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云雾缭绕,白衣少年置身于此，宛如谪仙，似欲乘云而?去。仙山的飘渺壮美,冲淡了?李白对远方的渴望,此刻着眼于此刻的宁静，享受着当下，自由且恣意。
他们在峨眉山住了?小半月,拜访了?许多隐士，李白的朋友之多，以及交友能?力之强都让赵年拜服。
李白信奉道教?，却又不局限于此,他有许多僧友同好,时常同处讨论禅学,峨眉山上?正有他的僧友怀一法师。
这日，李白来拜访怀一法师,俩人进入禅房内谈话,赵年则与?夏义、蔡雄在院中赏花，绕了?几圈，赵年寻了?一处荫蔽处,从随身携带的羊皮袋内取出还未完成的木雕,低头仔仔细细地雕琢着，夏义和蔡雄好奇,围坐在她身边。
“有余,这是羊吗？”夏义惊叹了?一声，眼睛落在赵年的手中不过?两指之大的木羊。
“是。”赵年把木羊放在掌心，给他们观看。
“这个木羊好生别致可爱，有余可否赠与?我？”夏义一眼便喜欢上?了?赵年手中之物,双眼闪动着渴望的光芒，倒也?没客气。
赵年迟疑着，不知如何拒绝。
夏义看着赵年面露尴尬，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摸着头，笑道。
“我随口说?说?，有余不必挂怀。”
赵年看着掌心的木羊，解释道，“这是送给太白的，你若喜欢，我可以另做一个给你。”
夏义闻言，连忙开口道，“其实我更喜欢水牛的憨厚。”
“好，我得空做完就请人捎给你。”下山之后，他们就要分别，水牛肯定是来不及做的，只能?先欠着，日后再还。赵年又望向蔡雄，问道，“蔡郎君喜欢何物？”
蔡雄没有多想，脱口便道，“兔子。”
对蔡雄的喜好，赵年有些?意外，却也?爽快应下，随后又继续低头雕琢，想做到尽善尽美。沉浸于此，白驹过?隙，直至僧人寻他们去斋堂用饭，赵年才放下手里的活计。
用过?斋饭，他们坐在巨石上?遥看着落日余晖，红霞漫天?，美不胜收。赵年和李白背对背倚靠着，沉静无声地感受着微凉的清风。
赵年侧着身子，看向李白，“这个给你。”
李白怔怔地看着赵年递来的木羊，心中一暖。倘逢骑羊子，携手凌白日。原来她也?是知道的。
“阿年费心了?，我很欢喜。”
赵年微微笑着，她特地做这木羊，就是想要讨他欢心的。
夏义凑了?过?来，坐在赵年身边，一脸羡艳地说?道，“方才我与?阿年讨要木羊，他都没舍得给我呢。”说?这话时，语气颇为惋惜，与?赵年相见恨晚之感萦绕于心头。
李白目光轻轻扫过?夏义，笑道。
“阿年也?是你可以唤的？”看着黏在赵年跟前的老友，竟然觉得有些?碍眼。
夏义一怔，回过?神?来时，手臂搭在赵年肩上?，挑衅道，“我怎么不能?唤？日久生情?，说?不准哪天?阿年会?觉得与?我一块儿更有趣，留在成都也?说?不准了?。待到那时，什么木羊木鱼的，还不是都要紧着我。”
夏义越想越是满足，拉着赵年往边上?走，低声凑在赵年耳边，尽是说?些?讨好之词，连哄带骗地劝说?着赵年留下。赵年没遇过?这样外放热情?的人，半是无奈，半是客气，俩人倒也?攀谈了?起来。
看着赵年和夏义亲近的举动，李白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的心似是被一滴滚烫的热液灼伤，震惊之后，便是阵阵刺麻，久久不散。
蔡雄默默觑着夏义，颇为看不惯他有恃无恐的模样，也?不开口劝阻。有些?人就得受些?搓磨，才能?安分，蔡雄估算着，不到一刻钟，夏义准保要哭着投靠他，寻他的庇护。
赵年委婉拒绝夏义的邀请，夏义只好退而?求其次道。
“阿年，你可别忘了?我的水牛。”
“夏幺，谁许你要东西了?？”李白开口道。
夏义得意地觑着李白，指着赵年，声音洪亮地说?道，“阿年亲口答应的，怎么，难不成还要你的批准吗？”
还真是需要的，赵年苦笑着。
夏义把头轻轻靠在赵年肩上?，赵年个头虽小，身材瘦弱，可是却莫名有一种?安全感，令他不由想要亲近。
眼看着夏义的举止越发离谱，李白站起身来，笑容越发灿烂，温声唤道。
“阿年，来我这里。”
赵年和夏义默契十足地感到有一丝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相视一看，又默默扭头看向蔡雄，蔡雄微微挑着眉毛，扬了?扬下巴，示意夏义过?来。赵年和夏义只得磨蹭着，各自往李白和蔡雄身边走去。
赵年站在李白面前，踌躇了?片刻，讨好似得笑了?笑，李白像是很满意，摸着赵年的头，轻声说?道，“夏幺爱胡闹，你可不要跟他学坏了?。”
赵年歪着头，端详着李白。方才，他似乎是真的被惹怒了?，可是这火气也?来得太突然了?吧？难道今日是唐朝人的愚人节，他们是不是合伙戏弄自己呢？
“他就爱耍耍嘴皮子。”虽说?心中有所疑惑，可赵年却没有勇气问出口来，只好和稀泥道。
“年纪一大把，还爱胡说?八道，以后不许同他玩了?。”夏义的性子，李白也?是很清楚的，然而?涉及赵年，他实在无法容忍，只怪好友没有眼力见。
“那个……”赵年试着挽回。
“不许送。”水牛是他的。
“可我已经答应了?。”赵年掰着手指，左右为难道。
李白闷闷不乐地扭过?头去，不搭理赵年。
“十二郎？”赵年小声唤道，以眼神?劝导着李白。向来慷慨成性的李白，怎么突然改性了?？难道真有心事？
夏义惊骇地看着李白，仿佛不认识他一样，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看向赵年，只见她跟在李白身边，好声好气地哄着，而?向来不羁洒脱的好友，却一声不吭，生着闷气？
夏义对着蔡雄眨了?眨眼睛，这太诡异了?吧？
蔡雄移开目光，不理睬夏义。
夏义甩了?甩衣袖，指着李白，决定刷一波存在感。
“李十二，你就别欺负阿年了?。”
赵年看着夏义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内心有些?崩溃。
“你答应过?。”李白拉着赵年的手，语气中似乎隐隐有一丝委屈。
“是是是，我答应了?。”这么委屈？他怎么了?？和怀一法师有关吗？
赵年心底担忧，自然不愿在这些?小事上?惹得李白更不快了?，摊手看着夏义，态度明了?。想要木牛，自己来哄金主。
夏义扒拉着蔡雄的衣袖，有了?几分底气，随即质疑道，“凭什么你说?不许就不许，你又不是阿年的耶耶。”
李白突然笑了?，笑得随性，双光却十分地坚定。
“虽然我不是阿年的阿耶，可是我想要的，阿年都会?满足。”我对阿年，是特别的，除了?赵蕤和卢月，最特别的存在。
“无理取闹的要求，阿年才不会?答应，阿年，你说?是不是。”夏义被这种?没有理由的自信逗笑了?，叉着腰道。
赵年以求救地神?色望着蔡雄，只盼着他能?从中调解一二。还没等蔡雄做出反应，她的注意力便被李白拉回。
“阿年说?。”李白双手放在赵年的肩上?，专注地望着赵年，眼神?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赵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温热的鼻息洒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十分地磨人。以仅剩的理智，组织着语言，回答道。
“假设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呐。”
夏义欢欣鼓舞地赞叹了?一声，正要享受胜利的成功，却又听李白说?道。
“我们现?在下山，你说?可好。”现?在就走。
“什么？”不止赵年，连夏义和蔡雄都感到吃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白，然而?他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没有了?方才与?夏义斗气的模样。
“阿年不是说?了?，无法回答假定的问题，所以这个问题很具体，阿年可否愿意随我漏夜出行?，以明月为伴，从清溪驿舟行?往渝州去。”
这也?太突然了?吧？赵年脑中闪过?许多现?实的问题，山路不好走，此时还有无船只，改变原定计划，只会?带来一些?不可预估的麻烦。
“太白，夜路不便，你无须理睬夏幺，我会?收拾他的。”蔡雄出声说?道，目光淡淡地扫过?夏义，夏义的心肝颤了?颤，连忙捂着嘴巴，以行?动来表示他的心意。
李白摇了?摇头，看着赵年不语。
虽是随口一说?，可是他却心往向之。至于路途的不便，他并不是很在意，船到桥头，只要赵年和他同行?，一切都不是问题。
李白的双眼透着雀跃，格外澄澈明亮，月光为他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华光，更显超凡脱俗。
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任性的。赵年看着李白，嘴唇动了?动，半晌，轻叹了?一声。
仰头遥望，月夜明媚，星辰璀璨，赵年勾起嘴角笑道。
“挺有意思的，我们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