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将军卸甲

许久之后,阿草瘫软倒地,阿草瞥了一眼,自顾自站桩,并不出声,也不出手扶阿草起来。

半刻钟之后,阿草慢慢起身,想要再学着摆出桩法,只是周身血肉筋骨酸疼,难以站定,只能放弃。

修炼如登山,并无捷径,都在日常点滴之中,行止坐卧,呼吸吐纳,甚至连睡觉之时,体内真气犹自血肉筋骨间“出入”不停,更有体内数道真元运转不息。

一内一外,一静一动,滴水之功。

月上半天,无心收敛体魄真气,真元回归气海,神魂寂然,心海静如平湖。

“啊,憋死我了。”

突然一道声音传出,院子西厢房,一道门突然打开,一个壮硕汉子,跨步而出,站在院子当中,双臂擎举,仰天呼喊一声,声如洪钟大吕。

四方脸型、络腮胡子、短衫剑装,脚上踩着粗布鞋子,极像一位“有钱”的老农,膀大腰圆的。

“两位见谅一哈,我也是借宿这里啷,在那个屋子住,睡了大半天。这会起来,没有搅扰你们吧。”

似乎是察觉到还有外人在场,方脸汉子伸了一个十足的懒腰之后,颇为不好意思的向无心两人说道。

无心行气收势之后,连忙行礼,以晚辈之礼问候汉子之后,应声说道:

“我们也是初来乍到,刚才也是惊扰了前辈美梦,应该是我们礼数不到。晚辈这里有一些酒水,送与前辈,晚间湿寒,酒可御寒。”

无心伸后手自身后拿出一坛酒,一丝真元消散。

“哎呀,怎个好意思咧,这刚见面的,拿你酒就不好了啊。”

方脸汉子搓着两只宽大手掌,口中咬着字说道,眼睛却盯着酒坛子,一动不动。

无心见状,连忙双手递上,只是两者仅隔着正堂门槛。

阿草见日间冷淡的无心,突然如此热情,心中颇为古怪,又隐隐觉得很好笑。

无心双手持着酒坛,递了上去,酒坛上布满武道真气。

方脸汉子似乎是毫无察觉,出手接过,那一道真气如入泥淖。

汉子极快地去掉酒坛泥封,撕开布条,仰头一大口一大口吞咽,酒水并未洒出,尽数落入口中,犹如一位阵前大将,酒气渐浓,杀气渐盛,此刻又像一位大将军。

无心看着眼前的汉子将一坛南烛酒尽数喝下,心中大惊。这坛酒并非陈酿,却加了很多武道修炼淬体的灵物药草,酒劲十足。

南烛酒,酒中有药,药性阳刚,一般阴魂鬼魅不敢触碰酒中药性。

无心心中嘀咕,此人看着不像是鬼魅,也不是山野散修中的邪道之人,其中灵物药草至刚至阳。

“好酒量,晚辈见识过很多军中英雄,喝酒的豪迈丝毫不抵前辈万一。”

方脸汉子擦了擦嘴,又抬起酒坛子,将剩余几滴酒水收入口中,方才恋恋不舍地说道:

“俺是这边庄稼人,之前种地的。好多年没有喝这么好喝的酒呢,这酒,够味。嘿嘿。”

方脸汉子一手挠了挠鸡窝般的毛发,“腼腆”十足,黝黑脸庞显得分外局促。

无心伸手邀请汉子进来叙话,檐下更深露重。汉子看了看,却以月色正好拒绝了,反而邀请无心出来,趁着月色,他有一些庄稼把式,演示一番。

无心摇头笑道:

“晚辈读书之人,学不会功夫。”

方脸汉子看着无心身后的阿草,神色莫名,只是转眼又笑着说:

“喝了你的酒,总归觉得欠了你们什么。我这些功夫都是从军之后学的行伍功夫,今晚时间很长,你身后的小孩子,我也可以教给他。”

此刻的汉子毫无醉意,也无之前的憨厚模样,言语中咬字清晰,是大秦帝朝的正统言语。

虽然大秦帝朝山河辽阔,但是在征战收复周围诸国之后,书同文也是逐步开始,各地言语逐渐归一。

但并非眼前汉子所应该有的言语。

无心神色一冷:“前辈是否越界了。”

无心刚到此处,便觉得诡异非常。

那瘸腿老汉和眼前的方脸汉子,不问出身姓名不说,还要教授武道,即使在“山下”俗世之中,武道传承,不是那种“秘法经卷”所能传授的。

武道行气经脉之间,快慢高低和路径方位,都有说法,往往是师徒之间“言传身教”,所以才是传承秘法要诀,不然寻常人得到一本“秘籍”,随手修炼,便是无敌天下,又如何有宗派之别,门户之见呢?

无心看着方脸汉子,始终不说话。

阿草似乎是听了话,意动之下,悄然从无心身后挪出半步,只是看着无心冷峻的脸庞,又倒退回去,只是露出半个脑袋,看着眼前的汉子。

方脸汉子似乎并不在意无心的举动,听到“越界”二字,脸色黯淡,叹着气,转身回到了西边屋子,开门的瞬间,眼睛看着无心两人,似乎说自己真心实意。

只是在无心的眼神下,只能尴尬地走回屋子。

阿草看着无心,分不清前面热情送酒的无心,还是当下神色言语冷如寒冰的无心,哪个是无心。

无心慢慢转身,看着阿草,心中酝酿了一番措辞之后,谨慎开口:

“江湖路遥,人心不可测。谁人无缘无故能对你如亲人爱徒,见面不问缘由,不问出身就传授家传功法?一坛酒可换不来。”

阿草使劲点头,身体站桩的乏累被无心言语之间的冰冷,冲刷干净。

西边厢房内,方脸汉子看着无心教导阿草,满意笑了笑,砸吧两下嘴唇,这个少年真的是紧身,酒水中的药草,可真够劲道,自己耗费了许多魂魄之力才压下,也亏生前积攒的阳气和战场煞气,才能扛过少年的纯粹武道真气,不然非得露馅。

看见少年如此叮嘱阿草,方脸汉子也算是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阿草他娘如何了,现在阿草跟着这个陌生的少年,也算是还好。可能也是凶多吉少,不然怎么放心阿草跟着别人呢?

“将军。那位少年的武道气息很纯粹,我难以靠近,阿草小姐身上无恙。”

花白发须的老汉躬身向方脸汉子行礼道:

“将军如果不放心,我们还有一些兄弟,可以试着动手,但是这个少年不简单,恐怕很难。请将军定夺。”

“你不要擅作主张,也不要唤醒那些可怜人。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解决。你安心守着这里就行。井下的东西,仔细看着,别让那个少年发现什么。”

方脸汉子眼神犀利,冷厉风行惯了他,即使是鬼魂之身,依旧不容下属私自行事。

“诺。”

老汉身悄然消散,只留下一个孤独的身影,盯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