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停了,易迩三收起雨伞,退后几步躲避着贺渠炽热的视线。他的袜子湿透了,鞋子里的积水都可以用来养鱼,湿哒哒的十分不舒服。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在过十五分钟就要上课了。
这条道路被堵得动弹不得,抬眼望去,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摩托车的轰鸣声从不远处传来,一名身穿制服的交警,下了摩托车与贺渠打了一声招呼,就开始指挥疏散车辆。
眼看已经没他什么事了,易迩三见车辆在移动,转身走向了公交车的方向。刚走了几步,手臂就被人死死抓住,易迩三一个踉跄,差点重心不稳摔在地上。还好贺渠,一把扣住了他的细腰。
“请你放手,我要迟到了。”易迩三挣扎着甩动着胳膊道。
贺渠死死抓着,就是不肯放手。见易迩三挣扎的越来越厉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铐,先是拷在了自己手腕上,然后又拷在了易迩三的手腕上。
“待在我的身边,哪都不许去。”贺渠现在没空管易迩三,他还要处理第一现场。又怕易迩三趁着人多溜走,迫不得已才将他和自己拷在了一起。
“可是我要上学,你别这样。”易迩三心道出门没有看黄历,怎么会与到贺渠这个怪叔叔。
“等事情忙好了,我亲自送你去学校。”贺渠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放易迩三离开这里。
“警察同志,这位同学只是下车帮我撑伞,我可以为他作证,他与死者没有任何关系。你这么没有理由的拷着他,应该算知法犯法吧。”徐仁杰走了过来,护在了易迩三的面前道。
“我拷他自然有我的道理,既然你是医生,能和我说说死者的死因吗?”贺渠道。
“初步判断是HIE,缺血缺氧性脑病。由脑组织缺血缺氧导致的脑部病变,并伴有癫痫的症状,具体还要去医院做脑颅CT做进一步确认。”徐仁杰道。
“不是癫痫吗?”易迩三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促使两人同时看向了他。
“不是癫痫,怎么,你见过相似的症状?”徐仁杰道。
“嗯,我有个同学几天前犯病,和他的发病症状几乎一样。不过她送去医院,抢救回来了。”易迩三道。
“抢救及时,人可以救回来。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估计砸破玻璃的时候,这名司机已经咽气了。”徐仁杰惋惜道。
车辆疏散的差不多了,这时开过来三辆车。一辆警车、一辆改装过的面包车和一辆起吊车。为了不堵着马路,贺渠对着死者的车子拍了十几张照片,又从不同的角度录了像后,让法医将死者抬进了改装后的面包车里。然后又和吊车司机打了一声招呼,司机会意将汽车拖了上去。
徐仁杰被一名姓朱的警官叫走,说了些什么就进了警车,看样子是去警察局录笔供。等一切恢复秩序后,贺渠拉着易迩三走到了自己的车前。
解开了他的手铐,没给他反抗的机会,将他塞进了副驾驶座里,系上安全带,关上车门,又回到了驾驶座上,锁上车门,动作一气呵成。
易迩三双手紧紧的抱着书包,像个木头一样,面无表情。
自闭症?
发动车子,联想着这孩子异于常人的举动,贺渠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三个字。不可能是巧合,他必须将易迩三带回局里做进一步调查。还有他的监护人,那名一身西装的男人。
对于那个男人,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他的相貌。他特意调取了监控,却发现监控里根本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他不死心,又问了那天值班的同事,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说不记得这件事。
更诡异的是,他查不到易迩三的户籍所在地。
一个什么都查不到的人,是怎么办理了上学手续?这孩子档案里写着十八岁,已经成年,却连个身份证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太奇怪了!
“抱歉,我吓到你吗?”发动车子,贺渠用余光看向易迩三道。
“我想回去上课。”易迩三靠在窗边,答非所问道。
“好,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现在就送你回学校。”贺渠想了许久道。
“嗯,你问吧。”易迩三点了点头道。
“你的父母呢?”贺渠道。
“不知道。”易迩三道。
“你的监护人是谁?”贺渠道。
“六六。”易迩三道。
“刘柳?”贺渠疑惑道。
“嗯。”易迩三道。
“能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吗?”贺渠开始套话道。
“以前的事情?不记得了。”易迩三道。
“好孩子不可以撒谎。”贺渠双手开车,脚踩油门,看着马路对面的红灯道。
“我没有撒谎,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医院里。我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有一名自称是我姑姑的人告诉了我的名字。然后我被她送到了这里,办理了入学手续,让我好好读书,就离开了这座城市。”易迩三道。
失忆?人口拐卖?
如果易迩三不是他的真名,那就有理由说明为什么查不到他的资料。
“那你还记得你姑姑的名字叫什么吗?”贺渠问道。
“她没有告诉我,只是给了我一张银行卡,每月会打一笔生活费。不过这个月起,她就没打过了。听老师说,姑姑放弃了我的监护权。”易迩三说的非常直白,听的贺渠心中一惊。
难道是他想错了?其实易迩三才是受害者?
“最后一个问题,傅文浩死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贺渠道。
易迩三握紧了安全带,眼神闪烁,停顿了片刻道:
“路过。”
这孩子连撒谎都不会伪装,贺渠叹了一口,然后道:
“今天也是碰巧路过吗?”
“嗯。”今天真的是碰巧,上学的路上不仅遇到了任务目标,还被讨厌的叔叔拉到了轿车里,不让他去上学。他已经迟到快一个小时了,万一错过了随堂考试,那就麻烦了。
“叮铃铃——”易迩三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贺渠看了他一眼道:
“不接吗?”
易迩三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犹豫了片刻接通了电话道:
“喂?”
“三三,你怎么还没到学校。”电手机那头传来了死神冰冷的声音。
“六六,救!”电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渠一只手夺了过去。
“你好,请问你是易迩三的监护人吗?”贺渠道。
“把手机还给我!”易迩三急道。
贺渠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到了易迩三够不到的地方继续道:
“我知道你是谁,易迩三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如果你是他的监护人,就来警局接他。”
“呵。”手机那头传来死神的轻笑,易迩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六六该不会生气了?
“贺渠吗?我记住你了。”祀戊六一字一句的道。
电话被挂断,易迩三伸手想要拿出自己的手机。够了半天,终于拿回了手机,抬眼一看,却发现贺渠的眼中满是惊恐。
“叔叔,你没事吧?”易迩三道。
车的后面传来了喇叭的催促声,贺渠回过神来,诧异的看了一眼易迩三,还没搞清楚状况,又听到了后面的喇叭声。揉了揉眉心,不在多说,一脚油门开回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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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警局,易迩三下车的时候面色惨白,手脚冰冷,紧紧的抱着书包,低着头。
“进去吧。”贺渠手搭在他的肩膀,以为这孩子是害怕了,语气放缓了不少。
见贺渠带一名高中生回来,所有值班的警务人员都好奇的打量着易迩三。
“贺队,现在是上学时间,你怎么把儿子带到局里了。”一名扎着马尾的女警走了过来,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次性纸杯。
“贺队十几岁生孩子?董丽你脑子进水了。”李泽成走了过来,看到居然是熟人,对着贺渠道:
“队长,你怎么又把这孩子带到局里了。”
董丽没搭理李泽成,走到易迩三的面前,将纸杯递到他的面前道:
“看这小脸白的,冻坏了吧,快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谢谢。”易迩三双手接过纸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小心的喝了一小口,身子顿时暖和了许多。
贺渠还要处理早上的命案,将易迩三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让他在这里等一会,他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回来。易迩三没有拒绝的权利,抱着书包坐在沙发上。
看着这样的易迩三,贺渠叹了一口气,出了办公室,让人两名值班同事盯着门口。如果易迩三走出来,就去审讯室通知他。
办公室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易迩三 又冷又怕,闭上眼睛喃喃道:
“六六,我好害怕。”
“知道害怕,下次就不要那么莽撞。”
办公室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易迩三欣喜的抬起头,看着面前凭空出现的死神,激动道:
“六六!”
祀戊六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将纸袋放在一边,在易迩三诧异的表情下,单膝跪地,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脚踝,另一只手脱下了他的鞋子和袜子。
双手握着那只冰冷的小脚,心疼的皱起了眉头。
“冷吗?”祀戊六道。
“嗯,有一点。”易迩三乖巧的点点头道。
“下次如果再下雨,不要嫌麻烦,穿好雨鞋,再带一双备用的鞋子。”祀戊六的手轻抚在他的脚背上道。
易迩三觉得脚心暖暖的,似乎没那么冷了。或许是胆子大了,他抬起胳膊摸了摸死神的发梢,笑着道:
“这是六六的魔法吗?谢谢六六,不冷了。”
死神温柔的看着他,为他换了一双新的袜子,又为他换了一双新的鞋子。
“合脚吗?”祀戊六道。
“合脚,六六怎么知道我穿多少码的鞋子?”穿上新鞋子,易迩三心中的不愉快也没了,在他的怀里蹭了蹭道。
“我还知道你穿多少码的内裤。”死神搂着他,咬了咬他的耳尖低声道。
易迩三的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他的手与祀戊六十指相扣,脚下出现了巨大的魔法阵。祀戊六一把抱起还在发呆的易迩三,纵身一跃跳进了传送法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