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大典之后,整个朝会就进入了正式流程,先是听英明神武的赵性发表讲话,这段讲话就是他的独唱,但经过高强度训练的赵性在应对这种情况时早已是轻车熟路,大段大段鼓舞人心的说辞从他嘴里连绵不断的蹦出来。
要说他画饼吧,其实也画,但因为往年画的饼大多数都兑现了,所以如今他的话现在无比有分量。
他的演讲稿是宋北云和晏殊共同撰写的,里头分别就内政和外务进行一番梳理,确立了新的一年的各项目标以及对今年整年的考核计划标准。
在这些重要讲话结束之后,他也首次提出了最新的扶持制度,之后继续以摆脱旧日贫困、提升农民福祉为中心思想拓展各级官员的思路和视野。
而就在小宋讲话的同时,城市中平时基本上不对付的各级报纸今天却出奇的统一,纷纷开始加刊并以大篇幅、头版头条的形式报道了赵性的重要讲话。
茶馆里、酒庄里、河堤旁,即便是青楼中都能看到许多人捧着刚刚印刷出来还带着油墨气味的报纸仔细阅读着。
若是在街上,通常会有一个说书先生夹着一把油纸伞,身边围着几个甚至十几个不识字的百姓在给他们讲解。
“这三支一扶是个啥。”
“支农支教支边扶贫。”旁边立刻有人回答道:“就是让读书人下去乡里当先生,教咱们种地读书,带着咱们赚钱。”
“他们也懂个种田?”
“唉,不管咋样,官家是为咱们着想啊。”
街上的讨论声层出不穷,其中被讨论最多的还并不是这些新制定的国策而是国策背后的福利,最晃眼睛的便是下乡满三年便可为吏,若是满了五年直接给候补官的缺。
这要放在往常,那可是举人老爷才有的待遇,如今却是没想到就这样被提上来了。
有人反对么?当然有人反对,可现在的反对已经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因为抛出新国策的时间点,正好是大宋完成第一轮官制革新的空档,在这个空档中,绝大部分的权力都还集中在朝廷手中,而且因为多重监管机制,想要阳奉阴违都是很难的事情。
而且连带保举制度既担保人制度更是跟各地的乡绅豪强息息相关,所有人现在都要掂量掂量这个新政策的计划了。
除了这些内容,更多的比如作为试点的长安科举新政也是让人眼前一亮。
长安本地的科举制度适用于雍州本地境内七品及以下的官员,那边的科举被定位每年春末夏初,这也是自科举制度成立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分科的情况。
所谓分科便是分为了理学和工学,理学仍然保持了原本科目,稍有增加。而工学却几乎全是新的,工字一途被分为了十二个大项衣食住行全部囊括其中。
而且在长安的学子如果成功通过了那边的科举之后并不会直接当官,因为他们还要去新的学府中集中学习三年。
这个其实也是颠覆性的,虽然硬要说起来其实是比之前那个基本国策还要劲爆的,但实在是因为适用性不高,仅仅是雍州本地户籍者方能采用,所以大家也都是讨论一番就转头作罢。
反对者是有的,但现在赵性扎实的立定在了人民群众的大海之中,民意的汹涌让朝堂这叶扁舟上的乘客根本不敢有大动作,再加上皇城司、司命司那无孔不入的架势,现在的官不好当啊……
当然,这样也是有利有弊,弊端就是赵性的屁股只要还坐在人群这边,他就必须要不断的对现有的问题进行修改,而每修改一次就会因为动了人家的蛋糕而引来朝堂中一些人的憎恨。
这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所有人都得提心吊胆的等待。
“还没完啊?”
宋北云站在第三排,特意还挑了一个靠柱子的位置,因为昨夜实在没怎么休息好,今天从上台开始发表讲话时他就已经开始靠在那打瞌睡了,这一觉醒来上头居然还在说……
“吃不让吃,睡也睡不好。”小宋对旁边一个三品刺史小声道:“你说这作孽不作孽。”
当朝非议官家,能干出这种事的都不是一般人,不过看他是宋北云,旁边那个刺史也只能苦笑一声,旁边躲了躲,生怕沾染了这人的邪气,毕竟号称刺史杀手嘛,惹不起惹不起。
而就在这时,巡查过来的司命司几位内侍停在了宋北云面前,别人都以为是要对他进行训诫,但谁知道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小宋手中多了两个还热着的肉包子。
周围的大小官员们闻到那诱人的葱香肉香都情不自禁的回头张望了起来,而宋北云索性在人群中蹲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那个吃包子的。”
台上赵性终于中止了讲话,只是伸手指向宋北云:“滚出去吃。”
“臣谨遵圣旨……”
小宋捧着包子退出了大殿,想想自己的确是有点过份,包子味儿冲,现在又是满朝文武饿着肚子,自己这么吃的确影响不太好。
于是他就坐在皇宫广场前的台阶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吃着包子,不多一会儿一个身穿华彩飞鱼服的皇城司大佬走上前,不动声色的递上了一杯茶,然后便继续挎着刀带队巡逻去了。
喝茶吃包子,听着后头大殿中传来的声音,太阳洒在身上暖融融,好不惬意。
“那个,过来一下。”
小宋指着一个匆匆而行的宫女:“来。”
那小宫女战战兢兢的上前,曲腿行了个礼:“大人有何吩咐?”
“等会去帮我拿点水果来,你看看厨房里有什么番邦进贡的好玩意就偷点来,没事的没人会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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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可话音还未落,里头就传来的斥责声:“宋北云给朕滚进来!”
小宋立刻起身,把杯子往旁边一放,整理了衣裳屁颠屁颠的跑了进去。
刚进去,周围的官员都看着他偷笑,而赵性在上头已经是气得连眼睛都鼓出来了:“吃吃吃,整日便是知道吃,在朝堂上你也就只惦记吃!”
小宋低着头,冷不丁的问旁边一个官员:“我方才声音很大?”
那个官员忙不迭点头……
福王在第一排回头瞪了一眼自己这个闹笑话的女婿,哀叹一声默默摇头。
“你既是吃了,朕赐宴时你就看着罢。”赵性一挥袖子:“来人,为百官赐宴,宋北云没份。”
“哎!”
小宋刚要说话,赵性却已经起身回去休整了,他刚一走就有许多宫娥内侍端来了矮桌,在百官面前都放了一个,唯独宋北云面前啥也没有,只有一串香蕉……
“这啥啊?喂猴儿啊?”小宋拎着香蕉问那个宫娥:“就给我这玩意啊?”
“官家说……说了……只给您吃这个,番邦进贡的。”
旁边大大小小的官员坐在那想笑却不敢笑,早就听闻这宋北云性子跳脱,如今一见……若不是真有几分能耐,应是早就去琼州看海浪了吧。
小宋不服气的很,但他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往后宫跑,所以就跟个巡夜人似的在众官面前晃悠。
“哎哟,黄大人……吃鸡啊,看着不错啊。”
“许大人,这羊肉可是顶好,鄙人有幸三年前在饭庄里见过一回。”
“定国……啊,没事了。您慢慢吃。”
溜达了一大圈之后,那些官员看到宋北云过来,就早早的用胳膊拦住自己的饭菜,生怕被他的唾沫星子给喷到。
直到他溜达到晏殊的面前,径直就蹲下了,香蕉往矮桌上一放:“来,吔蕉。”
晏殊一把护住自己的炙羊排:“不要抢我的!”
话虽如此,但羊排终究没有逃过魔掌,不过等松茸菌菇汤上来时,晏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调羹放入口中转了一圈再放回汤中。
“行,你够狠!”小宋冷哼一声:“可以可以,赶尽杀绝。”
晏殊一边吃着香蕉一边说道:“你自己寻的事,怪得谁?”
“蕉还我!”
“这是我羊排换的,不给!”
“你给不给?不给我动手了嗷。”
“你打死我呗,就在这朝堂之上。”
坐在晏殊不远处的老张不动声色的将桌子搬远了一些,尽可能的离这两个幼稚的东西远一些,直到将桌子与坐在他邻座的户部尚书并在一起之后才停了下来。
“就如幼童一般。”户部尚书轻笑道:“年轻可是真好啊。”
“是啊……”老张也是笑着摇头:“当年你我年少时不也是这般模样吗。”
“哈哈哈哈……”户部尚书笑了起来:“当年你我同窗之时,你可没少打我。”
“那你是该的,你说话很欠又小气,打你也是玉莲让的。”
“玉莲……也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户部尚书默默叹息:“一晃半辈子便是如此过去了,不过今日在这朝堂上吃喝,倒是头一遭呢。”
“能吃上你还得谢谢那宋大人咯。”老张笑道:“若不是他,你我都不知几时才能吃上饭。”
“是啊,混账归混账,才华是真有才华啊,老夫是自愧不如的。”户部尚书摇头道:“听闻今日他要受封江阴侯?那可是个郡侯……这有些不合规矩了吧?”
“我可不知,好好吃你的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