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海浪比俯瞰时汹涌,但很温暖。
帅呆在狗刨,那是它的天性。可是管声也在狗刨,不时撞上浪头呛一口海水。原来,那足足三四个月才学会的游泳,便是自由式狗刨。
范锡拉开自动救生艇,这东西轰然充气弹开。他大喊,让管声放松身体,随波逐流。随后才看清这货,不,男神的救生衣已经在入水时脱落,大概是因为穿着不规范。
范锡飞快游过去,以仰泳姿势托住他的后脑:“放松,躺我身上!”
“放松,好,我不紧张……”管声重复着,却像八爪鱼似的缠了上来,直接把范锡按在怀里当浮板,牢牢箍着他的脖子。
“咳——别掐脖子——”范锡的脸颊紧贴着男神结实的胸肌,这春梦似的画面,却偏偏发生在噩梦般的时刻。他实在没办法,抡起右拳,照着管声的脑袋哐哐狠砸两下。
管声懵逼的同时放松了四肢,范锡先把他掀上充气艇,自己也爬上去,最后捞起狗。
“呼……死不了了,太好了……”
他们靠在一起喘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静静地目送那架直升机。它耗尽燃油,如将死的飞鸟,盘旋着一头扎进热带雨林,不多时便腾起缕缕黑烟。
忽然,范锡痛心疾首地叫道:“哎呀,我的包,我的包还在上面!”
“别惦记包了,”管声慢悠悠地将湿透的黑发向后梳拢,“你那小破包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很多呢,我的毛巾、小本子、护照……”范锡絮叨着,语气柔软楚楚可怜,与方才凶狠挥拳的判若两人。
管声被他逗笑了,忽然揉了揉脑袋,脸色阴沉地乜斜着他:“刚才你打我?!”
作为保镖,初次动手却是殴打雇主,范锡讪讪一笑:“你一直抓着我不放,咱们两个都有危险。抱歉啊,以后不会了。”
“以后?没以后了。”管声把水淋淋的帅呆搂在身边,“对了,我该给你多少报酬?”
范锡比了个OK,说三万。
“新时代新享受,三万块挨顿揍。”管声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又释然地自言自语,“不过,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在他开始晕船时,充气艇终于漂到浅海,被嶙峋的礁石扎漏了气,只剩三分之一还鼓着。二人拖着它走上沙滩,坐在树荫下歇息。管声的手机丢了,范锡的泡废了,只好开始寻找民居或商店求助。
他们顶着烈日走在沙滩上,被海水浸透的衣服很快晒干,析出难看的白色盐渍,头发也干涩地支棱着。
管声脱掉短袖,蒙在头顶遮阳,一手提着一只鞋,边走边纳闷:“怎么没人啊?没码头,没玩儿的,也没商店,我要渴死了。”
范锡舔舔嘴唇,同样感到焦渴,尤其是当身边有个赤膊大帅比的时候。他躲远了些,说:“再走走,肯定有商店,我们赊账喝点东西,回头再给钱。”
片刻后,乱礁逐渐取代细沙,再走就要攀岩了。礁石中有块特立独行的,形如巨吊,直日苍穹。
“人家大堡礁长成心形还能见证爱情,你怎么长成这个鸟样儿,真悲哀。”管声冷漠地调侃,随后他们便折回去,往登陆地点的另一侧走。依旧不见人烟,甚至看不见一件带有现代气息的垃圾。
渐渐的,他们都因一个残酷的猜测而变得寡言,只有帅呆还在开心地撒欢儿。
终于,管声往椰树下一靠,焦躁地挠乱头发:“像是个无人岛,往丛林里走走?”
范锡看一眼郁郁葱葱的雨林,用商量的口吻说:“还是别了吧,热带雨林挺危险的。”
“直升机坠毁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惊出个活人来,看来很可能是荒岛。”管声将衣服铺在地上枕臂而卧,“等救援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最多一两天。”
“嗯,你这么大个明星,失踪了肯定有很多人找。”范锡也席地而坐。
此时是下午,阳光正盛,他眺望碎钻般粼粼的海面,竟然在想:今天恐怕没法在管声的超话签到了。
自从推出超话社区,他一天都没断过,至昨日已连续签到六百多天。这是他除了运动以外,坚持得最久的事,苏盼曾说:“假如你背单词有这劲头,早考上研究生了。”
范锡看向管声,男神半眯着眼,浓密的睫毛如歇在深眼窝里的蝶。那蝶翅忽闪一下,眸光一转锁在自己脸上:“我可爱的保镖,你想想办法开个椰子吧。”
“啊?哦,好的。”范锡从断签的失落中回过神来,四下看看,地上掉落着不少椰子。有的表皮已经变色,有的还是新鲜的青绿色。
他捡起一个,又往丛林里走了走,找到一块尖形石头。累出一身汗,终于剥了皮,从椰眼处撬开椰子。
“开了开了!”他把椰子递给管声,后者仰头痛饮,两口就消灭了大半椰汁,抹抹嘴又递回来。他喝光剩下的,滋味清甜极了。
管声说:“你挑个老椰子开,椰肉比较厚,能当饭吃。”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开椰子,喝椰汁,挖椰肉中度过了。范锡双手磨得通红,而管声一直处于度假状态,吃得多还不干活。
“呀——”范锡手指一痛,被石块扎伤,渗出血来。
“没事吧?”躺着的管声半撑起身子,见他叼住手指摇头,接着说:“别弄了,歇一会儿,我吃饱了。”
可我还没吃饱呢。范锡吞下委屈,走到海边,洗去手上的血迹。渐渐的,海平面被染红,抬眼一望,已是落日时分。
此时他才想到,该想办法生火才对。不然夜里黑茫茫一片,救援队不便搜索。
他把想法说了,管声连连点头:“我参加户外探险节目时学了一点,但没实操过,你先解下一根鞋带。”
范锡照做。
“然后去找一根韧性强的树枝,一块干燥的软木,一根尖木棍,一些蓬松的引火物……”
“声哥,你应该先说后面这些的。”范锡轻轻埋怨一句,又把鞋带穿好,起身去找材料。大概是躺累了,管声终于也开始干活,四处搜集东西。
管声所说的取火方式,是火弓法。
范锡用鞋带做好木弓,撕了些椰棕引火,垫在软木和木棍之间,来回飞速拉动木弓来带动木棍转动,很快就散发出阵阵焦味。
“吹气吹气——”管声指挥道。
范锡赶紧趴下,呼呼吹气,却不见一点火星。
“轻轻的,从下往上吹。”管声又说。
范锡吭哧吭哧忙活半天,天色黑了,手也火辣辣的痛。终于,他忍不住说:“声哥,拉弓和吹气,你得干一样,我一个人做不来。”
管声怔了一下,随后慢慢趴在地上:“拉弓不行,我的手还得弹琴呢。我肺活量大,我吹气。”
吹了一会儿,管声又爬起来,说他姿势和力度不对:“怎么像没吃饱似的。”
“我确实没吃饱。”范锡嗫嚅。
“你看,我给你示范一下。”管声叫他去吹气,然后用所谓的正确姿势拉了两下,结果把弓拉断了。
范锡悄悄翻了个白眼。
海上生明月,火没生起来。
忙累了,只好睡觉。漏了气的充气艇刚好是张双人床,雨林边缘蚊子多,他们便把它拖到沙滩。
帅呆蜷在一旁睡着了,它的主人也伸个懒腰躺进充气艇,又坐起来说:“得有人值夜,错过救援就糟了。”
“你先睡,我放哨。”范锡斜斜地靠着,尽量离得远一点,他还没和非亲属的同龄男性睡过一个窝呢。
管声也没客气,摘下腕表扔到他手边:“三小时后,或者你困了就叫我。”
很快,就传来均匀深沉的呼吸声。
范锡拿起那块表,借着皎洁的月色打量,是管声代言的轻奢品牌。看来质量不错,果真防水。
南半球的星空映在表盘,他百无聊赖,开始数星星。睡意袭来,他打了好几个哈欠,忍不住把帅呆踹醒:“别睡啦好不好,起来陪我玩。”
三小时过去了。范锡观察着男神酣睡的脸,不忍打扰。星光下的管声英俊得像道幻影,虽然醒着的时候有一丁点烦人,却也不失率真。
似乎察觉到范锡探究的视线,管声睁眼,迷茫地问了句:“你咋跑我屋来了?”
“没屋子了,我们在岛上。”
他惊坐而起,揉了揉太阳穴,这一天的冒险猛地灌进脑子里,喃喃道:“对,我tm成鲁滨逊了……你睡吧,我放哨。”
范锡点点头,侧身蜷缩起来,坠入梦乡前,听管声叫醒刚趴下不久的帅呆:“别睡了,起来嗨!”
他太过疲惫,这一觉竟直接睡到天光大亮。管声居然没有叫醒他,看来还是很会为别人着想的嘛!嘻嘻,这就叫宠粉吧。
他刚要起身,一条手臂搭上自己的腰,颈后喷来温热的呢喃:“不玩儿了,没欢乐豆了……”
他浑身一僵,一动不敢动,可背后的人得寸进尺,用一根棍子抵住他后腰。他头皮一麻,脑中闪过那块独特的日天神石。
刚想推开,管声也醒了,未避免尴尬他只好装睡。
几秒后,管声发觉状况不妙,低呼一声“我靠”,从他背后撤走。很快,又打游击似的悄悄绕到他面前,确认他还在睡,便安心地舒了口气,嘀咕:“好悬,差点就社死了。”
范锡从高情商假寐中苏醒,故作迷糊地问:“声哥,你怎么不叫我啊?你守了一宿?”
“啊,是啊,累死我了。”方才还在梦里斗地主的人大言不惭。范锡赌他根本就没放哨,捱了一会儿就睡了。
很快,他又说渴了饿了,主动捡来几个椰子,放在范锡脚边,眼神带着期待。
范锡眼珠一转,软着声音开口:“声哥,我手疼。你要是特别渴的话,就先自己开好不好?我不渴。”
“哦,其实我也不太渴。”管声热切地瞄了一眼椰子,仿佛与它一见钟情,可就是不愿动手。
“那我们还是先把火生起来吧?”范锡忍着干渴,开始重新做火弓。见管声无所事事地晃荡,只好给他找活干:“声哥,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在沙滩上挖个大大的SOS,这样救援队在空中一眼就能看见了。”
这是个不容拒绝的绝佳提议,管声又把短袖蒙在头顶遮阳,用脚慢慢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