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赵年正睡得香甜，忽然被叶娲叫醒。
赵年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又要阖上。叶娲摇了摇赵年,焦急地说道。
“阿年,快醒醒，要来不及了。”
身子一抖，赵年又睁开?了眼睛,懵然地望着叶娲，竭力回想着可能遗忘的?大事，强撑着困意，坐起身来。
“伯母别急,我醒……了……哈。”
“好阿年,我们要快点过去。”叶娲握着赵年的?双手,眸光透着坚定。
赵年点点头，急忙忙套上衣裙,手里拽着一条头绳,跟着叶娲往外跑。边跑边把头发绑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碎发，赵年也彻底清醒了,跟在叶娲身边,探头问道。
“伯母，我们要去何处？”
叶娲拉着赵年的?手,穿梭于凝着朝露的花丛之间,匆匆回头答道，“我们去书房。”
赵年更加疑惑地问道，“去书房做什么？伯父找我？”
叶娲神?秘一笑，食指放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拉着赵年趴在了窗前，动作熟练地开了一个小缝。
这是要，偷听？赵年看着叶娲，满脸震惊。
叶娲指了指屋内，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赵年踌躇了一会儿，好奇心打败了其他，于是也扒拉着窗户，屏息听着屋里的?谈话。
这是李家父子三人的声音。
“阿耶何时去大匡山？”
“此事不能轻慢了事，须备下厚礼，选定良辰吉日登门拜访，方能体现李家的?诚心。”李临极为上心地计划着。
“兄长不知，先生不拘这些的?，还是先定了亲事，慢慢筹备。”
“伯母，我们走吧。”赵年红着脸，低声劝说叶娲。
叶娲兴致勃勃地按着赵年的?手，眸光闪闪，装着可怜的?语气说道，“再听一会，就一会儿。”
赵年在这双眼睛里看见了李白贪玩时独有的?狡黠，沉默了一瞬，又无可奈何?，只得继续蹲在窗下，双手捂面，偷听着李家父子三人的谈话。
“婚事不急。”
李客的?声音具有相当的?穿透力，叶娲和赵年不约而同地怔了怔神?。
“这是何意？阿耶究竟想我如何?。”李白的语气里尽是不耐，显然之前已对此事有过分歧。
“我是何意，你?还不知？”李客毫不客气反问道。
李临打圆场道，“哪来这么多深意，照我说，婚事的?确是急不了的?，好在家里人也不少，细细操办着，也误不了大事。这十二郎要娶妻，心性比以往沉稳了许多，甚好甚好。”
李客不语，屋内沉默了许久。
“阿耶便直说，要如何?才肯去提亲。”李白沉不住气了。
“提什么亲？阿年若是我闺女，我也不会许配于你的?。”
赵年和叶娲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比起赵年疑惑的?神?色，叶娲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懊恼，显然是后悔莽莽撞撞地拉着赵年过来偷听了，偏偏为时已晚，只能怒瞪着窗户泄愤。
“阿耶在胡说什么！”
“哈哈哈。”李临捧着肚子，笑了几?声，企图缓解气氛，然却无果。
“你?这小儿，以为阿年并非赵大所生，就能任由你欺？他们夫妻二人如何?对待阿年，连我都看在眼里，你?怎敢小瞧！”李客怒斥道。
“我何?时欺她？小瞧她？”李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客，口不择言道，“阿耶糊涂了？”
“十二郎！”李临惊吓地看向李白。
“那你且说，为何急着成婚？”李客冷静地开口，不等李白回答，又道，“你?是钦慕阿年，想尽早迎娶她，但绝不止如此。”
李白突然安静了。
“你?要去长安，却不知道归期，担心会生变故，这才如此急切。迎娶了阿年，便可名正言顺带她走，可你有无半分考虑过阿年，就让她放弃安稳的生活，陪着你?居无定所，四?处游历？”
叶娲面露担忧地看向赵年，赵年只顾看着李白，并未察觉她的目光。
李白感到一阵窒息，胸口上下起伏，费力地换了几?口气，这才开?口道，“我从无欺她之心。阿耶、兄长，她是我的?至宝，我怎会轻视于她？但长安，我实难放下。”
李白的声音越来越低，三人无言，静立相顾着。
“阿耶，十二郎他……”李临为难地开口道。
李白打断了李临的?话，又道，“长安之事，我会与阿年商议。”
赵年和叶娲如来时一样，悄悄离开了，在叶娲懊悔今日之举时，她并不知道，赵年又折返回了书房，和李客私谈了一刻钟。李宅开?始筹备李白和赵年的?婚事。
……
赵年等了一天，也没有等来李白。整晚没有睡意，赵年从床上爬了起来，想打开?窗户透透气，一开?窗，看见了在外游荡一日的人，正负手背对着她，仰望着明月，久久伫立在院中。
赵年轻叹了一声气，手肘撑着窗边，托着腮。
“哪里来的美郎君？”
李白回头，神?色稍显无措，似乎不知道如何?解释夜半之时身处此地。
“阿年，你?怎么起了？我恰好路过，这里的?月色最佳。”
赵年没有戳穿路线上的?破绽，神?色平常地点点头，“哦，确实不错。”
“阿年为何这么看着我？”李白不安地问道。
赵年噗嗤一笑，调戏道，“你?喜欢看月亮，我喜欢看你?呀。”
李白俊脸微红，不太好意思地看着赵年。
“你?别介意呀，去吧去吧，各忙各的?，免得耽误了如此美景。”赵年随和地摆了摆手。
“我也爱瞧着阿年。”李白握住了赵年的?手。
赵年目光清澈地看着他，说道，“没有看腻我了？一声不响出门玩了一天。”
“我……”
赵年反握着李白，抢先说道，“你?不是腻歪了，你?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你?心里是不是有愧疚，觉得自己很自私，特别坏？”
李白语塞。
“对不起，我偷听你们谈话了。”赵年空出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声音里带着窘迫。
“阿娘怎么带着你?去做偷听。”李白有些头疼地说道，拉下了赵年捂眼的手，低头忐忑地看着她的眼睛。
赵年仰头，直视对方。
“你?真的?特别特别的好，你?不知道你?有多重?要，因?为有你?，不能坚持下来的一切都可以面对，很多困难也变得简单，只要有你?。不论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阿年。”李白轻轻捧起赵年的?脸，神?情复杂地望着她，低喃道，“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口头卖身契？”赵年抿唇自问道。
李白为难道，“这么有趣的小娘子，凡俗之物如何?能买。”
“好在小郎君俊俏得很，就以你?抵账吧。以后你负责貌美如花，我来挣钱养你！”赵年摸了一把李白的脸颊，眯着眼睛。
李白笑了，隔着窗户亲了亲赵年的额头，欢喜地说道。
“你?这些哄人的话是从何?处学的。”
“怎么，你?要替我付束脩？”赵年搓了搓手。
“我要盯着你?，不许哄旁人，连玩笑也不可。”但凡想到赵年也会这样讨别人开?心，他心里就像压了重?物，喘不上气。
赵年啧了一声，似是无可奈何?只得妥协，摇头晃脑地说道。
“何?时变成醋坛子了，这么霸道。”
“怕也无用，你?是我的?了。”李白笑得随性，眼睛却片刻也没有离开过面前之人。
“也没办法了，不如灌点酒，稀释一下酸味吧。”赵年摊摊手，从柜子里翻出了一袋酒。
李白打开?酒袋，闻了闻味道，挑眉看着赵年。
“这是阿年酿的？”
赵年惊叹了一声，“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我是照着阿圆的?配方酿制的呀。”她没喝出来其中的?差别。
李白笑而不答，仰头喝了一口，细细品味了片刻，心底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赵年。
“你?这次带了多少酒下山？”
赵年不明所以，比划了一下，小声答道，“一小坛？怎么了。”
李白失笑地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压惊。
“这是什么意思？”赵年双手叉腰，不乐意地看着对方。
“我是记起接你?下山之时提的包袱很重?，还以为你?带了铁锤小斧，没想到是酒，有点惊讶。”
赵年从窗户底下抡起一把小锤锤，问道，“是你在召唤它？”
李白差点儿被酒呛到，捂着心口，无辜地望着赵年。赵年夺过酒袋，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左手握锤，右手提酒，快意人生。
摇了摇酒袋，赵年面无表情地看向李白。
李白柔声细语地说道，“不是有一坛吗？”
“没了，没了！”赵年举着酒袋重?复道。
“都喝完了？就给我留了这么一袋？”
李白仿佛遭到了巨大的?打击，神?情蔫蔫的，酒虫很不快乐。
这是留给我自己的?。赵年没有说出口。
“我就酿了两坛，阿圆成婚，我俩要庆祝一下嘛。”
见李白还是没精打采的?模样，赵年又道。
“还有一坛，还埋在院子里呢，这是给我们留的?。”
李白果然有了精神，摩拳擦掌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把酒挖出来。赵年顿感失策，连忙补充道。
“暂时不能动它。”
李白不满道，“为何？”留给他的?，如何?动不得，莫不是还要分给旁人？不行！回去就挖酒！
“不能动，我，我想，留着成婚喝啦！”赵年闭着眼睛，大声说道。
李白笑声朗朗，虽然俩人隔着一道墙，一扇窗户，但李白却觉得他们无比贴近彼此，亲密无间。
“这么想嫁给我？”
“谁说想嫁给你?了。”赵年想也不想便道，突然之间，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望着李白，笑道，“我只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