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
他轻轻一动,镣铐连着的沉重?锁链如巨蟒般在雪白的床褥上“爬行?”,昭示他“囚徒”的身份。
不仅如此,他低头,发现自己衣衫大?敞,露出紧实的腰腹。
他的肤色也比以往略深了些,像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磨练”出的麦色。
除此之外,他脖子上还戴着一条项链,上面坠着把精铁打造的小刀作?为装饰。
很明显,这不是他的身体。
此次的幻象似乎与之前?不同?。
在这里,他可以随意支配这具身体的行?动,连感觉都是相通的。
仿佛“他”就是他。
段君诉很不喜欢这个幻境。
如果现在自己被人捅一刀,恐怕也要跟着痛死?。
他只想当个旁观者。
正想着如何解开束缚时,他听到殿门外有人在说话,是个陌生男子和婢女的声音。
“公子今日用膳了吗?”
……
“行?,我知道了,下去吧。”
推门声响起,段君诉火速重?新躺回去,装作?熟睡的模样。
那?人慢慢走到了床前?。
感觉床边一角陷了下去,他整个身子都绷紧了。
那?人坐下之后,微微俯下身来伸手?撩开他额前?的碎发,然后一声叹息:“难得今日你还愿意这般同?我‘玩’,我是该叫醒你呢还是继续配合呢?今日是有要事同?你说,可此刻我又有些舍不得……”
妈的,话都说成这样了他还怎么装?
段君诉直接掀开被子坐起来。
而在看到对方?面容的那?一刻,吓得他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好远,扯得锁链哗啦啦响。
“你是谁?!”
这人并不是一副歪门邪道的模样,反而很周正,给人正气凌然之感。
怪不得这座殿宇都不像盘丝洞那?种妖孽风格的。宽敞明亮,哪里是囚牢的样子。
段君诉怕的不是这个,而是这男人的五官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乍眼望去整张脸上似是蒙了层薄雾,段君诉恍惚间还以为他没有五官。
男人听了有些悲伤,“已经这么些日子了……你为何还没记起我?”
废话,脸都看不见他咋知道呢。
受制于人的感觉不好受,他便回答:
“那?你先把我放开,放开之后我就告诉你。你不用担心我逃跑,既然你有本事抓到我,也不怕我逃了,对不对?”
男人笑?了,“看来今日你是清醒的,还知道与我讨价还价。只是不行?,我不能这样做。上回你偷偷跑出去后,我可找了你好久……”
说着,男人微微朝里靠了过来,试图去碰触他的脸颊。
他排斥这种暧昧举动,一边痛骂怎么还不把身体还给他,一边往旁躲避去。
手?指再次落空后,男子周身气压也渐渐降了下来。
“所以我对你再好,你也不会?喜欢我半分,是么?那?个人你就这么喜欢?”
段君诉真想骂人,有他这么追求对象的吗?也不怪别人不喜欢他,换作?是自己,早就被他吓跑了。
内心正吐槽着,忽然,脚上的镣铐一紧,他猛地被这看似比他稍显清瘦的男子毫不费力地拽了过去。随即,对方?立刻翻身上来,双手?撑在他左右两侧,将?他困于其中。
男人模糊一团的脸,近在咫尺。
段君诉脑中警铃大?作?!
“等等等等!有什么话我们坐起来好好说!”
而对方?没有要听的打算,自顾自道:“那?天把你抓回来,我确实狠狠‘惩罚’了你。因为我生气,你竟在清醒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要离开我!”
男人越说越激动,但始终没有对他语气太重?,这样反而有种阴阳怪气的错觉。
“以前?即便受再重?的伤你也不会?吭声,而那?次你哭了,我以为你尝了苦头就不会?再犯,对你也更加疼惜。谁知,你又将?我忘了……”
男人想起了什么,嘲讽一笑?,道:“但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可以消磨,你总会?有永远记得我的那?日。对了,今日我来,便是想和你分享这则喜讯……”
听着就不像什么好消息。
段君诉愁眉苦脸地捂着耳朵侧过头去,“我不想听,你自己乐吧。”
男子笑?了,单手?掰正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
“这件事从我第一次与你相遇那?日便在筹备了。我问了民间很多户人家,也做了许多功课。三日后,我会?像寻常娶亲那?般迎娶你过门,断不会?同?其他人结契那?般冷清清的。届时,所有人都会?来祝福我们。怎样?开心么?”
这人哪只眼睛看到他高兴了?
段君诉忍无可忍,一把将?人推开还不解气,顺手?反客为主掐住对方?的脖子将?人压制住。
而这人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我不知道你是谁,更不会?和你成亲。快给我解开这破锁,不然我扭断你的脖子!”
男子一点也不畏惧他的威胁。
好似宁愿自己立刻被大?卸八块,也不愿让他离开分毫。
“解开?要去哪里?还是又想去找你那?心上人?这般急切,已经迫不及待想让对方?看看你身上的好东西了?”
话音刚落,段君诉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了拽,白色里衣瞬间就又滑落到腰际,露出肌肤上的青红印记。
他的脸色蓦地刷白。
虽不是他的躯体,但也从没见过这般恐怖的痕迹。
一时间也不知是谁的愤怒、羞耻、恐惧、悲伤等种种情绪汹涌而来,扰乱了他脑子里原本的计划。
见他走神,男人乘胜追击,势必要让他想起什么。
“这也不记得了?看来那?东西戴久了并不好,怎么什么都能忘呢。”
男人忽略危险,兀自撑起身来抚向他脖颈。
“以前?送你的不小心弄坏了,我便又差人千里迢迢为你送来新的。你总是那?么无条件信任我,才让它从不离身。”
闻言,段君诉立刻惊慌地去拉扯脖子上的项链。但不知这玩意儿是用什么做的,愣是一点磨损都没有。
“别费功夫了,我可是会?吸取教训,不会?让历史再重?演……”
接着,他凑到耳边,轻声道:“忙得好几日没见了,我很惦记你……”
鸡皮疙瘩顿时从头爬到脚。
段君诉心知不妙又开始躲避。
怎知这次一股剧烈的麻意从他颈间发出,把他整个人轻而易举地放倒!
“哎,总是学不乖。”
妈耶,救命!
无面人近他一分,他便多一分恐惧。
不仅是来自对眼前?人完全的陌生,更是这明目张胆的图谋不轨令他胆颤。
段君诉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死?命挣扎,奈何手?脚皆被束缚,人也在刚刚没了力气,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
他怕了,他真怕了。
从未有过的恐惧将?他深深困住。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反胃、恶心。
终于,在殊死?搏斗之际,他瞥见手?腕上渐渐浮现那?条红绳。
段君诉毫不犹豫地拽住它!
“叮零——”
一声清响宛若天籁,顷刻便将?他从躯壳中救了出来。
而这副离了他的躯体,也在眨眼间宛如破布娃娃软软倒在床上,接着被另一人的身躯全部覆盖。
“唔……”
段君诉反胃得厉害,脸上更是一点血色也无。
同?心绳在把他不断往外扯,他也距离那?张床越来越来远。
他不想看、不想听,便闭上眼、捂住耳朵。
而在他即将?被带离殿宇的刹那?,他却下意识睁开眼,目光落在床帏里。
四?周白光渐盛,是幻象将?要散去的征兆。
当最后一点光聚在下面那?副躯壳上时,原本那?双望着穹顶空洞的眼,忽然侧头远远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