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空气安静到几乎静止流动,任御泽看着眼前的画面感觉到了魔幻。

男人脸颊涨红,嘴角浮起痞笑,“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宝贝儿子……咳咳咳!”

范辰玺脸色不变,周身上下甚至没有浮起哪怕一丁点的情绪,“放、开、她。”

“我要是不放呢?……咳咳咳,你……忘了……是谁差点打断你的腿的?”男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却不肯松手。

范辰玺死死的咬住牙槽全身痉挛,他缓缓举起左拳猛地打倒男人脸上,巨大的冲击力让男人应声而倒。

他还欲再挥拳,蓦地一双手透着微热将他拉开,脑颅中嗡嗡作响的声音如潮水般消退,他回头对上了任御泽的眼睛。

班里几个男生看有行动的了,便都赶了上来,将宁离拉到一旁。

任御泽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范辰玺的爸爸,一脸胡子装斯文,嘴角骂骂咧咧没一句能听的,任御泽一脚踩到他的胸膛上,眼里透着少有的狠戾,“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能再说一遍么?”

男人眼睛都红了挣扎半天,终于放弃,向上吐了口唾沫。

“……草!”任御泽这个洁癖那里能受的了,直接给了他一脚。

男人借此机会勉强站起来,“那里来的毛孩子,别人的家室也要管?看我不教给你点厉害的!”他扭扭手腕,跃跃欲试想一雪前耻。

任御泽跆拳道学了八年当然不会吊他这些话,一旁的男生们也都站到了任御泽身边,不出两分钟,这个男人有被摁倒了地上。

几个女生报了警,学校那边的保安发现了这群学生也闻讯赶过来。

任御泽从中脱身,抓住范辰玺的胳膊,问:“你……”

他还没说完,范辰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挣脱开他就往小区门口跑,任御泽愕然,跟了上去。

门口的声控灯坏了,时亮时不亮的,一条灰白相间的大狗趴在那里悄无声息……

这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经历了很多,他努力支撑了很久的天幕轰然坍塌,挡住了前路,他心里如同坠了块冰凉的石头,全身血液逆流。

他早该想到的,这么大动静这条神经质的狗却一点声都没有……

范辰玺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他僵硬机械的重复着往前走的步伐,蹲到狗狗身边,他的手在抖,抑制不住的抖。

早就没了呼吸,连尸体都是冷的。

它还没有名字,没有吃过什么正经的狗粮,现在它已经倒在了这里,口吐白沫尸体僵硬。

范辰玺觉得自己嘴里泛起浓重的苦味,可是他现在连哭都不会了,声控灯闪了一下彻底熄灭,惨白的月光照进来,这个脊背永远是笔直的少年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不知所措。

很久之后他才明白过来,那种感觉叫做绝望吧……

他好想时光就停留在这一秒,因为他真的好累啊……他看不清前路,也没有退路,他不想面对未来了,他真的好累好累啊……

任御泽站在他的旁边,默不作声。

中秋刚过,天上的月亮还是圆的,银光散在地上,将两人一狗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微风轻轻浮动,将校园里的花香传来,开元大街偶尔有汽车经过,地球还在转,世界没有崩塌,他们才十七岁。

第二天,范辰玺没有来上课,闫天也没有来上班。班里的气氛也格外沉闷,几个代课老师唠叨他们上课氛围很差,他们的第一没了,所有的难题似乎都没人会解答了,就连这次六班全班拿了三十个班的第一名,英语老师请他们看电影,他们也都无精打采的。

任御泽竟然开始不习惯身边没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个月竟然养成身边没人就听不进去课程的习性,他下课看到有趣的题叫玺哥的时候才发现,旁边这张桌子上没人。

就连罗锐鑫这个话痨也叹起气来。

直到晚自习,范辰玺背着书包回来了,所有人都看他,脸色苍白几乎没了人样,琉璃色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六班这群学生才发现他们眼里一直发光的玺神一旦暗淡下来竟然是这副样子,像是再也不会核聚变的宇宙恒星,成了黑洞。

他有着无人代替的光芒,不知谁还能再次点亮他。

也许永远不亮了。

范辰玺收拾完书后,在纸上写了行字递给任御泽:“今天老师的作业还有什么?”

他还是,从不在课堂上说话。

任御泽在纸上回应:“今天讲考试试卷,就是改改错题。”

范辰玺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拿着书又走了。

任御泽本来还有其它的话想对他说,可是话到嘴边被他咽了回去,看着范辰玺走出教室。

范辰玺今天一整天都在派出所做笔录,闫天作为班主任积极和当地派出所沟通,范辰玺实话实说,真相和他想的差不多,他爸爸……奥不范行书一回来就拿药弄死了门口的狗,他曾经被这只狗咬过,当然不肯放过它。

宁离胆小整个人处在一种精神错乱的状态下,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一切一样,她身为受害者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说话,有人靠近一她,她就开始紧张。

范行书不知道自己有错,被关在派出所里和警察僵持,大声呼喊:“我打老婆,打儿子天经地义怎么了!没了我它们也配活着!”

警察没办法,暂时拘留了范行书,将范辰玺和宁离放回家。

范辰玺拿完书回家的时候,宁离罕见的站在门口,“辰辰……”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对范辰玺的话,声音沙哑。

范辰玺点头,往屋里走,喉咙干涩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狗狗已经被楼下好心的大爷火化埋葬了,他什么都没了。

宁离跟在他后面说,“辰辰……不然你去住校吧……”

范辰玺猛地停下脚步睁大眼睛,扯了扯嗓子问:“你以前不是不同意吗?觉得我们这样挺好的……”

“今天……你们班有个同学给我打电话了……”

“谁?”

“一个叫任御泽的男生……”

范辰玺愣住了,“他说服你的?”

“嗯……”

一个小时前。

任御泽上完第一节晚自习,拿着手机去了操场。

晚自习期间几乎没人会来操场瞎逛游,这里静谧到能听见虫鸣,他偷偷掏出手机,回忆班级花名册上范辰玺母亲的电话号,然后打过去。

足足有半分钟,对面才接起电话,“喂?”宁离柔弱的声音传来。

任御泽有点紧张,清清嗓子道:“阿姨你好,我是范辰玺同学的朋友。”

“奥,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任御泽用脚踢草坪,“您介意您的儿子住校吗?”

猝不及防,对面声音直接破了,歇斯底里,“辰辰,很好!他不需要住校,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很幸福!”

任御泽怀疑自己打错电话了,“你决定?”他声音不大,却直接让对面安静下来,任御泽皱眉问道:“那我问你阿姨,您知道自己的儿子最近在做什么练习册,这次考试又考了第几名,英语多少分,想去哪个大学,他喜欢吃豆浆油条吗?还有他之前……受伤用什么药?”

任御泽今天中午回宿舍的手看到之前范辰玺给他治疗手臂的药才恍然大悟,他为什么一眼就看出当时自己的手臂没有伤到骨头,为什么给的药都这么管用?因为他以前一定是经常受伤!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久才支声道,“他是我儿子……他幸不幸福我能——”

“您不知道。”任御泽深吸一口气,“他最近一直在做一本有关物理的练习册,因为最近物理的内容有点难消化,月考全年级第一名,英语140分,想去北大,不喜欢吃豆浆油条他一口都吃不下,受伤用的药是……”

“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电话对面传来崩溃的声音,带着哭腔。

“您还认为他幸福吗?”任御泽问完,对面就再也没了声音,直到电话挂断。

宁离打完这通电话,她坐在凳子上想很久,原来自己的儿子不幸福?可是依赖他爸爸不应该很幸福吗?

她的胃部一阵阵的抽痛,她本能的觉得应该听这个男孩子的话……尽管她想不通。

范辰玺看着宁离,“妈,我一周后再去吧,我先去给班主任递交申请,并且你……我带你去个地方行不行?”他摸摸宁离的脸。

宁离拨了拨自己散乱的头发,点点头。

范辰玺想起今天一位女警察对他说的话——“你妈妈……嗯,我有个朋友是心理医生,我也了解,从你母亲今天的情况和你的复述来看,她……可能存在心理认知障碍……”

他以前以为他母亲只是不在乎他,离不开范行书,即使受虐也离不开,他一直想尽办法看看能不能给宁离依靠让她学会离开范行书,他努力承担一切,直到最后他终于明白,宁离不在乎任何人,她只依赖范行书,这个认知一度令他绝望,现在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虽然他的母亲充满了控制欲,不曾给过他温情,可是也是吧他养育到这么大的人,至少带她母亲脱离苦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