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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苏国的边境-离江县。
码头是肯定不能去的,还好我们只一叶扁舟,悄悄划进水中生长的密林中,拨开长得比人还要高大的芦苇丛,便扔了船,无声无息地上了岸。
江登淮已经醒了,伏在林凡的背上,气息微弱地问了句:“翎成呢。”
我跟在他们身后,忙应声:“我在这。”
馨儿背着包袱,抱着我的胳膊,声音清脆:“江公子,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公主的。”
我不禁摇头训她:“你小声些,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我了。”
馨儿吐了吐舌。
满地野草,林凡背着江登淮,边拿着剑开路,边说道:“苏国水灾刚过,遍地流民,我们要小心些。”
说得也是。
我猛然警醒了起来,赶紧让他停下脚步。
我们把穿着的衣服都撕破几道口子,又往身上和脸上抹了泥巴,把包袱都刺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破破烂烂的衣物。
我这才放下心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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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国水灾,民不聊生。
短短八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毫无感觉,真正见到的时候却是让人心惊动魄。
走出密林之后,我们沿着官道往城内走去。大概是因为水灾刚退,沿路的房屋均是歪歪扭扭,有多处房屋都坍塌成了废墟,许多老弱妇孺直接躺在废墟之中,铺个草席便算做床铺了。
路上有许多流民,都与我们一样,背着破破烂烂的包裹,一家老小,互相拉扯着赶路。
馨儿有些不解:“这些人准备去哪儿呢?”
“我也不知晓。”我只好回答,“大约是水淹了农田,颗粒无收,进城找生路吧。”
我们随着人群一同进了城,找到了医馆。
讽刺的是,医馆的门上挂着“悬壶济世”的字号,下人却把我们拦在了门口。
“喂,你们有钱治病吗?咱们这是医馆,不是善堂!”
林凡皱了皱眉,馨儿张口就要说话,我忙上前,跟那门童说道:“你放心,我们有银子。”
那门童有些不信。
我叹了口气,从手上卸下一只镯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下信了吗?”
他似乎被我的金镯子闪了眼,忙不迭地让开身子,给我们掀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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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医馆的大夫虽说爱财,可本事也是有的。
他刚搭上江登淮的脉象,便突然抬头,眯缝眼中目光锐利:“你们不是我苏国人。”
林凡的手扶上剑柄,我忙拽住他的衣袖,笑着与这大夫说道:“难不成您这悬壶济世,济得只是苏国的世?”
此人把林凡的动作尽收眼底,也笑了,左手抚上胡子:“既是救死扶伤,自然不问来路。只是,人命到底有贵贱之别,来路不同,这价钱嘛,自然也不同。”
“何况。”他沉吟了半晌,“这位公子虽有武功在身,但受伤次数该是数不胜数,早已是残破之躯,禁不住大风大浪了。”
我心中微微叹息,也只好说道:“烦请大夫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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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寻到了一个干净些的客栈,便将江登淮安顿了下来。喝了药之后,他的伤竟越来越严重,满脸苍白,晚间更是发起了烧。
那大夫在开药方前便说过,今夜必定凶险,若是江登淮晚间发烧,须整夜在旁看护,务必将烧退下。
林凡不断劝说我去休息,他来看着江登淮。我却实在放心不下,也坚持留下。
僵持了片刻,馨儿只好硬把他拉走了。
我叹了口气,打来一盆清水,坐在床前,不时为江登淮更换敷在额头的手帕。
他闭着眼睛,脸被烧得红通通,初次见面时身上的冷冽煞气丝毫不剩,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昨夜便几乎没睡,我也觉得困倦得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托着下巴盯着他的脸入了神。
他的五官生的极为好看,鼻梁挺直,眉眼似刀刻般锐利,若是那日在宫中见面时,他没有戴面具,我会动心么?
不,若是他没有貌丑的名声,又怎会轮到我翎成呢?
夜渐渐深了,换了多次帕子,江登淮的烧总算退了,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着他,只觉上下眼皮打架,不知何时,也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梦里却有陌生的声音在说话。
“主公,主公,你没事吧。”
江登淮的声音嘶哑虚弱:“你怎么来了?”
“主公遇险,属下难辞其咎。”
“咳。”他似乎咳嗽了一声,声音还是有气无力,“国内局势如何?”
“照计划进行中,如今陛下已经怀疑上了皇后,近些日子都在暗地里调查皇后。”
“嗯。”江登淮说了句,“小声些,她这几日累坏了。”
我确实太累了,累到剩下的梦面目模糊,睁开眼后,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醒来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而江登淮则不见踪影。
我揉着眼睛下了床,洗漱过后,出了房门,便与捧着一碗粥和一碟包子的他迎面相遇。
他脸上仍有些苍白,但看起来好多了,笑着说道:“我都把你早饭送上来了。”
我吓坏了,赶紧接过来,让他回房休息,忍不住又有些生气:“你可差点儿就没命了,能顾惜着身子些吗?”
江登淮讨好地笑,与我一同进了门,在我不悦的目光中乖乖躺上了床:“睡了这么久,再睡便是猪了。”
我刚吃了口包子,忽然想起煎药的事,立马站了起来:“不好,你早上还没喝药吧,我去找厨房煎药去。”
他忙出声阻止:“馨儿已经端来给我喝过了。”
我这才安心地吃起早饭来。
他躺在床上,注视着我吃饭,叹道:“好好一个公主,如今操心的都是丫鬟的事。”
什么叫丫鬟的事?
关心朋友不是应该的吗?
我看他一眼:“好好一个皇子,如今挂念的都是侍卫的事。”
江登淮笑了起来:“这样看来,咱们倒是抢了馨儿和林凡的活了。”
我喝了口粥,忍不住问道:“你今早下了床后,把我扶到床上的吗?”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废话。”我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若是准确说来。”江登淮虽声音还有些虚弱,眼中却闪着光,“咱们也算同床共枕了。”
我一下子就被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