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让我瞧瞧是谁在我这地界闹事呢。”
双方僵持不下时,这馆子上头下来一个女人,她似乎正在与人吃饭,听到下头动静便下来瞧瞧,这一看却发现只是两个不长眼的穷书生。
“要我说呀,你们这等穷酸的东西就莫要附庸风雅了,吃了东西还要耍性子,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呢。”
下头的小厮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后,仰起头对那个中年女子说:“婶娘,这两个穷书生闹事情呢。”
“好呀,我倒要看看谁在这里闹事。”
宋北云连看都不看那个小厮一眼,甚至也懒得多看那个女人一眼,直到那个女人来到他的面前,仔细打量一番宋北云和玉生二人,倒是眉眼一挑笑道:“想不到你们两个穷酸归穷酸,倒是还挺俊俏的。”
宋北云抬起头看着她笑道:“方才你家这伙计说了,几贯钱便能买我二人的命,我倒要瞧瞧这位老妪打算用几贯钱买我们的命。”
老妪
听到这个词之后,那女子的神色骤变,脸立刻垮了下来,指着宋北云呵斥道:“好一个牙尖嘴利!你可是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若是知道了,你怕是要像只狗一般夹着尾巴跑掉。莫说几贯钱,就你们这些穷酸的烂命还能值几贯钱?”
宋北云的手轻轻叩在桌上:“行,让你家老爷来吧。”
那女人显然也是见过那些惹事的,见两人这又臭又硬的模样,轻蔑一笑便回头吩咐小厮去召了那路边的泼皮过来收拾。
不多一会儿,这一片有名的gai溜子,因嘴角有个长毛痦子而得名一撮毛的大哥走入了店中。
“让洒家瞧瞧谁在周大人这闹事!”
他人还没到,声音便穿过了人群传了进来,随后就见这壮硕的汉子扒拉开人走到了店中。
他这刚要动手,但却这样抬眼儿这么一瞧,认出坐在那的人是谁之后,他本来扬起来的巴掌突然就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哟,不成!我闹肚子,周夫人,您先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他头一地,腰一弯,扭头就冲了出去。
走到外头拐角之后,他拽着自己的人:“走走走,快走!!!都给老子撤了,快!”
“哥子,这是怎的了?撞邪了?怎的就脸色煞白煞白的。”
“撞你娘的狗腿子,真撞邪都算好了。这是撞了他娘的神仙下凡。”他揪住手下人的耳朵:“让你跟我走就走,别他娘的问了,再问狗命保不住。”
长安人多,认识宋北云的不认识的都多,普通百姓只认衣裳认不出脸,毕竟宋北云每一次公开露面都是离开百姓很远,如果不靠衣裳的衬托很难认出这人是谁。
但这些地保流氓可就是靠这一手信息吃饭的,他们别的能耐不需要有,要的就是能够一眼认出这城中谁是能惹的谁是不能惹的。
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可就是这帮人了,他们绝对不会干那拿鸡蛋碰石头的事情来。
至于他为什么不告诉那周大人的家眷,因为过了今天,周大人就不是周大人了,但宋大人还是宋大人。
而在那店里,女人仍在咆哮,周围的伙计也摩拳擦掌的要往上走,外头有人通知了巡捕房,很快城内的巡捕官差就抵达了。
巡捕队长走入进去想了解情况,刚一进去就见宋北云在那示意让他出去,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不过也没走远,就留在了外头开始疏散围观的人群。
“你快去通知周大人吧,他要倒大霉了。”巡捕队长拉过一个属下说:“让他跑着过来。”
官差一路小跑的走了,而正在工作的周大人听到外头有巡捕找他本还是一脸茫然,但这刚走出去就听那个年轻巡捕说:“周大人,你快些回去吧,你夫人惹上了宋大人和匡大人。”
“啊?”这周大人一愣:“你说什么?”
“你家店中的伙计,挤兑宋大人,还说要有几贯钱买他的命,现在宋大人堵在你家店里呢。”
“宋大人?哪个?东口衙门的宋生?”
“宋大人!宋北云!”
这周大人只觉得当时那一下脑中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气都涌到了胸口,压得他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
在稍微缓和片刻后,他摘下官帽握在手中跟着巡捕一路飞奔向了自家馆子的位置。
连伞都没打一身湿透的他进入店中后,一眼就看到了宋北云和匡监备坐在那里,自己的女人在旁边撒泼似的大喊,骂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
他当时心就凉了半截,颤抖着扒拉开人群,走了上前。
“老爷!你可来了,这两个泼皮”
这周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周大人就已经抡圆了巴掌一下子将她扇倒在了地上。
“老爷”
但周大人却没时间搭理这个泼妇,只是躬着身对着宋北云和匡玉生:“宋大人匡监备”
“周林。”宋北云抿了抿嘴:“对吧,是周林对吧。”
“是正是下官。”
宋北云看了一眼匡玉生,因为这个周林是玉生的直属下级,是从京城直接调任过来的辅官,从四品的官阶在长安城中也算是不低了。
玉生微微点头,小声问道:“周大人,人命一条多少钱?”
“下官不知”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的翻转给惊呆了,而被扇在地上的婆娘也反应了过来,原来自己一直辱骂嘲讽的穷书生,竟是夫君的顶头上司和长安城的天
但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的坐在地上,手足无措。
“你不知。”宋北云摇头道:“不对吧,周大人,家风摆在这里呢。”
“宋宋大人这都是贱内的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
宋北云站起身一拳打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四周瞬间寂静了下来。
“你跟我说胡言乱语!?”宋北云声音都喊到劈叉了:“我开会时候三令五申说人命大如天、说生命价值无与伦比,你跟我说胡言乱语?打着你的旗号开着店,胡言乱语?这是在给长安、给朝廷给所有戴着帽子的人抹黑!”
宋北云愤怒的一把抽过他手中的官帽扔在了地上:“今天我就替这长安城的百姓问问,一条人命多少钱!你给个数出来。”
这时外头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接着那些围观的百姓纷纷都叫起了好来,一时间气氛比门外的大雨都要热烈。
“宋大人”
“明日你便打点行装回去吧,长安庙小留不住您这尊大佛。”
宋北云说完黑着脸将他推到一边,然后拎着桌上打包的饭菜走了出去,而玉生在经过周林身边时也一甩袖子冷哼一声。
他们出门时,门口的百姓自动为其分开一条通路,身边的人也不敢做声,但后头的人却在拍手叫好。
等他们走后,周林慢慢瘫软到了地上,无力的看着自家的婆娘,捂着脸痛哭起来。
而宋北云在回去之后,一道命令直接所有从七品以上官员都必须在两个时辰内到礼堂开会,不得延误。
也许今天长安上下所有官员都得感谢这周大人家八辈祖宗了,宋北云在开会时吐沫横飞的把他们在座的人骂了能有一个时辰,一边骂还一边嘲讽。
“从即日起,将陆续开展为期五年的整风。这学风、政风、风都要整整了,你们这些人眼中没东西,官僚主义作风严重至极!”宋北云双手撑在台子上:“这跟长安之风相违、与大宋之气相违!”
“三天内相关件就会发到你们每个人的手中,我没别的要求,就是要你们端正自己的思想、放下自己的身段、拆掉自己的架子。首先会是自查,七日内你们必须把自省材料交上来,逾期不交者就回家种地吧。下一步会展开大规模的教育活动,你们在日常工作之外,晚上都给我去上课!”
别三天了,就第二天整风件就已经到了每个人的手中,根据件要求上至监备下至书吏都必须先写自省报告。
当天晚上不少人一边写一边骂周林,但他们知道现在骂谁都已经晚了,现在已经不是骂人能解决问题的了。而且在一个月之内,夜校就要开起来了,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去上课了
“以价衡人,这是什么行为?”宋北云指着几个主管风纪的官员鼻子破口大骂:“那些地痞流氓说说也就罢了,当官的也他娘的敢这么说?我告诉你们,当官不光是要给自己立规矩,你们的家人、你们的朋友都要被框在这个框框里!别到时候用家里人不懂事来搪塞,不好使!”
那几个官员简直是无妄之灾,低头在那任由宋北云呵斥,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在这告诫你们,你们去跟下头说清楚了,风气是要从每个人、每一户开始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开始整,把你们这些吃公家饭的人的肚肠都掏出来洗洗,真以为百姓可欺吧?你们的一言一行都直接关系到朝廷、官府的公信力。给我当回事办起来,听见没有!”
“是”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