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个声音却更加黯淡了。
“泉……”
我想我还是听清楚了,有人在呼唤泉的名字,不过声音太低了,很难让人判断出方向。不过更令我感觉意外的是,那个声音太像是游发出来的。
那个声音一阵的断断续续之后,终于停止了。不过我总算是判断出了它传出来的方向。
我发现我作为陆易丝生活在这个世上真是一点也没白来,在力大如牛这方面足以说明这一点。我轻轻托起游的尸体,往声音的来源飞去,同时我背上还挂着一个体重快到我两倍的奥塞尔。
我走得毫无声息,所以一路上没惊动到任何人,除了奥塞尔那张不停地吵着要回家的嘴。
“给我闭嘴!”我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我会把你安全送回家的,但前提是我们得活着离开这里。如果你再这么吵闹下去,我们死亡的几率比生存的几率大多了。”
他咽了下口水,终于乖乖闭嘴了。
“泉……”
“泉……”
“泉……”
声音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就好像蚊子一样轻。他一直在呼唤她。
那个声音是含混的,有气而无力,仿佛是水中的鱼竭力把头伸出水面发出来的声响。只能凭感觉分辨出,是个男孩的声音,是游的声音。但那个声音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似乎我手中的尸体也被催动了,我感觉到了尸体存在的潜在能量——它也在指引我。
在这个声音的引导下,我托着尸体来到了一幢陌生的公寓前。
这个公寓很大,据我推测,应该是学生会会长级别的人才能享有的住所。这个公寓的前面是一片草地,草地上的一盏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似乎正在宣告生命的逝去。
让我吃惊的是,我竟然看到游安然无恙地坐在他门前草地上的秋千架上,风把那秋千吹得前后摇摆,轻飘飘地,好像上面根本没人。
“游?”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的尸体就在我眼前。
奥塞尔吓得紧紧箍住我的脖子,这下他死也不会放手了。
“竟然是你。”秋千架上的人看到我了,声音很轻,面上露出了一丝很明亮的笑容,他无波无澜地望向我手里的尸体,“我已经死了,对吗,陆易丝?”
他说话的时候,我发现其实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这说明他不过是一缕幽魂。我把尸体轻轻放在草地上,背着奥塞尔靠近他:“你是……游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气息?”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知道强大像亚伦这样的意志力的灵魂,在离开本体后会复活成恶灵。但若有心愿未了、但死亡意志更多一点的灵魂,会在尸体尚存最后一丝气息的时候,仍旧以半生命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所以我敢断定:他必定还在人世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放不下。
“是的。”他动不了,只能坐在那里,身体好像比先前更加透明了一些,“我是游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口呼吸。我在临死前听到了泉呼唤我的声音,所以没有死透……也就是说,我还活着,但生命不长。”
但就算他生命不长,他的死亡意志也比他求生的意志更多。
“嗯,我明白。”我仔细观察着他的身体状况,“也许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的生命。”
“我知道。”他说,“陆易丝,您能帮我个忙吗?”
在一个死人面前,所有曾经活着的时候发生的不愉快都显得微不足道了。我能预感到他要我帮的那个忙是什么,但我还是不愿令他失望:“你说吧。”
他微笑:“请您带我去泉的公寓,我非常想念她,我想亲眼看她最后一眼再走。”
我犹豫了一会:“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不认为她并不值得你这么想念吗?”
“也许吧。”他说,“但爱不是可以用理智克制的东西。如果可以那样,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我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能过来一下吗?”他说,“我现在无法动弹,我需要借助您的力量走动。”
“陆易丝,不要靠近他,求你。”奥塞尔小心翼翼地说,“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他是鬼,你不觉得他会伤害我们吗?”
游露出了微笑:“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我只是一缕即将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灵魂而已。”
奥塞尔迟疑了好一阵,从我背上爬了下来,很不情愿地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走到秋千架旁边,把游的手安放在我的手心上,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毫无重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会觉得我根本什么都没握住。
“谢谢,。”他从秋千上滑落,用很真诚的表情对我说。人在知道自己已经或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笑容都会显得很纯洁,就算他曾经有那么讨厌我,但他知道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然后,他的身体开始飘起来了,“陆易丝,谢谢你,我从未想过最后关头站在我身边帮助我的竟然会是你。当初我还那么讨厌你,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记得那些事了。”我牵着他的手离开了草坪。
在他的引导下,我拉着他慢慢往泉公寓的方向走。泉的公寓离这里有一千米,他没法走得很快,不然他的魂魄会以更快的速度从这个世界消失。他想见她最后一面,这是他临死前的愿望,我觉得应该帮他实现。
“你和西观早就认识吗?”他问,“他对你一直很有兴趣。”
“不。”
“你应该不是人类吧?”他说,“圣学院的学生都害怕魔鬼和灵魂,可你看到我不但没觉得害怕,还很镇定。”
“对,我不是。”
他也许觉得我不喜欢透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便不再问了。
我想了想,问:“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吗?”
他神情有些沮丧:“我是自杀的。”
我诧异道:“自杀?”
“是的。”他说,“因为昨天晚上,我听说他们杀死了一个女人。”
我有点诧异:“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