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智生清楚周成茂想搞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心理干预的小把戏。五年前周成茂还试图催眠沈智生,用语言搭建一个空间,设置的时间点是沈智生的家人都还在的某一天,引导他去发现自己,探索自己。
非常浅显的一个催眠。周成茂搭建的虚拟空间就是沈智生的家,他要沈智生闭着眼睛,问沈智生在干什么,周围有没有人,环境怎么样,此时此刻的心情怎么样。
沈智生说,我在厨房洗碗,家里没有人,天快黑了,心情一般。
你刚吃过饭吗。家里人去哪了。
沈智生闭着眼睛,他在这个虚拟的空间里想象,是中午吃饭的碗,他们两个很忙,让我在他们回来之前把碗洗好。
那你先洗
......
洗好了吗。
洗好了,但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因为我经常不小心打碎碗,所以我觉得这个时候也会打碎......这应该是家里最后一只瓷碗了。
你父母这个时候回家了吗。
没有。他们总是很晚回来。
现在去做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比如去写作业,或者去看看电视什么的。
不,我在收拾碎碗......我觉得背后有鬼,不敢回头。
......你可以试图与他们交流,回头看看鬼的真面目,别害怕,这是你的世界,你甚至可以杀了鬼。
我看到了,不是鬼,是他们两个。
沈智生指自己的父母。
周成茂懂了,沈智生内心的恐惧来源于自己的父母,他继续引导,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女鬼扇了我一巴掌,男鬼在旁边笑。
你现在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比如大哭,或者与他们交流,甚至杀了他们。
......
智生,你做了什么?
“图图。”贺山叫他。
“嗯?”沈智生从回忆里回神,他把掐着的抱枕放在一边,转过脑袋等贺山的下文。
“......心理医生的话,听听就算了,不用往心里去。”贺山的手指拨了拨沈智生的头发,又揉了揉他的耳垂:“我......”贺山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哥哥,我知道。”沈智生温和的笑,挪着屁股靠近贺山:“你怎么总是觉得我很脆弱。”他低下头看着骨节泛白的手指说:“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和他说着有趣罢了。”
沈智生说着,仰起脸看贺山,贺山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与沈智生目光相接的下一秒便移开视线,但沈智生还是在短暂的那一刻,捕捉到了贺山的眼神,专注、深沉,仿佛静水流深的泉,泛起轻微的波澜。
“我......去趟卫生间。”贺山说着,起身打开包间的门。出门前,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沈智生。周成茂在吧台后面打电话,两人遥遥对彼此点点头。
贺山微微歪歪头走进卫生间的门,他拿出手机,打开与沈智生的聊天框,最后的消息是一条通话记录——两人几乎不聊天,微信对话全是通话记录。贺山不习惯聊天,他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沈智生是网销后遗症,和几千人同时聊了几个月后,非常厌恶打字。
因此,两人的聊天记录里没有任何旖旎的蛛丝马迹。
贺山沉思片刻,十分羞耻的把给沈智生的备注从‘图图’改成了‘图图【爱心】’。做完这项操作后,他又陷入了思考,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又一个一个删掉,他想着措辞,重新输入,然后点击发送。
他总是这样,像一个含蓄保守的老人,对着爱人说不出‘我爱你’这样的话,犹如一根卡在喉咙中的刺。
贺山从未对谁人说过‘我爱你’。这样真挚且深情的话,对他来说似乎有千斤重。不同于‘我好爱你’、‘我也爱你’或者‘我喜欢你’这种比较口语化的告白。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仿佛真的是要刨出滚烫的心脏一般。
有的人说‘我爱你’说的很轻松随意,好像在说吃饭睡觉似的稀松平常,往往太轻易了。便失去了珍贵的意味。
爱语一言三冬暖。贺山不希望真的如周成茂所说,沈智生会去怀疑、会去自卑、会没有安全感。
——“嗡嗡。”手机震动了两下,沈智生随意翻看着桌上的杂志,没有去管手机。基本上他的手机响了,不是群消息就是客户催稿。沈智生现在没有心思去理这些。
他脑子乱糟糟的,很多事情千头万绪的浮现又隐匿。心中的‘周成茂’、沈志飞、暴力、毒品、常思眉的新孩子、常思眉寄来的鞋子、童年的自己、消失的母亲、贺山、与贺山在一起的点滴、记忆中所有的生日、祝良、无数的黑夜、撕碎的画、悲惨世界、常清澎、小颜。
沈智生胡乱翻着手中的杂志,倏忽的,他察觉到自己与常清澎和小颜的相似之处。他试图去深究其中的线索,又烦躁的合上杂志,摘下压着鼻梁的眼镜扔在一旁。
他打住将内心世界掘地三尺的思绪,突然觉得,稀里糊涂的活着比透彻明白要轻松太多了。
-贺山怎么去了这么久?
沈智生刚要起身去找贺山,周成茂却在此时进来了,他在沈智生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着沈智生开始微笑,他的笑纹在脸上很明显,像两条深深的沟壑:“智生,你不要怪我的自作主张。”
“......?”
“刚刚,我和你父亲通了电话。”周成茂说的很慢,似乎怕沈智生接受不了。
“你说什么?”沈智生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弯,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人,连带着对‘你父亲’这个称呼的厌恶:“你想干什么。”
周成茂稍稍沉默了一下:“我问他,想不想过来见见你。”
“......哈哈。”沈智生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有什么好见的?你觉得?”他似乎认为周成茂干了件蠢事:“你不了解他,他不会来。”
“其实,是你不了解他。”周成茂似有深意。
贺山发完消息在大厅等待了片刻,便往包间走去。包间门外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啤酒肚明显,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他在从包间里看不到的墙缝边,幅度不大的转来转去,似乎十分烦躁。
贺山没有看到这人的脸,临进门时,余光注意到这人眉毛下的一条明显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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