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婚俗

因李月圆的婚期,歇了?几日,赵年便下山去了?李家。赵蕤和卢月要去旁县义诊,备了?厚礼让赵年转交。

这次来李家的氛围格外不同,叶娲亲昵地挽着赵年的手,逐个向她介绍长辈后生。赵年频频回头望着李月圆,正想要说些什么,注意力又会被叶娲带走,也来不及看看面前的人,忙不迭福身行礼。

亲戚朋友太多,绕着李宅走了一圈,逢人行礼的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大大缩短了后半场认人大会的耗时。

估摸着时候,李月圆开口道,“阿娘累了吧?”

叶娲正在兴头上,浑身的劲儿还能再聊一圈,笑着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了?赵年的小身板。

“是有点累了?,你和?阿年也回房吧。”

赵年温顺地说道,“婚礼诸多事?宜,伯母若需要人手,尽管唤我过来。”

她和李白还没定亲,今日叶娲的举动并不合时宜,而她也不便插手李家的大事。但是赵年顾不上这些,她只想凭心而为,叶娲待她亲近,她若太见外了?,反而显得疏离。况且,李白从回来以后一直没闲下来,她也想替他减减负。

“好好好,这话?让我很高兴。”

叶娲轻轻拍了?拍赵年的手背,不掩她的喜爱之意。赵年腼腆地笑了?笑。

“如此不舍?我且把阿年留下吧,免得阿娘惦记。”李月圆戏说道。

“可不是让你带着人去玩的,阿年对婚俗不甚了?解,你多与她说一说。”

李月圆和?赵年都满脸的尴尬。

“快去吧。”叶娲偷笑着,挥了挥手。

李月圆和?赵年如释重负,欠身行礼后,牵手小跑着往后院去。

回到李月圆的闺房,她们相视一眼,脱了外衫和鞋袜,爬上床塌,并排躺着。

“你们家亲戚好多呀。”赵年眯着眼睛,露出了累极的样子。

李月圆惬意地甩着双脚道,“你不要介怀,阿娘是太重视了?。”

赵年摇了?摇头,“伯母对我好,我是知道的。”

李月圆侧身躺着,眼里盈满了笑意,看着赵年。赵年双颊绯红,翻身趴着,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别躲了?,我还得和?你谈谈婚俗流程呢。”李月圆扒拉着赵年的胳膊,笑道。

“我在听了。”赵年死死抱着被子,语气里透着可怜。

李月圆笑够了?,枕着被子说道,“《昏义》上记载了?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我们先说纳采。”

“直接进入迎亲这一环节吧。”赵年抬起头说道。

这会儿轮到李月圆不自在了,同样脸颊红红的,强自镇定地开口道,“这一日有几件不可少的,叫门、催妆、障车、下婿。”

“下婿是什么?”叫门、做催妆诗,再设置一些关卡要些吉利钱,赵年还是有点概念的。而下婿,她实在联想不到什么熟悉的环节。

“新妇家里的女宾要手持木棍敲打新郎。”

这,还挺狠的呀!

赵年有些不解地问道,“吴郎君受得住?”一群女人围着打,可不是闹着玩的。

“下婿在障车之后。”李月圆委婉地说道。

赵年顿时了然,点了点头,好笑道,“吴郎君向来慷慨。”

婚期在即,李月圆越发受不住他人当面提及吴指南,手持团扇,遮住了?半张脸,羞涩地说道,“随后金童玉女会在身后抛洒五谷杂粮,跨火盆、跨马鞍、跨米袋,三箭定乾坤。”

生怕赵年再提起那三个字,李月圆忙又补充道,“他近日都在闭关,苦练箭术。”

虽然这样似乎不太厚道,但想象着吴指南苦哈哈地练习射箭的场面,赵年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了。

“还有呢?”赵年兴致勃勃地笑问着。

“却扇礼,新妇以团扇遮面,须新郎做的却扇诗,新妇满意了才会除去扇子。”李月圆想要尽快结束这个任务,自动忽略了拜堂等流程。

赵年听得入神,这时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这不会射箭,不会作?诗,还能不能结婚了??

“结发礼,把双方的一缕头发放入锦囊。”

“最后应该是合卺礼了??”赵年托着腮问道。

李月圆笑着点了点头,“合卺酒要盛在一分为二、以红绳系着的葫芦瓢同饮,意指甘苦与共。”

赵年眼里有亮光一闪而过,搂着被子,没由来兀自偷乐着。李月圆探着头,打趣道。

“想阿兄了??”

赵年抿嘴笑道,“想他的酒了?。”

李月圆哭笑不得,点了点赵年的额头,“何必馋他的那一口,想要酒,我这里多着呢。”

“是哦。”赵年捧着双手,满脸期待。

“只是这要酒可以,阿年先回答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李月圆抬了抬眉毛,目光里透着深意,说道,“阿年见了?长兄,可还满意?”

想起当?初那些信誓旦旦的话?,赵年难为情了?一瞬,拍了?拍脸,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我可不敢乱说,稍后问了十二郎,再回你?”

李月圆戳了戳赵年的腰,痛心地说道,“你,跟着阿兄都学坏了。”

“我若和别人学,也不妥呀。”

赵年眨着眼睛,天真无辜地望着李月圆。

李月轻叹了一口气,掐了?掐赵年的脸颊,问道,“你这小娘子是何人?为何披了阿年的皮囊?”

赵年捂着脸,抽抽嗒嗒地说道,“我是你的大力郎君呀,娘子怎么弃了?我,要另嫁他人呢?”

李月圆怔了?片刻,脸上的表情震惊无比,难以置信地盯着赵年,随后突然发力,掀起被子盖住赵年,企图以蛮力制伏对方。赵年慢了几秒,立即回击,双方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被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面色绯红,头发乱糟糟,气喘吁吁地向外爬着。

“我输了?,饶了我吧。”

李月圆也钻了出来,从散落的发髻上可以判断方才的战况之惨烈,她以胜利者的姿态,优雅地裹住被子,冷傲地拷问手下败将。

“再答一遍。”

赵年惨兮兮地抱着手,老老实实说道,“什么满不满意的,我都不敢多看别人一眼了。”

“你怎么是这出息?”李月圆睁大了眼睛,惊叹道。

赵年泫然欲泣地说道,“不然也不会输给你了?嘛。”

李月圆噗嗤一笑,乐得不行。赵年觉得面上无光,于是便道。

“别笑了?,我太难了。”

赵年的样子让李月圆心生怜惜,揉了?揉她的乱发,压低声音道。

“要不,我教你几招角抵相扑之?术,分筋错骨的精髓,若是阿兄欺负你,你也可反击。”

赵年的眼睛闪了闪,片刻又迟疑道,“要是输了?,可以出卖你吗?”

李月圆想也不想便道,“自然不行!”

赵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我不学了。”

“为何?”

“要是让他知道我蓄谋着要对他分筋错骨,还没有人作挡箭牌,会很惨的。”赵年紧张兮兮地摇了?摇头,做出惊恐状。

“难不成,我一片好心,竟然成了?主犯?”李月圆大惑不解,试探地问道。

赵年羞答答地笑了?笑,挽着李月圆的手臂,好声好气地商量道,“我们结成同盟,往后吴郎君那里,我也可帮你掩护呀。”

李月圆沉思了?一会儿,总算是琢磨出一些趣味来,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有益。

“就这么办。”

“阿圆。”

赵年拉着李月圆的手,想着以后多了?一个战友,险些喜极而泣。

“放心,不止是我,阿娘也会帮着你的。”

又多了?一位盟友?赵年欣喜万分,抱着李月圆不放手。

“我太高兴了。”

“好了好了,我们何时开始?”

“什么?”赵年不在状况地问完,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摆着手,“有你们,就更不必学了。”有人掩护,帮忙哄着李白,还费这些劲儿做什么。

“你要气死我了?。”李月圆捂着心口,瘫在床上。

“圆娘别气呀。”赵年俯身坐在李月圆身边。

“你学不学!”李月圆有气无力道。

赵年思忖良久,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做了?什么惹你这么生气的?”这是结了?什么仇?怪吓人的。

李月圆磨了磨后槽牙,气恼地说道,“我主要还是为了?你好。”次要的原因,是他居然带着未来妹夫去喝花酒,简直不可饶恕。

“分筋错骨似乎很疼呀,他最多是和我闹闹脾气,也还用不着动用这样的酷刑。”赵年没有多想其他,只是感动地望着李月圆,为了让对方安心,又说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什么分寸?”李月圆好奇道。

赵年只好闭眼胡诌八扯了一大段,“比如在心里预期的时间内,如果?对方的胡须不抖动,我会立刻认输,就如方才。”

“认输算是什么分寸。”李月圆倏地爬起身来,咬着牙,“你说谁有胡须了??”

赵年闪躲着,逃到了床边,“这不是重点。”

“重点?我会重点教训你的!”

“我错了?!”

“认输也无用。”

……

正日,黄昏之时,李宅大门紧闭。迎亲队在门口齐声高呼着“新妇子”,一波又一波,整条街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在吴家人不予余力的叫唤下,连做了?几首催妆诗,吴指南终于如愿踏进李家。一路重重考验,道尽了许多的好话,在众人欢喜声中,吴指南领着李月圆出了门。

赵年捧着葫芦瓢,满眼亮光:喝了?这瓢酒,以后你的酒都要分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