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些不肯老老实实跳进坑里被活埋的苦力,直接抽刀砍死,然后把这些还在喷涌着鲜血的身体一脚踹进坑里。
凄厉的惨叫声中,最后的屠杀已经开始。
那个捧着王冠的女人和这样的场景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这一定是幻觉。
很快,施伯伦就确定了这一点:这绝对是幻觉。
因为他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停止,砍过苦力身体的长刀还带着鲜血,但长刀已经静止不动了,包括长刀上正在滴落的血珠子,都在半空中停止。
狼兵那狰狞的表情凝聚在脸上,苦力飞起的头颅也悬浮在空中,一切都静止了。
这就好像是一副以屠杀为主题的油画,虽然栩栩如生,却一动不动。
一切都是静止的,连声音都没有了,天地万物处于绝对的静止状态。
因为时间已经停止了。
因为时间被静止了,包括光线包括声音,所有的一切都进入到绝对的停止状态。
施伯伦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变化,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一点都不感觉到惊讶,因为他坚定的认为这是自己在濒临死亡之时看到的幻象。
在绝对的静止当中,只有那个女人还在迈着一成不变的步伐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长的并不算美丽,但也绝对谈不上丑陋,一袭拖地长裙是用亚麻布织成,好像根本看不到周围的屠杀,女人也丝毫不惧那些面目狰狞的狼兵和他们手中带着鲜血的长刀。
耶格娜径直的走了过来,行走在坑坑洼洼的地面,就如同走在平滑的水面上。
在施伯伦的注视下,这个女人走到他的面前,虽然没有开口,施伯伦的内心却已经聆听到了她的话语:“你愿意把一切都交给死亡么?”
施伯伦同样没有开口,因为他已经直觉用心灵回答了这个发自心灵的问题:“我死了吗?”
“生和死有区别吗?”
“哦,对,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生和死不是对立的,而是一体两面。”
“一切的一切,必将归于死亡,不论时间还是空间,不过是死亡的载体。而生命,仅仅只是死亡的具体表现形式,我想你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
“是的,我明白了。你是接引我走向死亡的天使吗?”
“我是死亡最忠诚的仆人,看来你已经准备好拥抱死亡了。”
“准备是虚无,死亡也是虚无。”
这个回答让女人十分满意,她缓缓的跪了下去,把那顶荆棘王冠放在施伯伦的头上,满脸都是虔诚的表情,昂首向天高声吟唱着:“伟大的死灵之王,您的肉身已经完美无瑕,可以承受您那伟大的意志和权柄,您卑微的仆人请您降临这个世界,完成加冕的仪式——”
没有光芒,也没有声响,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施伯伦的灵魂深处传来一声嗡鸣,旋即就有一股强大到无法形容的力量填满了他的内心。
随着这股力量的进入,施伯伦的意识和记忆都在飞速的消褪着。
远行之森那个踌躇满志的贵族首领,向往着不朽的神祗之子,就像是远去的回忆一样渐渐从脑海中消失。逃离远行之森的过程中,所受过的苦难和屈辱,还有对于生和死的理解,所有那些曾经的怨恨、不甘和所有挣扎,都已经远去了。
施伯伦的灵魂,施伯伦的内心,以及他的意志和精神,全部都被这股澎湃无边的气息驱离出来。
施伯伦甚至来不及感受这股力量,就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
耶格娜五体投地的在施伯伦身边跪拜着,吟唱着开天辟地以来最古来的歌谣:“伟大的死灵之外啊,我的主人,您的意志将统治这个世界。”
“我的王,您的权柄无人能敌,所有的封印都已经冲破,让您虚无的力量充满这个肮脏的世界吧……”
在耶格娜虔诚的赞美当中,平躺着的施伯伦已经缓缓的站立起来。
施伯伦的身体依旧布满伤口,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脸色苍白无比,眼神万分空洞,睁开的双眼仿佛根本就不是为了看到什么,仅仅是为了睁开而睁开着。
在施伯伦的身体四周,一团黑色的气息正在升腾起来,渐渐将他的身体层层包裹,让他的身躯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周围的空间好像扭曲了一下,静止的时间开始重新运行起来!
悬浮在空中的血滴很正常的落在地面上,停留着的长刀毫无悬念的斩过苦力的身体,微风吹拂的声音和惨叫声再次响起。
这个世界又恢复了原本的动态,一切的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也没有出现过任何改变。
唯一和刚才有所不同的是,躺在坑里等死的施伯伦已经面无表情的站立起来,他的身体四周正升腾着一团淡淡的黑色气息。
在他的身后,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正在虔诚的跪拜着。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来自何处,也没有人清楚她的身份。其实这些一点都不重要,因为这里是坟场,也是最后的屠杀之地。
只要不是狼兵或者卫兵,任何活着的生命都必须死去,这是克拉姆殿下的命令。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一个狼兵飞跑过来,挥刀斩向目光空洞的施伯伦。
施伯伦就那么静静的站立着,一动都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那个跪拜的女人也没有动,依旧高声赞美着:“我的王至高无上,一切生命必将归于最终的死亡……”
在耶格娜的心目中,死灵之王就是整个宇宙的主宰,是一切力量的至强,是所有规则的最终解释。这些嗜杀的狼兵连一粒灰尘都比不上,根本就不值得死灵之王动一下。
当然,所有这些狼兵的力量加在一起,然后再扩大一万倍,都不值得死灵之王眨一下眼睛。作为王者的忠实奴仆,耶格娜有必要扫除这些无所谓的灰尘。
随着这赞美诗一般的吟唱声,猛然响起“噗”的闷响。这个声音并不大,就好像是炉火上的水壶沸腾之后顶开了壶盖的那种声音。那个挥刀砍过来的狼兵猛然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