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获保险箱案不久,在南京的玄武湖北面靠近城墙处的水浮莲下面,发现男尸一具。这又是一起轰动全市的凶杀案件。
玄武湖,按警区区分,属于四区管辖,上面严令我队克日破案。当时我正在总队开会,据报后,马上电话通知第一组组长严中甫,要他先率一组员警前往现场踏勘。
半小时后,我也亲自到场。这时尸体已经拉上湖边,只见死者身穿一套西装,全身肿胀,把衬衫绷得紧紧的,像装满谷子的麻袋墩,面浮肿得可怕,已难辩认了。有的肉已腐烂,蛆虫在上面蠕动,估计已死好几天了。由其装束看来,是个青年人。
经过法医检验,死者左边头部及头顶部有击伤,两边手指背部也被打伤,他的右边无名指上还戴着一只白金戒指,上面镌有“翠红”两字,左手戴着一块手表。在水浮莲附近,找到破桨一把,柄已折断,板已破碎。据严中甫报告,在死者西装里面口袋找到许多钞票,裤袋里有一条手帕和一串锁匙,此外并无其他发现。
这样的搜猎成绩,我感到很失望,便亲自下手检查,结果在死者西装裤的表袋里找到一小撮湿糊糊的烂纸团,我捡了出来放在柯罗米的密封盒子里,交助手带回,又在现场拍了几张相片。然后和法医商量,下令把尸体收埋。
我马上调查湖上出租游艇服务部,据服务员提供说:“星期六下午,大约三点三十分,大风雨过后,有三个青年游客,来租一条游艇,两个男的,一个女的,看样子都很有学识。
女的装束摩登,长得漂亮,男的穿西装,都长得不错。似乎一对是夫妻,一个是朋友。那个当丈夫的,想拿工作证押在那里,那个朋友就在口袋里掏出十元钱把工作证要回去,还给那个丈夫。我给了他们三把船浆,帮助解了缆,他们就划去了,但是这艘游艇却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这是常有的事,因为有的游客临时有事,贪图方便,便从别的地方奔舟登岸。”
服务员又说:“第二天一清早,我们划了两艘小艇沿湖分头寻找,结果在靠近城墙旁边的湖滨。找到了这条游艇,发现一把船浆丢失了。但因顾客押金很大,足以抵偿损失,也就算了。想不到会发生这件不幸的凶杀案!”
我听了服务员的讲述,看了一眼墙上挂历,当天是星期二,距离发案已三天了。因为北湖一带有很多水浮莲,所以尸体和木浆被掩蔽住,真到三天后才被发现。
我综合以上情况,认定此案是属情杀。因为死者身上还有手表、白金戒指和许多钞票,谋财害命不符事实;游客是两男一女,而目那女的还相当漂亮,很可能闹三角恋爱,吃醋杀人。
回队部后,我把柯罗米盒子打开,将里面那张湿透的纸团,用小夹子慢慢把它摊开,整张纸只有发票那样大小,但已经破烂不堪,里面写的笔迹都无辩认,只有上面石印的红字还在,依稀看来是弧光照相馆的发票单据。单据的左上角号码倒很完整,写明是九三七五号。
我看后如获至宝,马上亲自驾车到弧光照相馆。
到了照相馆,我直接找到经理,经他自我介绍,知道他姓黄。黄经理问明来意后,非常热情地把我迎进客厅。我把提货单号码告诉他,他立即把存根簿子拿来核对,说:“这个顾客是姓高的。”
犹豫了一下,他又抱歉地说:“不过这张相底毁了!’“为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道。真是意外的事随时都可以发生。
“这是一张四寸半身相片,是一对青年男女的合照。原定一个星期来取相,但到了第二天,那个女的来店里找我,要我把她带到房间里谈话。
“她说:‘我原来和那个男的准备订婚。但家庭坚决反对。为了不使他过于伤心,只得按他的意见来这里照个订婚相;但我心里很矛盾,担心万一被父母看到这张相,会把事情闹得更僵。所以特意跑来求你帮忙,请你把昨天拍的底片交给我,我在你这里当面毁掉,我宁可出五倍的价钱给你作为酬劳。只要你对他说,上次所照的相片走光,请他下次再来补照一张就好了。’
“我想,这丝毫没有责任,既有五倍的意外收入,又乐得做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便满口答应了她要求。
“于是她就在我这个房间里,擦了一根洋火,把底片烧了她果然给我五倍的报酬。”
我急问道:“你知道这个女的是哪里人吗?”
“不知道!”黄经理答着,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当时她从皮包里拿钱给我的时候,无意中把一张名片拉出来,掉在地上,名片很讲究,是布纹纸镶金边。我马上蹲下去把它捡起来,交还给她,她还向我道歉。”
我追问道:“你记得那张名片写着什么名字吗?”
黄经理沉思一下说:“我记得中间是‘余情’两个字,其它没有看清楚。”
我紧接着问:“这两个字你确实看得清楚吗?’他满有把握地答:‘保证没有错。’我回到队里,马上调兵遣将,派了许多探员到各区警察局户籍股,把本区所属的户口全部拿出来,专门寻找‘余情’这个名字。
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派出的探员纷纷回来报告,在全市一百多万的人口中,找不到一个“余情”,在现场所得的推一线索又告中断。
我感到非常苦闷,当晚,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头脑里一直思索着这个问题。久久不能入睡,一直到了半夜网点,我忽然醒悟起来,打破了这个“余情”之谜。
第二天清早,我就派第三组组长袁信马上到弧光照相调查黄经理的历史。不久,袁组长回来。他说,黄经理是学徒出身,这个人交际手腕很好,但是文化程度很低,字认得不多。
我听了这个报告,心中暗暗叫好,立即又调兵遣将,叫他们再到各地警察局户籍股去,今天我叫他们查的不是“余情’,而是‘佘倩’。我想,‘佘’姓的很少,字又偏僻;‘倩’是女人的名字,也不常见。黄经理文化程度有限,名片从地上捡起来,只不过一晃间就送还给她;而且又是女人的名片,按礼貌更不敢多看,很可能两字个都看错了。大家认为这个判断很对。
探员派出不到两个小时,派到上区警察局的那个小组探员回来报告:佘倩已经找到了,就在本管区琅琊路七十五号,正名佘韵秀,别号佘倩,年二十四岁。她的丈夫沈默,年二十六岁,是该户的户长,籍贯昆明大学毕业,从重庆迁来,职业技术员。余倩,没有职业,只写家务,也没有籍贯。
所得的材料就是如此,但我已是喜出望外了。
我马上带领三组组长袁信和四组组长姚志芳一起驾车前往佘倩家。
到了琅琊路七十五号,我们下了车,一看,那是一个独立的小别墅,围墙里面有一幢双层的小洋楼。大门已经上锁,我们三人只好翻墙进去,只见里面的洋楼也上了锁。我马上调来一个铜匠,整整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把各门的门锁通通打开。
我们进内一看,已经是人去楼空。卧房的一张油光漆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本“桌上日历”,撕到七月十五日星期六,由此证明,这对夫妇是出事当天晚上走的。
开启所有橱门、箱子、抽屉,所有值钱的东西通通带走了,厨房里面烧了一大堆纸灰,在这个屋子里找不到一点可供侦破的线索。
当我感到失望之际,突然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支已经打过的强心剂针筒,还有一小团药棉,拿起药棉一闻,还有些微酒精味道。
我估计,当天晚天,这双男女之间,有一个可能因神经过份受刺激,心脏病发作或休克了。
我们再仔细搜查,又在垃圾篓里发现了一个破瓷茶杯,我把它所有的碎片检了起来,放在桌上,用胶布慢慢粘起来。这个白瓷茶林,瓷薄质好,是江西景德镇的名产,杯面绘有一幅风景画,上有一首隶字唐诗,写着:“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诗的左上方写着:“沈默孙女婿留念”,诗的右下方写着:“枫桥老人佘韬题赠”。
看到这里,我的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位曙光。我想“姑苏就是苏州,寒山寺在枫桥镇,也称枫桥寺。枫桥在苏州的阊门外,佘韬是佘的祖父。由此证明,佘倩的娘家就在苏州阊门外的枫桥镇。”
想着,我便高兴地对袁信和志芳两组长说:“沈默夫妇肯定逃到苏州去!”
侦破贵在抓紧时间,当天,我便带着袁信、姚志芳和李鸣三位组长追踪到了苏州阊门外枫桥附近,找了余倩的娘家,怕打草惊蛇,不敢直接进去。通过侧面调查,证实沈默夫妇没有回来,这出乎找的意料之外,我的希望又落空了。
当晚,我们住进苏州旅馆,夏秋之间,是个热恼的季节,在失望之下更觉热恼。我跑进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浴,虽然涤净了身上仆仆风尘,但却冲不散内心的烦燥。
我凭窗远眺,只见万家灯火,佘倩和沈默这对男女。躲在哪里呢?一阵秋风迎面吹来,夹杂着爽朗的凉意。突然,那支已打过强心剂的玻璃针瓶在我的脑海里随波荡漾开来,我不觉一阵惊喜,受到了很大的启发。这可能是所谓灵感吧!我便把自己的兴奋情绪让三人共享,他们很赞同我的看法。
我认为余倩夫妇因为杀了人,不敢马上回到娘家,可能还在旅馆里;或者其中有一人由于当天亲手杀人,刺激过度,心脏病复发,也许是神经失常住进医院。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其兴奋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问题的疙瘩解开了,望着窗外,万盏灯火格外璀璨,仿佛天上的银河落到人间,习习清风吹来,把我心中的热恼吹散了。经过两天的困顿奔波,我也感到疲倦,思想一松弛,便酣然入梦了。
我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轻洒窗台,他们三人也都起床了。早餐后,我便派袁信到医院调查。
不久,袁信回来报告:苏州第一医院本星期一来了一个女的心脏病者,住在内科五十四号病房,她的丈夫在那里服侍她。这对夫妇他都照过面,年龄、形态和琅琊路邻居所说的一模一样。据病历所写,她是苏州本市人,姓名江彩芝,现在心脏已恢复正常,日内可以出院。
听了袁信的报告,我马上带着姚志芳、李鸣隧袁信到苏州第一医院,通过院方负责人说明情况,院方十分重视。
我们便到病房探视,袁信作引导。走到有病房有二十米左右的走廊上时,刚好江彩兰的丈夫从病房里出来,袁信暗中指点给我看,只见他中等身材,持重大方,很有男人魅力。等到他走远了,我转到他的后面,叫声:“沈默!”
那人闻声停步,回头一看,见我是个陌生人,他怔住了。
我上前热情地向他握手,笑着说:“老沈,我们离开七、八年,你还是这样丰采。”
沈默茫然地说:“对不起,我一时实在记不出来。”
这样一招呼,证明他肯定是沈默了,因为叫沈默他会回头,再叫老沈他不否认,够了!
我便向姚、袁两个以目示意,两人立即向前亮出手枪,把他铐住。突如其来的行动使沈默先是一怔,转而想到玄武湖事件,禁不住浑身发抖。
为了使医院不至骚动,保持安静,我们悄悄把沈默带到医生休息室。并叫值班护士先到五十四号病房,以搞卫生、整理床铺为名,把那个女病人的棉被和枕头全部翻一翻,看看是否存放手枪和其他凶器。那个护士奉命检查回来。报告并无凶器。
一切准备停当,我们就带沈默到五十四号病房,这是个单间个人房,只有一个床位、一个床头桌柜和两张凳子。
余倩躺在床上,微敛双眉,秀丽的脸庞略呈惨白,好像心事重重。她看到几个陌生人同她丈夫一起进来,再看她丈夫那种颓丧的神情,一切都明白了。这时,她反而异乎寻常地镇静,从容不迫地对我说:
“你们的来意我全明白,南京的一切责任与沈默无关,整个行动过程由我一人负责。不过,我请求你们,押解赴京时保留我一点面子,因为苏州地方我的亲朋戚友很多。”
我答应了她的请求,征求院方同意,用苏州医院的救护车,把佘倩夫妇押送到南京来。
隔离审汛开始,佘倩供认,死者高翔是她亲手杀死的。
高翔是四川三台人,与余倩夫妇同是大学同学,三人平常感情很好。大学毕业后,他们由重庆来到南京,因为他们都是读工科的,到京以后,沈默和高翔很快就找到工作。沈默在江南营造厂当技术员;高翔在合记建筑公司当设计员兼负责采购建筑材料。
沈默为人忠厚诚实,聪明不露,对佘倩特别爱护。高翔灵巧善变,聪明形于外,体育、音乐、舞蹈样样都会,弹得一手好吉他,善于修饰外表,很得女人欢心。
佘倩本人患有轻度的心脏病,家庭经济富裕,因此毕业后不急于找工作,以休养为主。
她想在沈、高两人之中选择一个对象,作为终身的伴侣,而求归宿。但是两人各有所长,二者不可兼得,因此感到左右为难。而双方对她都在拼命追求。佘倩是苏州世家之女,父亲是工程师,祖父是老教授,已经退休了,家世非常好。佘在苏州城内有公馆,城外有别墅。别墅建在枫桥旁的寒山寺附近。
沈默和高翔两人经常到苏州来看望她的父母和祖父。佘倩涉世未深,看高翔比较活泼,芳心有点偏向他。但是她的父母和祖父都认为沈默为人老诚持重,风雅蕴藉,在事业上定有成就,爱情比较巩固。高翔外表风流涕洒,态度不免轻佻,有点华而不实,深恐事业不稳,爱情不固。因此,力促佘倩应该选择沈默为终身伴侣,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在老人的怂恿下,摇摆不定的佘倩终于和沈默结婚。
佘倩是大家闺秀,又是大学生,既多情又漂亮,如今落入别人的怀抱,这对高翔来说。
是个沉重的打击。他痛苦、悲伤、妒嫉,愤恨!但他有忍人所不忍的克制精神,把自己内心愤激的情绪压下去,装出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就是在沈、佘的婚礼上,他也表现得那么自然、平静,仿佛从来也没有发生角逐失败的一回事,在他的脸上只能看出对好友幸福的虔诚祝贺。婚后,他经常到南京琅琊路七十五号沈默夫妇家去玩,跟他们十分友好,好像一家人一样。他在沈默面前,态度十分明朗,作风非常正派。沈默对他由同情转入信任。尤其佘倩对他由内疚而生怜惜,这是高翔处心积虑以求得逞的阴谋。另一方面,高翔在情场失意之后,经常沉于酒色,以酒来麻醉失败的创伤,他滥交女人,到处嫖妓,来发泄性的苦闷。因此生活腐化,用钱挥霍。
不久,沈默因工作关系,经常出差外地,他考虑佘倩患有心脏病,担心一旦病情发作时无人照顾,特意嘱咐高翔就近关照。这是沈默的失策,引狼入室,使高翔有机可乘。
沈默离开南京的时候,高翔经常到佘家里,在丝毫没有外界的干扰下,本来就有恋爱之情的一对孤男寡女,好像干柴碰着烈火,其势不得不燃。抱着内疚怜惜的佘倩,怎么能够经得起这个情场老手高翔的撩拨,他俩终于发生了肉体关系,经常陈仓暗渡。这样甜蜜的生活不到三个月,佘倩知道了高翔品质败坏、到处玩弄女性的丑事,颇有懊悔之意。
出事前三天,佘倩和高翔两人一起到新都影院观看电影。在回家的途中,高翔邀佘清到弧光照相馆照相,余倩虽然心感为难,但又不忍排他之意,只好依他合拍了照片。
那天晚上,高翔在佘倩家里喝了很多酒,他趁着几分醉意,向佘提出一个要求,要求余倩到香港去,做一对长久的夫妻,而且在临行之前,要把沈默杀死,以绝后患。他说话时,态度是那样认真、坚决。
善良的佘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脆弱的心脏经不起突如其来的刺激,几乎要停止跳动。她呆呆地、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她哭了,向高翔恳切哀求不能这样做。
高翔不但不答应,反而对她威胁说:“这事势在必行,铁定不移!假使你不走,我也要走。但是我走之后,我一定要把你我之间不可告人的私情,写成一篇色情小说寄给沈默,并在黄色报刊发表!”他眼露凶光,愤愤地接着说:“你要明白,你本来是属于我的,沈默篡夺我的心爱达半年之久,这是无法补偿的损失啊!我以极端的克制精神,忍人所不可忍。半年来,我用大量的烈酒来麻醉我心灵的创伤,用女人的肉体来发泄性的苦闷,为此我挥霍无度,不得不挪用公款,不得不贪污盗窃。我要逃避法律制裁,我不愿束手就擒,我必须远走高飞,我要到香港去。不过话要说清楚,这个罪恶,这个责任必须由你来负责!因为这是由你造成的,我有乌龟的度量,然而我不是冷血动物。因此,我就要泄愤,要报仇!我一定要按我的计划行动。我要你三天之内给我答复,七天之内跟我出走!”他愈讲愈激动。
佘倩听后神魂散乱,她强作精神苦苦哀求,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高翔拿起西装上衣,往肩上一搭,连看也不看佘倩一眼,负气走了。
高翔负气走后,屋里只剩下佘倩一个人,她因刺激过大,头脑发昏,两眼冒出金花,只觉天旋地转,她死劲地抓住椅子,总算把自己支持住了。她两眼失神,痴呆地注视着桌上的台灯,但她却视而不见。
过去的年月,高翔对她那样温柔体贴,原来都是虚情假意,今天脱下那层多情、真挚的面纱,面目却是如此的狰狞。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太可怕了!她心如刀绞,像泥塑木雕似地怔住那里约有两个小时。
她估计三天之内高翔不会到她这里来,她一定要设法阻止这个阴谋。她想到他宿舍去,但又不好意,因为她从来没有在他公司那里露过面,最终她决定写一封信给他,信的内容很简炼:
亲爱的翔:
我十分同情你的遭遇,我绝对原谅你不得已的苦衷。我只不过是败柳残花,又是多病的人,像我这样的女人实在一无可取。从长远的利益来看,我做你的朋友还可以,做你的妻子将来肯定会让你痛苦的。我希望你能够找一个年轻漂亮而称心如意的小姐为妻。在你没有找到对象之前,我的心属于你的,就是找到对象之后,只要你需要我时,我还是属于你的。你将来对我如何,这完全出于你的主动,我一辈子会伏伏贴贴地服从你,绝对不敢说一个不字,这样的做法,你何乐而不为?我那柔弱的性格,你是理解的,我想你肯定会相信我对你的诺言。
不过,我求求你,千万不能干那伤天害理的事,这样的做法,绝对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一旦身败名裂,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你是聪明人,当三思三思!
我相信昨天晚上你的话只是开开玩笑而已,绝不会那样蛮干的。至于亏空挪用之款,我当全力设法,填补归还,因为一切不幸的演变由我而起,我当负全责,只求你不要杀害他,饶恕他的性命,保全我的名誉,保留这个家庭的空架子,也可以作为你的安乐窝。
翔,你千万要听我的忠告,我将终身感谢,永远不忘!
祝
愉快
你的倩
余倩想用柔情来阻止这场浩动,其用心可谓苦矣!
晚上,她彻夜不眠,想到高翔的心狠手辣,愈想愈怕。再想到今天和他合拍相片,更加惶悚起来,这是犯罪的证据,也是他以后对她威胁的把柄。她想,这张相片无论如何要设法把它毁掉,以绝后患,她巴不得马上天亮,赶去照相馆,销毁照片。
信寄出第三天,高翔才到余倩家里,同时沈默也从上海回来。当三人相遇时,高翔的态度和过去一样,规规矩矩。
久别重逢的沈默,今天兴致特别高,他主动提议,下午请高翔同余后一起到玄武湖划船消暑。
高翔的脑子里风驰电掣般地闪出一个计划,立即附和说:“好!今天中午由我请客,为你洗尘,我们在湖滨菜馆定席高级名菜,大家吃个痛快,再去划船。”
沈默打趣说:“今天高翔要抢着做东,看来你得了一笔幸财!”
“对,你是赛诸葛,神机妙算,不瞒你说,翠红刚从香港带来了一笔款来,要我到香港去。”
原来,高翔一到南京,就在秦淮附近结识了一个大资本家的姨太太方翠红,井和她发生了关系。正当他们搞得火热的时候,这个资本家却带翠红到香港,主持一家百货公司。两人一旦分离,依依难舍,翠红临别之时,赠给高翔白金戒指一只,作为留念。戒指面上刻着“翠红”两字。当沈、余结婚之后,高翔经常来到沈家,沈默看到高翔的手指上套着个刻有女人名字的戒指,便好奇地追问它的来历。高翔因为自己常来沈家作客,怕沈默怀疑他觊觎佘倩,乘此机会,便把这段恋情对沈默公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人,好让沈默放心。后来,他因亏款过多,又想带佘倩同逃香港,他担心沈默知道香港的地址,留下跟踪的线索,因此对沈默存下杀机。
现在高翔附和请客别问目的,想推波助澜促使沈默提议的游湖计划成功。
但是,惊弓之鸟的佘倩早存戒心,不愿前往。沈默和高翔两人一再劝驾,佘倩还是不去。
高翔乘着沈默离开的刹那,悄悄对余倩说:“你的那封信墨迹未干,记得吗?里面有一句:‘绝对不敢说一个不字!’”
这句话果然生效,佘倩只好屈从了。
当他们从湖滨采馆饮宴出来的时候,沈默和高翔两人都有三分醉意,只有佘倩借口有心脏病滴酒不饮。他们三人在湖滨长堤上漫步着,突然间阴霾四布,天空像倒扣的铁锅,随着一阵震天动地的雷响,闪电如一道金鞭从高空狠鞑了来。他们赶紧跑到附近的荷花亭内避雨,未及喘息,倾盆大雨泼了下来。
只见狂风挟着暴雨,横扫整个大地。气温骤降,暑气全消。佘倩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旗袍,感到冷气袭人,衣单股悚。沈默马上把西装上衣脱下,披在佘倩身上,佘情顿觉一阵温暖,沈默的温存体贴,触动了佘倩的良心,感到自己对不起他。再着旁边那个高翔,好像一条巨狼,正想扑噬沈默。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又一阵寒颤!
一场暴风雨过后,阳光又普照大地。雨后尘清,湖光山色明净如洗。沈默的游兴正浓,还想游湖划船,这正合高翔的心意。佘倩既不敢说,又不敢拒。只好默默地跟着他们,一起到游艇服务部。
沈默拿出工作证给服务员作抵押,高翔马上把一张十元钞票递进去,换回沈默的工作证,交还给他。在佘倩当时看来,认为这是礼节性问题。根本没有想到高翔的居心是为了不留犯罪的线索。
他们三人下了游艇,佘倩坚持掌舵,坐在后面。她的意图是想监视高翔的行动。沈默和高翔只好并排坐在她前面的一格横板上。
游艇开始向湖心划去,平静的湖面漾起层层的涟漪。高翔从衣袋里拿出手帕,放进水里搓洗着,船身颠簸一下,稍向一边倾着,他歉意地笑笑,拧于手帕晒在船头,接着低声歌唱。
他的嗓子很好,悠扬的歌声在湖面回荡,连心事重重、始终保持警惕的余倩,听到他的歌声,都有点被陶醉了。在这欢乐的歌声里谁能相信隐藏着杀机。佘倩认为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无形中解除了思想武装。高翔一会儿尽情歌唱,一会儿谈笑风生;沈默酒意正浓,畅怀欣赏,怡人的风光,使他沉迷欲醉。
下午五点左右,夕阳衔山,他们正想回去,高翔突然对沈、佘说:“差点又忘了,我有个同事,早就嘱咐说,若来划船时,帮他采几朵水浮莲做药。”
沈默说:“那我们就掉转船头划到那边去吧!”
水浮莲全部集结在湖的西北角,接近城墙旁边,十分僻静。小舟轻悠悠地在明镜般的湖面滑行,那诱人的绿像翡翠在城墙脚铺开。
沈默感慨地说:“真美,可惜不得其所!”
高翔听了,禁不住心中一震!
快要接近水浮莲密集的湖面,忽然吹来一阵清风,把船头的手帕吹落船底,飘到沈默的脚前面。
“沈默,麻烦你替我捡起来!”
沈默即上前去捡手帕,高翔趁机从右边小腿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正站起来举臂要向沈默背上插下去的时候,坐在后面的佘倩看得真切,要喊已经来不及了,她情急智生,举起木浆使尽平生气力向高翔的左边头部横击过去。
“黄雀捕蝉,猎者在后。”高翔一心一意要杀死沈默,丝毫没有防备后面的佘倩,他头部遭了重击,站立不住,立即翻身落水。
高翔的水性本来很好,因已受打击,一阵昏迷。但是他被水一浸,立刻清醒过来。为图活命,他忍着疼痛向船边泅来双手攀在船旁。这时余倩又使尽平生力气,用桨猛击高翔的手指,桨叶打断了一半,高翔还是忍痛攀住不放。因事出突然,沈默不知所措,也不敢动手,呆呆地怔住了。
佘倩赶紧向沈默急唤:“沈默,他想杀死你,你还不赶快打死他,赶快,赶快!”
这时沈默才恍然大悟,忙把手上的大桨向高翔的头上劈下,高翔手松了,沉殁水里。
“佘倩,这是怎么一回事?”沈默惊惶未定,心脏噗噗地猛跳。
佘倩便把高翔想暗杀他的情况告诉了他。
两人相议,即刻弃舟登岸。
回到琅琊路家里,他们马上整理东西,准备逃出南京。他们把所有贵重东西带走,一切文件全部烧毁,把凡是警方能够找到的线索消灭得于干净净,又为佘倩打了一针强心剂,当晚两人便悄悄逃往苏州去。
佘倩到苏州,原想回家,不意心脏病复发,只好住进苏州医院。想不到我们竟跟踪而来了。
余倩到了刑警队,知道事难隐瞒,便毫不隐讳地把杀人的一切情况向我全部坦白交代了。
接着审讯沈默,沈默大部分情况不知道,尤其是余、高二人暧昧内情,他更是蒙在鼓里,他只晓得佘倩救了他的性命。他口口声声承认说高翔是他杀死的,与佘倩无关。自已愿以身殉法,保住佘倩的性命。
根据余倩所供情况,是属于自卫杀人。但是对方已经死了,没有人证和物证可以证明余倩是迫不得已而杀人的。那么,按照目前的法律来判决,杀人要偿命,佘倩的性命非常危险。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全靠警方是否能够找到得力的证据,来解脱她的厄运。
我虽然相信她的供词近情合理,同情她的遭遇,但是要解脱她的罪责,也感到十分棘手。
我根据佘倩的线索找到了高翔工作单位合记建筑公司,该公司施经理殷勤接待我,据他报告,前三天,有一位姓严的刑事警官,拿着一张高翔的工作证,来到公司调查高翔的近况,问高到哪里去。井要施经理带他到高翔宿舍,进行无所不至的搜索,发现贵重的东西都被高翔带走了,房间里留下很多不值钱的东西,到处乱七八糟。搜索了好一阵,丝毫找不到一点线索,显而易见,高翔临行前是有计划有准备地逐件检查过,所有可供作证的材料都被他毁灭掉。
据施经理说,高翔于五天前奉命到上海采购建筑材料。不过着严警官那份高翔的工作证,好像在水里泡了很久,工作证上面的相片和字迹都很模糊了,他心中很怀疑,但又不敢向严警官问个究竟。
我听这话,心中一缩,对严中甫十分温恼。我断定这份工作证是当时严中甫先行搜索高翔尸体的时候,被他暗中藏匿起来的。他想借这份工作证私行破案企图夺功。这种私自在匿罪证的行为是违反刑侦规则的,他目无组织,心术太阴险了!
但是,他最终也不过是扑个空!
回到队部,我听一些探员说:两天前严中甫曾到全市各饭店、旅社调查过。他考虑死者生前会住在旅馆里,尤其是下关各旅社调查特别详细,因为那里是水陆码头的交通枢纽,结果也一无所获,无可奈何。
我则从照相馆的提单这条线素上顺藤摸瓜,但也走了许多弯路。我抄查过高翔的住所,曾把注意力集中在下关这一带的旅馆,但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我并不灰心。我想起佘倩的话,死者高翔生活腐化,平常爱宿娼嫖妓。可能他交上一两个知心的妓女,把行李存在她家中。便出动全队人马,调查全市所有暗娼妓馆,凡是特种户口所登记的,全部查遍,结果也扫兴而归。
我不甘失败,第二次到高翔宿舍世仔细的检查。发现每个角落里,都散扔着许多美国制骆驼牌香烟空盒子和箭牌口香糖的包装纸。当第一次检查时,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来往的信件和文字的证据上,没有留意到这样细微的东西。如今,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却触动了我侦破的灵感和思维。
这种香烟和口香糖外面市场是买不到的,目前南京只有美军顾问团这个单位才有发给。
可能高翔在美军顾问团里还有要好的朋友。现在高翔已死,要知道他的内情,只有查询佘倩,也许可能发现一点线索。
我从合记建筑公司回到队部,马上单独讯问金倩。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早已横下一条心,所以一向总保持着不亢不卑的态度。
这时,房间里只我和她两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竟一反往常,突然移近两步,“噗通”一声,双膝跪在我面前,憋不住哭了起来,挤出一句话:“队长救命!”
我马上把她扶起来,好言抚慰她。
她强作精神,语调悲戚地说:“队长,我很明白,我一跨出这道大门,就要进入鬼门关了。我的性命就系在那封我写给高翔的哀求信上。假如它被高翔毁了,我就无法证明他蓄意谋杀沈默的事实,我的性命就完了;假如没有被毁,那肯定放在高翔的箱子里。但是,南京方围几百里,人海茫茫,要找到这个箱子,等于大海捞针,所以我活命的希望微乎其微。因此,我只好坐而待毙。据您部下说,您想在死神手里夺回我的生命,我听了无限激动!本来这个命案,凶手已经捕获,全案就算结束了,可以向上报功,谁还有闲情吹毛求疵,自找麻烦,但是您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极端负责,还是追根到底,毫不含糊,实在令人钦敬。我知道,唯一能够挽救我的只有您,所以,我虽在绝望之中,在茫茫的夜海里,却看到了一线灯光。”
我安慰说:“你放心,我一定倾其全力找到这个箱子。”
佘倩的眼里,闪着感激的泪花。
我接着问她:“高翔经常抽美制骆驼牌香烟和吃箭牌口香糖,你知道这种香烟和口香糖是谁给的?”
佘倩沉思片刻说:“有一天,我曾经问过他,是谁经常送这种香烟给他抽,他说,都是一个姓苏的女人给他的,这个女的既年轻又漂亮,交际很广,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会唱歌,会跳舞,会开汽车,而且很同情他的处境。”
我听了这段话,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地对佘倩说:“放心吧!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从判官的勾魂簿上勾掉你的名字。”
我亲自驾驶摩托车到美军顾问团,径直去找翻译官赵恒声。他在美军顾问团里很有地位,因为他的父亲是现任的军长。他的公馆在颐和路,不久前,他家曾经被盗去许多贵重的东西。
我刚升任队长,就破获了一起惯盗集团案件,盗魁就是名振长江南北的神偷--九江“一盏灯”,起出大批赃物,其中一部分就是赵恒声公馆里所失的金玉珠钻等首饰财物,如数完壁归赵,所以赵恒声必领我的情。
一见到我,他就热情地打招呼:“老兄,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
我就开门见山地把“玄武湖桃色命案”告诉了他,并问“吉普女郎”里面有没有一个漂亮的苏小姐?
赵恒声马上振奋地回答:“对,你摸准了这条线索!不过你不要小看这个变相的高级妓女,她是女中豪杰,富有正义感,对人肝胆相照,平常爱打抱不平,疏财仗义,敢做敢为。
她姓苏,名秋娘,浙江钱塘县人,和当年侠妓苏小小是同乡,因此外号‘钱塘苏小小’。的确,她长得很漂亮,是浊世中的佳人。今年二十四岁,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因此,美军顾问团里的军官,都和她很要好。她会跳舞,会开车,是新时代的女性,交际广,在社会上都很吃得开。她的收入多半是美金,因此生活很富裕。她家住在挹江门的龙池巷,是一幢独立的小洋房,有花园,有停车间。室内陈设很洋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雇一个年轻的女佣。”
赵恒声讲起苏秋娘,兴致勃勃,对她情况十分了解,也许他对这位“钱塘苏小小”也有暧昧的交情。他以鼓励的语气对我说:“你是英雄,她是豪杰,英雄豪杰一定要见一面,才不负此生。”最后,他郑重地补充一句:“注意!这个女的吃软不吃硬!”
我向赵恒声致谢,握手告别。
回到队部,叫佘倩按照当时写给高翔的哀求书马上默写一份交给我。我又一个人乘着摩托车到龙池巷苏家。
这个小型别墅式的洋房小巧玲珑,一共三层,屋旁的花园里,花开得正艳。
摩托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女主人,年轻的女佣接过我的名片,不敢怠慢,连忙进内通报。
苏秋娘急步下楼,见我的行色,知道是不好惹的,忙笑着以十分恭敬的态度把我迎上二楼,进入一个客厅与卧室合并的房间。房内宽敞明亮,陈设高级讲究,触到眼里,没有一件不是“舶来品”:整套巴西香木家具,配上高级沙发床、椅,波斯地毯,法国的窗帘,比利时的全身镜与梳妆镜,交相辉映。几上摆着一等意大利白石裸体人雕像,洁白无比,栩栩如生,姿态动人。壁上挂着几张彩色色情照片。整个房间,异香扑鼻,给人一种情欲的诱惑。这样布置,就是富豪人家也不敢比美。
秋娘既倒茶,又递烟,动作柔情又殷勤。
我脱口赞道:“好漂亮的房间,的确别开生面。”
秋娘以为我批评她。有点不自然地说:“我也知道过分一点,但是为了生活,这是无可奈何的,这点也瞒不了我的父母官。”
我忙解释说:“不!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道学派,刚才的话,完全是从审美的观念出发。”
这几句话把秋娘兜活了,她微笑说:“队长是个忙人,辱临寒舍,必定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听说你是女中豪杰,我是慕名而来。”我的态度很轻松。
“这未必嘛!你是为了玄武湖的命案,顺藤摸瓜,摸到这里来,是吗?实不相瞒,我跟死者高翔的确有点交谊,不过,他约有一个月都没来我这里了。”
我学她的声调,调皮地对她眨一眼,说:“这未必嘛!上一个星期六。他还到你这“观音堂’烧过一往香,短短的时间,难道你就忘记了吗?”我边说,边暗中观察她的神色,只觉她微微地震了一下,马上镇静下来。
她笑了,笑得十分自然,答道:“我虽然是个没有经过世面的女人,但是,我看过很多侦探小说,大侦探的语气都跟队长一样,一两句话的确会吓死人,假使是真正的犯罪分子,那肯定受不了。”
“不!你没有吓死,只不过稍为震了一下,这就说明你是饱经世故的人。”
一语刺中了秋娘的心坎,她脸色显得很尴尬。
我转为温和的语气说:“秋娘,我知道你对人热情,富正义感,凭良心说,我对你很好感!所以我才向你坦诚相告。关于高翔这个人,也许在你心目中,是个多才多艺又多情的大学生。他也一定会把失恋的事对你说,所以你十分同情他。但是出你意料之外,高翔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完美的人,隐藏在温情的糖衣里面,是颗非常狠毒的心。现在我把他的三角恋爱的过程直到他死亡为止,如实地向你详细谈一谈,使你正确了解内幕的真实情况。”
接着我把佘、沈、高三人的恋爱过程细讲一遍。其中,讲到由于佘倩祖父、父母对沈、高两人的正确选择,使高翔失败。高翔为此阴谋报复,暗中骗取佘倩的爱怜和同情;得手后,进一步对佘倩进行威胁,迫使佘倩不得不写哀求书,向高翔屈服求情。狠心的高翔还不肯罢休,最终在玄武湖上动起杀机,企图杀死沈默。佘倩出于良心的驱使,临危反击;沈默出于自卫,不得不动手。结果杀人被杀,自取灭亡。
我还担心秋娘不相信,就把佘倩回忆中所默写的“哀求书”拿给秋娘观看。
秋娘看完这封信,惊呼一声:“哎呀!我差一点变成了杀人犯的帮凶!高翔这个人的确是该死的!”她忙起身到贮藏室,把高翔寄存的手提箱提了出来,亲手交给我,抱歉地说:“队长,我真佩服您救人到底的精神,没有您,佘倩肯定完了!我万分内疚,请您原谅。”
我见到箱子,欣喜异常,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死者高翔的一串锁匙,当场把箱子打开来看,在箱子里面发现两张火车票,是出事当天晚上九点从南京到上海的特快卧铺车票,这足以证明死者高翔当时企图杀人潜逃的事实。我仔细翻查箱子,又在箱底的夹层中找到佘倩最近寄给高翔的那封哀求书,我禁不住舒一口气,高兴地说:“好险呀!这下佘倩得救了!”
面对事实,秋娘耸耸肩膀,伸一下舌头,惧然喊道:“我的天啦,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关好箱子,笑对她说:“可爱的姑娘,你太纯真了!要记住,社会上人心险诈。以后交朋友一定要特别注意!我走了,后会有期!”
我提起箱子,向她告别。她送我下楼,见我发动摩托车,抛来一个多情的眼波。
回到了队部,我考虑到法律上的手续,故意当众把箱子打开。大家看到两张车票,一封哀求书,禁不住鼓掌欢呼!对我单枪匹马,不动声色,完成了大海捞针的任务,佩服极了!
我更是欢愉,因为找到了佘倩的保命符,有了这封信,佘清才能得到法律上的宽容。对于一个正直的警探来说,还有什么比澄清冤情,而从阎罗王的阶下救回无辜的人更为欢欣鼓舞的!
两张车票、一封哀求书足以证实佘倩夫妇是自卫杀人的。但是,我并不以此为满足,为了使全案更加完满,我又把沈默夫妇带到玄武湖北部,靠着城墙附近水浮莲集聚的湖面,叫他俩指明当日发生谋杀的地点。我指挥队员们把这范围内的水浮莲全部拖开,以免遮蔽水底的光线。又派几个探员潜入水底,打捞凶器。
不久,终于捞到一把匕首,锋利无比,象牙的刀柄上刻有浮雕,外型十分精美,紧靠刀柄下面的刀身处,被挫刀挫平约二毫米,锉痕犹新,宽二厘米。这又是一个罪证的发现。
大家回到刑警队部,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这把匕首上,对它不断端详,一再研究,所得的结论一致。认为这把匕首肯定是高翔的,当他策划这桩谋杀案件时,就想利用这把匕首作为凶器。可能考虑到匕首上有烙印的标志,甚至有他本人的名字,为了消灭罪证,所以先用锉刀把那烙印锉平。现在,眼看这罪证被毁灭,大家都感到失望。因为这样的物证在法律上不能定为高翔的匕首,花了许多精力,也是落空。
我早已胸有成竹,便笑对大家说:“你们不要着急,我有办法使刀的烙印现出原形!”
我叫他们设法弄来一台小型风炉,用木炭生起火来。顿时,炉上火光熊熊,我用起子把匕首上面的象牙柄卸下,把匕首的钢铁部分平放在风炉上面,到了炉火纯青的时候,那把匕首全部烧成通红,渐渐地那被锉的部分现出‘高翔’两字,白灿白灿的。我抓住这个时机,用预先准备的照相机把它拍摄下来,作为凭证。
大家看到这奇怪的现象,都惊讶得目瞪口呆,认为是奇迹;接着欢声哗然,以好奇的眼光看着我。
我知道大家很迫切想了解内中的奥秘,便解释道:“这个道理很简单。要在匕首上錾字,首先得把制成的匕首加热到软化,然后用预先铸好的‘高翔’两字的凸形铁印,用高压錾在匕首上,等到冷却时,匕首上面就有凹字形的‘高翔’两字。本来整块钢铁的密度都是一样的,但是名字被高压錾下去后,被压部分的密度特别密,传热特别快。别的地方未红它先红,别的已红它就发白了。所以才能显现出字来。”
最后查明,这把匕首是上海一家铁器厂为了业务关系特地送给高翔的一件礼物,所以外表非常美观,钢质十分坚韧。
一封信、一把匕首、两张车票的发现,挽救了佘倩的性命。最后法院判决:佘倩虽是自卫杀人,但应判三年徒刑,假释保外;沈默宣告无罪。
玄武湖桃色命案前后只有一星期就迅速破获了,全市报纸大加宣扬。对于严中甫私自存匿证据的行为我并不加以过问,但他却因我的成功妒忌成恨。从此后,暗箭代替了明枪,欲致我死地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