罪恶比主犯轻。你这该死的东西,却帮主犯行凶谋杀!还好王存金没有被你毒死,假使他死了,你照样要抵命的!”王在金认出声音,知道说话的正是程科长。内心着实很感动。
听到这场审讯,王存金躺在床上,思绪纷乱,百感交集,他万料不到,严中甫对他会下这样的毒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回想三个月以来,他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古训,为了替严中甫报仇雪恨,历尽艰险,费尽心机,与警探们斗智斗勇,日夜提心吊胆。想不到至今落得如此下场,太不值得!太不值得!他握紧拳头狠狠砸一下自己的脑袋,感到无比悔恨和愤怒!
约过两个小时左右,王存金突然听到铁门开锁的声音,转过头看门外,意料不到是黎丽丽从门外走进来。她手上带着一副手铐,头发松乱,玉容惨淡,后面跟着两个刑警。
黎丽丽一进看守室,刑警就把地的手铐解开,边开边对她说:“按照规定,犯人不能看望犯人,这是对你特别的宽在。不过你要注意,谈话时间不能太久。”说完,两个刑警把铁门关上走了。
黎丽丽枪上几步,到了王存金床前。王存金正想起身相迎,她马上把他按住,让他躺下。
她坐在床沿,温存地拉高他的被头,以无比关切的表情望着王存金,凄然说道:“存金,我害了你!”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唏嘘问道:“现在你的病情如何,自己感觉有没有危险?”
“经过紧张抢救之后,已经脱险了,看来死不了,不过人觉得疲乏无力。”
王存金还想欠身而起,黎丽丽又把他按住,用润白柔荑的纤手,抚摸着王存金的额头和头发,边抚边说:“存金,你瘦了,你为我受苦,我心里真难过!假使我当时让你走。就没有这场横祸。不过我希望你千万要坚强一点。不要再想自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自杀?”王存金瞪大眼睛看着黎丽丽,叹了一口气,悻悻地说:“丽丽,我从来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告诉你,我不是自杀,而是被人谋杀!”
“谋杀?”黎丽丽十分惊讶,急问道,“谁?谁要谋害你?”
“就是那个狗养的严中甫!他怕我供出他是指使人,竟买通警士小卢想毒死我,杀人灭口。其实他不理解我的心,我姓王的是一响当当的好汉,就是死,也不会干着出卖朋友的勾当,何况我他跟是结拜兄弟。古语说:‘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说句良心活,他今天辜负了我,我还不想出卖他,才显得江湖上的义气。”
“哼!”黎丽丽从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叹息:“什么结拜兄弟,什么江湖义气,严中甫这个卑鄙无耻的狗东西,我不说你还蒙在鼓里。在出事前几天晚上,刚好你不在家,他到我房间来,看到四下无人,他竟然色胆包天,突然强行把我抱住,企图强奸我。当时我极力挣扎,因为他力气大,我无法脱身,又怕坏了大事,不敢大声喊叫。我只得向他苦苦哀求,说在这个时间实在不行,假使被你看到或知道,就会功亏一篑,他的仇就报不成了,请他忍耐一时,事成之后,定会答应他的要求。他知我是缓兵之计,还是不肯放手。我情急生智,踢倒一张椅子,幸好姑妈听到声音,进来查问。严中甫迫于无奈,只好放手!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企图强奸我,还想要你的命,以怨报德,其狼心狗肺比蛇蝎还毒!事到如今,你还想包庇他,我实在不明白你的居心何在!”
王存金被她一激,火上加油,怒火直冒三丈,他咬牙切齿骂道:“他妈的,这个狗东西,我一定要彻底揭发他的阴谋!我不把他拖到监狱里去,关他十年八载,我就不姓王!”
“对,恩怨要分明,这才是好汉!”
黎丽丽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就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一盒海洛因,塞在王存金被窝里面,悄悄对王存金说:“这里有几百元钞票,一盒海洛因,当出事那天,我放在大衣口袋里,没有被警方抄去,你拿去吧!”
王存金见到钞票和海洛因十分高兴。尤其是海洛因,是他的命根子,是有钱弄不到的东西。雪中送炭,他深感到有情人的温暖,激动得流下眼泪说:“丽丽,我用什么来报答你?”
“存金,你为我弄到这个地步,我想此后的岁月,应当跟你同受苦难,才能弥补我的良心。”
“不,不!”王存金抢着说:“天大的重担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法律上绝对不能宣判你有罪!”他加重语气接着说:“记住!指使我行窃的是严中甫,而不是你。你千万不要自投罗网,作无谓的牺牲。我定刑之后,你要好好地找个对象,求你终身的幸福,千万不记挂着我!”
黎丽丽揩着泪,还在抽噎,凄凉应道:“我已经把宝贵的青春许了你,就是你的人,我怎么能狠心负了你!”
“哎!你真傻!我是什么人,能够做你的终身伴侣吗?你想错了。你把处女的贞操献给了我,这就是我莫大的幸福。‘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我为你而牺牲一切,这是我的心愿,我的责任,也是我毕生心灵的安慰。我满足了,我什么都满足了!”
黎丽丽还想表态,只听办当一声,铁门打开了,刚才那两个刑警走了进来。
王存金挣扎着欠起身,提高嗓门,语气坚决,好像对丽丽下着命令:“你走,你走!你应当按我的意思做,才能对得起我。丽丽,记住!记住!”
黎丽丽紧紧握住王存金的手,把它搁在自己的脸颊上,泣不成声。
“时间到了,快点走吧!”刑警催促着。
黎丽丽只得依依不舍松开手,走时三步两回头。
王存金“砰”地躺下去,深深地叹一口气,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丝笑容,他想,只要自己不揭发丽丽,她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