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别人会觉得她幼稚,可她真地不觉得,一个人会撒谎了,会玩心术了,会图谋了,就算是长大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派对结束后,大家发现卓星月不见了,心中了然,虽不知道她还能去哪儿,但也没有急着找她,现在,整个酒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方君回归。只有马猜不假思索就猜到她在荧光海滩,径直找来,果然看到她对着这片蓝幽幽的海发呆。
“今夜方君表哥回来,住在馨姑妈的小楼,他们母子重逢,我不想当这个第三者。”她拿着一根枯木枝在沙滩上写写画画,有许多个“决”字。
“你可以放心待在这,尤莉不会来打扰你了。”他想起上次尤莉跟着他来到这里,暴露了两人的秘密基地,随口补充道。
“啊?”
“我说的话,她一定会听。”
卓星月并不怀疑这句话,尤莉的确对马猜言听计从。
“放心吧,我觉得馨老板不是这么无情的人,她可能会把猫星酒店一分为二,你和方君各一半。”
“一半不知道够不够。”卓星月越来越不自信,猫星酒店不是大牌连锁酒店集团,在杨修身面前本就不够有分量,更别提一半了。
卓星月的手机响起来。
费勒来电,他在那头发酒疯,煮熟的鸭子快到手了竟然就这么飞了:“卓星月,快点回来,我们要马上商量怎么对付方君!如果他拿走一半的酒店,我只能平分你的那一半,那就只有四分之一的酒店。不够!这对我来说远远不够!我告诉你,我会像赶走假方君那样再赶走方君!你最好老老实实地配合我!不然你会和我一样一无所有!喂……”
卓星月干脆地挂了电话,不想继续听他的恶言恶语。
她躺在沙滩上,湿润的沙子浸湿她的发。
“这样会着凉的。”马猜伸出手,感受着海上吹来的风,“如果你今夜不想回去的话,可以睡这里。”
他站起来去海滩边半建成的别墅里提了一个袋子出来,里面防潮垫和睡袋一应俱全,“你会搭帐篷吗?”
“不会。”她没有露营过。
“我教你。”他教她怎么搭帐篷,其实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
帐篷搭好后,卓星月的心情果然好些了,这才想起他怎么什么都变得出来,问:“你怎么会放个帐篷在这里?”
“尤莉来后,我常常在这里露营,就放了一个帐篷在这。毕竟我租的房子太小,只有一个房间,尤莉住进来后我不方便睡在那。”
“那你现在……”卓星月心中浮现一个猜测,那岂不是他把房间让给尤莉,把这片荧光海滩让给自己,他这段时间一直风餐露宿?
“岛这么大,哪都有能露营的地方。”
从他说的话看,似乎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流浪的生活。
这一夜,两个人在海边聊了一整晚,没有涉及到马猜的身世,也没有谈到卓星月和杨决的未来,抛开这些不开心的事,他们只是聊一些志趣相投的话题。她发现他读了很多书,懂很多东西,就算不在巴荷岛上开间不赚钱的彩绘店,也可以去知名的大企业找份高薪的工作。
翌日一早,卓星月赶着回酒店上班。方君已经在客户部的办公室工作了,一见到她乱糟糟的头发,就皱了皱眉,温和地说:“星月,你先回房整理一下仪容。我们客户部是直接面对客户的,特别代表酒店的形象,这样会让客户对我们的酒店感觉变差的。”
“对不起。”卓星月抓一抓头发,环顾四周,没有见到李经理的身影。
“哦。对了。李经理调到其它岗位去了。因为我失踪之前就是客户部经理,他这段时间只是代理。你如果舍不得他,我可以拜托妈把你调到他现在的维修部当助手。”
维修部?那不就是哪里的电灯坏了,哪里的马桶堵了,哪里的水温不够热就要马上去处理的部门,几乎和猫舍管理一样辛苦费力不讨好。
卓星月尽力忽略这一层意思,也许方君不是故意要贬她,而是真以为她和李经理感情深厚,便摇头说:“在表哥手下做事也挺好的。你对酒店很熟,我觉得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谢谢。我会帮你转告李经理,他今天还问你是不是一起调部门呢。”
啊?转告这句话不是得罪人的事吗?岂不是说她攀上方君就忘了李经理的栽培。
卓星月看着方君人畜无害的笑容,琢磨不透他的真实想法,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午饭时间,方君因为是回来后第一天上班,堆了许多工作还没有处理完,让罗亚帮他打包饭菜回来,他的勤奋被所有人看在眼里,赞叹不已。卓星月想弄清这个表哥到底是什么性格的人,就跟着罗亚一起去食堂,打算聊一聊。
罗亚本来就是乐天派的人,方君不在时她没有沉湎于悲伤,方君回来了她更是乐不可支,每时每刻都眉飞色舞,看着让人发自心底地快乐。
“星月,你多吃点。”她主动为卓星月夹菜。
“罗亚,你说方君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方君啊……”罗亚托腮,一想到他便面泛春潮,咬着红唇思考着足以形容他的词,“在我眼中,方君是个温柔、敏感、努力、细心的男人。你知道馨老板的性格啊,喜怒无常,不怎么会表达善意,方君只是继子,没有血缘关系,为了讨馨老板喜欢,从小就很懂事。”
“罗亚!”方君突然出现,打断她说自己的事。
原来是大家觉得他身体刚复原,工作不急于一时,饭还是要按时吃,都劝他午休后再继续处理工作,他就来食堂找罗亚了,正巧听到卓星月在问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亚想和方君二人世界,就端起餐盘和他坐到一张二人餐桌,临走时解释:“对不起,星月,方君不喜欢听人说起他是继子的事,觉得是在离间他和馨老板的感情,所以以后你别问我这方面的事了。”
卓星月点头抱歉。
下午,馨姑妈说想散散步,方君马上放下手里的工作,深情地说:“妈,我陪你。”馨姑妈指指卓星月说:“你们俩一起陪我吧。有些话总得要说清楚。”
她人老,但是心如明镜。她不可能强求一对在这以前从未见面,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表兄妹相处融洽,何况他们都希望继承猫星酒店,某种程度上算是有你没我的竞争对手。
一些猫在农场里抓蝴蝶。老灰猫坐在馨姑妈的腿上看着它们也跃跃欲试,可是它腿脚不便,终是不敢跳下去,但它动来动去的有些压痛馨姑妈的腿。
“星月,你把它抱着。”
方君诧异地看着老灰猫无比温顺地被卓星月抱在怀里。要知道这只灰猫可从不对馨姑妈以外的人和颜悦色,脾气甚至比雪公主还烈,就算是他也从不曾抱抱它。
他深知老灰猫对爱猫如命的馨姑妈有多重要,比他这个继子还重要,几乎相当于亲生儿子。他小时候经常和老灰猫争风吃醋,向来甘拜下风。
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悄悄地握紧拳头。
馨姑妈走到小山坡上,俯瞰着整间酒店,脸上焕发着光彩,这是她这辈子的得意之作,不靠任何人,仅凭自己创出了这片天。
“很美吧?”
夕阳下,游泳池如碧玉,别墅如珍珠,猫咪如精灵,整个猫星酒店和和美美。
卓星月和方君不约而同点点头。
“我知道你们都想要它。本来,方君未出事之前,我是打算把它全权交给他。但是后来星月来了,表现让我很满意,我又打算把它全权交给她。现在,你们俩都在,我决定把酒店一分为二,你们共同经营怎么样?”
馨姑妈的口气不太确定,带着商量的口吻问他们。
岂料方君反应极其激烈,收起笑容,似是大失所望,指着卓星月很伤心地质问道:“妈,这个人你了解有多深?认识多久?你怎么能够肯定她会不会只想把酒店套现捞一笔就走人?”
馨姑妈被问住了,她确实对卓星月了解不深,相处也只是这几月的事。分卓星月一半,主要是感谢当年卓爸的恩情。
“方君!”她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谅解自己。
“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我热爱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不希望这里埋藏着一丝外来的危险。”方君怒气冲冲甩手而去,剩下馨姑妈肝肠寸断。
馨姑妈对方君怀有歉意,对卓星月也是,难得道歉道:“对不起,星月,方君这孩子把酒店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也是一心为酒店着想,不是故意针对你。”
卓星月轻轻点点头,表示知道。
晚上,卓星月在卧室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时听到楼下传出的笑声,不知道方君说了什么笑话令馨姑妈笑得这么开怀。
她听见小石子打到玻璃窗户的声音,以为刮强风了,起风来关窗。自从方君回来后,馨姑妈就把小楼窗户上的黑膜撕掉了,让阳光重新透进来,屋子里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卓星月关窗时发现没有风,低头一看,费勒正在楼下瞪着她,指指旁边的小树林。
不能够让费勒闹进屋子里来,她只能下楼出门,刚出门就被费勒抓进旁边的小树林里,卓星月挣扎了一下,幸好罗斯在附近玩耍,看见他们,发出“喵喵”的叫声帮他们掩盖了。
月朗星稀,树影幢幢。
费勒的脸英俊而疯狂,开门见山:“我今天在小山坡听到你们的谈话了。你绝对不能答应一分为二的要求。方君对酒店业务极其熟悉,他最后分给你的绝对不是二分之一,而是最难搞的一半,等于是个烂摊子。”
“你跟踪我们?”卓星月失声喊道。
“小声点!”费勒捂住她的嘴,把她扭带到更深的树林里。“你又不合作,我不跟踪偷听的话能得到最新的消息吗?听好,我再重复一次,我能干掉假方君,也能干掉真方君!你听话,猫星酒店就是我们的!”
忽然,黑夜中多了一个人影,来人沐浴着月光,抱着平日不近人身的罗斯,抚摸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夜色中竟显得几分妖冶。方君开口笑道:“费勒,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游泳池救生员,别痴心妄想,酒店怎么可能属于你?只要我一句话,你明天就得卷铺盖走人!”
罗斯原来是方君的猫。卓星月想到刚刚罗斯在门口幽幽地看着他们,她心里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它是不是在监视这幢小楼?发现动静就“喵喵”叫通知方君,因为她从未听过罗斯叫过。然后方君就出来了,把他们抓个现行。
目前,费勒没有任何可以威胁方君的东西,而且方君的确可以拿捏人事权。他一下子变得十分恭顺,赔着笑说:“方君,你听错了,我不过是和卓星月开个玩笑罢了。你懂的,我一向比较招女孩子喜欢。我先走了,晚安。”
费勒匆匆逃走,留下卓星月和方君对峙。
“帮我把罗斯带回猫舍休息。”方君把罗斯抛到地上,卓星月去抱它,罗斯竟然挥一挥爪,在她的手臂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她心中震惊,罗斯从不伤人,连猫咪打群架都不参与,上次猫薄荷之战也只有它不参与混战,而它在方君回来后就性情大变。
“呵。”看到她对罗斯毫无办法,方君轻蔑笑道,“如果你接手猫星酒店,我真怀疑你能不能管住底下的猫啊。”
这样的方君不是众人面前人人称颂的方君,这才是他摘下温和面具后的真正面目啊。
既然他都不装了,那么她也直截了当地问:“方君表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能不讨厌吗?”此处没有别人,方君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厌恶,回答,“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努力才让她喜欢我这个继子吗?她不爱我爸。她只是看到初恋情人带着新欢入住这间酒店,一时委屈和冲动就和我爸在酒店办了婚礼。她不爱我爸,自然也谈不上爱我这个拖油瓶。我爸死后,她和我形同陌生人。但她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她脾气古怪,我只能花更多精力去讨好她,挖空心思逗乐她。我彩衣娱亲为什么?就是为了有一天,猫星酒店属于我,我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个突然钻出来的人从我势在必得的东西中抢走一半!卓星月,别怪我心狠,我们本来就不是表兄妹,自然也谈不上可笑的亲情。”
原来这就是真相。
听完这一席话,卓星月浑身冰凉,热带的温度无法温暖一颗冰凉的心。
她回到小楼,看着方君重新带上温和的面具和馨姑妈谈笑风生。
她始终学不会这些。也许别人会觉得她幼稚,可她真心不觉得,一个人会撒谎了,会玩心术了,会图谋了,就算是长大了。
不管怎么说,方君的归来都让猫星酒店士气大振。新的领导者总是意味着人事变动,但是方君是故人,猫星酒店可以最大限度保留以往的风貌,这让许多人安心。
卓星月敏锐地发现以前和她走得近的员工,现在纷纷重新拉开了距离。他们本来就是因为罗亚才与她亲近,现在罗亚陪着方君,他们也就跟着围绕着方君。
食堂是最能看出一个人人缘的地方。现在她常常一个人独自就餐。她有心要融入别人的餐桌,可是许多人见到她来,不是吃完了离开,就是马上换位置。
卓星月感觉到自己慢慢在成为酒店的边缘人,她找到了原因,她偶然听见大家都在讨论假方君被陷害的事。
这件事已过去有段日子,怎么重新被提起?
下班后,为了拉近和同事的距离,卓星月不急着回小楼,而是在员工休息室和大家尽量多相处一段时间。
休息室有乒乓球、桌球和室内健身器材,但大家最爱的还是五十寸的大电视,经常围着一起看,吐槽下最近的娱乐圈。卓星月也一起看。
一个亲子综艺节目插播广告的时候,有人按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
卓星月听到卡卡的声音,发现它在休息室门外站着往里张望,看见她在这,它脆弱地叫唤几声,兴奋地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想跳到她怀里却没有力气,只能抱住她的小腿急得叫个不停。
“怎么受伤了?”她心疼地抱着卡卡,现在雪公主失势,整个酒店没有人或猫会欺负卡卡。
一个人提起今天看到的事情经过:“哦。我今天在路边看到卡卡在和罗斯打架。罗斯从来不会争抢,多半是卡卡惹事,上次不是也把雪公主抓伤了吗?”
与罗斯一比,大家似乎都默认惹事的一定是卡卡,没有人安慰受伤的它。
卡卡挠着卓星月的心口,似乎怕她误会自己,眼眸里浮现殷切的希望,她拍拍它的小脑袋,示意自己知道。
她手臂上的伤还没有愈合,她知道罗斯和方君一样有一张假面具。
猫的事不过是小事,大家继续看电视。
“停!”卓星月忽然激动地叫道。
对不起,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她在刚刚一闪而过的画面上看到了杨决。
她抢过遥控器,按回刚刚的电视台,是幸凉电视台的一档谈话节目,唐兰曦是助理主持人,台下坐在几十个观众,第一排中间坐着杨决。摄像师时不时扫一下他的镜头,因为他是本档节目的赞助方代表。
大家对谈话节目没什么兴趣,以为是卓星月一个人想霸着电视看,都纷纷去找其它的娱乐,任她一个人在电视机前发呆。
她紧紧抱着卡卡,卡卡像一个小热水袋,温暖着她。
电视上的杨决直视镜头,微微一笑,手指做了一个无意义的动作,敲了三下扶手。每一次镜头扫到他,他都会敲三下扶手,像是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可是卓星月哭了。
卡卡不明所以,伸舌头舔掉她的泪水,小爪子攀紧她。
“卡卡,你知道吗?这是我们的暗号。”她吻着卡卡的耳朵,把秘密悄悄说给它听。这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和杨决才知道的秘密。
桐光村私奔被抓回后,在回去的路上,杨决已经预测到会被严密地分开,匆匆说过:“我在三月三日认识你,所以我们的幸运数字是三。星月,我可能会被关在家里,也可能会无法和你联系。只要是三下,就是我们的暗号,代表‘我爱你’。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传达这个暗号。”
他敲了三下扶手,代表他爱她。
她没想到这个暗号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不知道他在唐兰曦的电视节目上坚持了多久才在今天让她看到。
卓星月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充满了动力。她抹抹眼泪,笑靥如花,走到台球桌边问:“你们渴不渴?我去帮你们拿点冰冻饮料。”
大家没料到自己对她这么冷言冷语,她依然热情。
一个人不好意思地说:“这么多你拿不动,我陪你一起去吧。”
“谢谢。”
两个人一起去帮大家拿饮料,途中遇见罗亚,卓星月喊她一声,她明明听见了却跑得飞快。卓星月不解,陪她拿饮料的人嗤之以鼻:“罗亚当然不知如何面对你啦。你知道大家为什么不理你吗?因为罗亚到处和人说起假方君是你联合费勒一起陷害的。”
“你一定是误会了。罗亚是知道真相的。”卓星月难以接受这种说法,她在派对当夜还和罗亚说清楚过这一件事。
“随便你信不信咯。她确实对我这样说过。我只是看到她以前对你不错,但方君回来就和你疏远了,觉得你挺可怜的,假方君的事可能与你无关,不过大多数人可不这么想哦!”
两人把饮料拿回员工休息室,卓星月一直在回想听到的话,心上扎满了针,密密麻麻都是洞。
近日夜晚,卓星月常来荧光海滩,几乎夜夜都睡在马猜留下的帐篷里。馨姑妈知道小楼里多了方君是有些不便,也不多问她每晚去哪了,只要见到她每天早上平安回来就好。
黑夜笼罩大地,烂尾工程的观念先入为主,她从未留意到那座废弃的纯白别墅每天都在变样。夜晚没有施工,但每个白天都有工人在热火朝天地干活。
她沉浸在自己的烦忧里,毫不关心世界的变化。今天听说罗亚的事,她心里难受,离开酒店又不知不觉走到这里。
罗亚是她进酒店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一直全心全意地信任罗亚,可现在却被自己相信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这时,一束强光指着她孤单的背影,一声严厉的声音:“什么人?”
卓星月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以为是什么人也在无意中发现这片美景,可是等那束强光逼近了,她发现这竟然是个穿制服的保安。
“这是私家别墅区域。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卓星月鞠躬道歉,然后拔腿就跑。
“站住!”保安追上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抓住,盘问出她的工作单位,通知酒店来接她,不得再私自闯入这里。
当方君推着馨姑妈上门,卓星月简直羞愧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这件事发生了,谁还会信她的品行,相信她和假方君一事无关。
方君提出:“星月表妹,麻烦你明天在晨会上做个检讨,警醒大家注意规矩。”
馨姑妈却认为没这么必要,岛上的人都知道那里是烂尾工程,没人住,她闯进去也不是为了偷东西。
“妈,这件事很必要,我们是酒店,如果她也像今晚一样随随便便闯入客人的房间,那怎么办?那幢别墅虽然以前荒着,可是现在已经开始重建了,马上就要住人了。幸亏今晚早早发现,以后被别墅的主人抓个现行才更给酒店抹黑!”
在方君苦口婆心的劝说下,馨姑妈也认为此事若遮掩过去,酒店的人知道后会觉得她护短,便同意了方君的要求。
翌日晨会上,被这么多双不屑、怀疑、厌恶的眼睛盯着,卓星月数次泣不成声地停下,无法念完一封短短的道歉信。
她承认自己的错,但没有在信中提及带她到荧光海滩的马猜,可马猜一清早听说这件事就即刻赶来,打断她的道歉信,边走向她,边一力承担下所有错误:“是我带她到那里,告诉她可以把那里当作一个秘密基地的。如果有错,应该都算在我这个始作俑者的头上。”
卓星月很感激他这时候能够挺身而出为自己说话,可是这改变不了她的处境,她拉拉马猜的衣袖,求他别说了。
“可是……”马猜深邃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显得极度失望,接下来的话振聋发聩,“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会宁愿一个人去海边疗伤,却找不到一个酒店里的人述说心事?”
他指着酒店里的人,提高声量:“因为你们!你们不相信她可以做好酒店的工作,你们不甘心她年纪轻轻毫无资历就成为酒店的继承人,你们不愿意接受现实,所以逼得她只能一个人自愈伤口,然后依旧每天快快乐乐精神百倍地出现在你们面前!我言尽于此。”
说完,他从卓星月的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袖,大步迈向酒店出口。
他走后,全场鸦雀无声。
大家看着台上孤单站着的卓星月,瘦瘦的女孩倔强得像棵草,吩咐她做任何事从无怨言,对她冷嘲热讽从不放在心上。她积极地想融入他们,他们却总是合力把她推得远远的,流言传出后也从来没有给过她机会,马猜说得没错,是他们联合起来在孤立她。
“对不起。”一个人出声道歉,而后许多人都出声道歉。
卓星月望向马猜离开的方向,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从这一刻起,她收获了很多人珍贵的友谊。
当人潮散后,罗亚还站在原地,方君喊她走,她的脚无法移动半步,他只能推着馨姑妈先离开。
卓星月走到罗亚面前,知道她有千言万语,主动笑一笑说:“没关系的,罗亚。我明白。因为你是为爱的人做这些事,所以我不怪你。我也是为了我爱的人,才拼尽一切想成为猫星酒店的继承人。我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指责你背叛我,因为我们都是为爱的人无悔付出。”
罗亚抱着她痛哭不止:“对不起。星月。方君发现你和费勒有来往,就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我无法对方君说谎,就说了他不在这段时间冒出个假方君。他让我告诉大家假方君是你指使费勒设计逼走的。我已经失去过方君一次,我不想再一次失去。请你不要怪方君,他是真心喜欢这个酒店,太想拥有它了。”
说完,罗亚便觉无颜再面对她,仓皇跑走。
本来,经罗亚有心散播,本来假方君被陷害的事人尽皆知,对卓星月的声誉造成致命的打击,但现在马猜的一席话又让大家对她充满了愧疚,重新认识她,不再轻信流言。馨姑妈趁机把假方君找回来,重新盘问了上次的事。费勒和苏绯像霜打的茄子,只能认栽。费勒强调自己只是受卓星月指使,但是馨姑妈一力压下来,坚持卓星月是清白的。加上女客人的一面之词作为指向卓星月的证据太勉强,当时女客人只说听到费勒的对讲机传出声音说要找猫,却没有亲眼看到卓星月出现在现场。
费勒带着苏绯两手空空地离开猫星酒店。方君和卓星月目送他们离开,望着他们的背影,方君不带感情地说:“下一个走的会是你。”
这一幕让卓星月深深感受到竞争的残酷。
经过这一轮风雨,卓星月在酒店里多了不少朋友。当然,整个岛上最好的朋友还是马猜。
如果没有马猜一次次出手相救,恐怕她在这场血腥的竞争中早已输得精光。她一直觉得很抱歉,马猜不喜欢麻烦,自己却不断地给他带来麻烦,而且从来帮不上他,甚至连把尤莉招进猫星酒店这件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她常常抱着卡卡到马猜的彩绘店坐一坐,一起招呼客人。
白沙滩上游客经过这一间彩绘店,男店主总是在看书,不冷不热不搭理人,店里有个女孩总是抱着一只猫,撒娇卖萌让人进来瞧瞧。店不大,却很温馨,被人拍摄下来列在巴荷岛最值得一逛的小店清单上,理由如下:有一只猫,有一间小店,有Ta就够了。看见他们,你会相信爱情。
当杨决路过这间店时,他差点和别人一样误以为这是一间情侣开的小店,但当他看清卓星月时,旁人都不再在他眼中。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机场的那个黑衣人在她的旁边,也不知道上次她在医院陪着的男人是不是也是这一个,可他见到她的这一刻,一切无关紧要。
他是杨决,他有他的自信。
走在一侧的邓秘书时时刻刻观察着他的表情,与此同时杨决已以惊人的自制力控制住自己不能流露任何欣喜若狂的情绪。
他刻意没有入住猫星酒店,到达巴荷岛上也没有试图与她联系,甚至在两人仅有十米的距离时他也忍住了拥抱的冲动。因为他知道,邓秘书这一次带他来巴荷岛出差考察,是一个试炼,考验他们是否余情未了。
为了重获自由,为了不被发现他们仍然相爱,为了以后有一日东山再起,上次回来后,他主动断绝了和卓星月的一切联系,并跟着邓秘书进公司学习。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他在商场上展现惊人的天赋。
他在积蓄自己的势,总有一日,别人不会别有深意地强调他是杨修身的公子,而是指名道姓介绍他姓杨名决。那个时候,再没有人能控制他。
如杨修身教训他的一句话:“想要不听话,就得有不听话的实力。”
邓秘书一边继续观察他,一边介绍这片区域的情况:“这是蓝洋企业近年来最重要的项目,计划将这一片区域打造为大型海滨游乐园。这里的商户和住户需要全部迁走。”
看杨决仍是安之若素,邓秘书补充一句:“猫星酒店也在规划范围内。”
这意味着卓星月就算拿下猫星酒店的继承权又怎样,蓝洋企业还是会摧毁她的梦想。
杨决像是毫不在意这个计划对卓星月的影响,点头赞同:“很好。巴荷岛每年的旅游量极为庞大,但是旅游资源却很散乱,没有形成一股合力。如果我们能做大规模,集中力量,这会是未来的旅游热土。”
接下来,杨决目不斜视地经过这间小店,卓星月一直在低头逗卡卡,没有注意从店前路过的他,马猜抬头正好看到杨决的侧面。
他见人一面就不会忘记,可杨决怎么会在这里?
他喊卓星月快看,是不是杨决?
卓星月以为他开玩笑,可看他严肃认真的模样,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呆住了。
那不是杨决是谁?
他恢复了她记忆中的模样,健康英俊,光芒四射,甚至多了一些她陌生的成熟稳重。
那一瞬间,她忘记了一切,有他的地方,才有光。她追过去,被嬉闹的人群拦住,眼看他越走越远,她着急地大喊他的名字,怕就这么错过他。
她喊得那么大声,那么动情,他应该听到了吧?连他旁边的店主都抬头看向这边了呢。
为什么他低头选购海螺,却始终不曾抬头?
他是在报复上次她在机场临阵脱逃吗?
她是误会了他在电视机上的三下小动作吗?其实他出现在电视上只不过是为唐兰曦的节目捧场。
他是已经屈服于时间、空间和现实了吗?
听着卓星月无助的呼喊,邓秘书唇一勾,觉得杨决的绝情连自己都佩服。
与此同时,好多好多的念头涌入卓星月的脑海。要有多坚强才能站着不倒下,含着泪不哭泣。
这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站在你面前,你却假装不认识我。
在卓星月的心沉入谷底之时,她看清他买了三个海螺,不多不少,正好三个。然后她的心跳复活了。
虽然他没有回头望一眼,也没有回应她的呼喊,可她知道了,他依旧爱着她。
就如他信上写的一样:“记住,星月,我爱你。无论有人对你说了任何坏的消息,只要不是我亲口说的,就不是真的。无论你看见任何坏的事情,只要没有我的解释,就不准胡思乱想。如果你用尽方法也联系不上我,你也必须始终相信我,我会给你最后的幸福。”
她摸着自己的心脏,这里强有力地跳动着,她慢慢蹲下来,幸福得喘不过气。
马猜以为她在伤心,走到她身边伸手要拉她起来。
她摇摇头,慢慢摊开自己的手,注视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微微笑着说:“这里,握着满满的幸福,不能更满了,他给了我好多好多的幸福。”
马猜忽然很羡慕杨决。
不用一句话,不用一个眼神,不用任何多余的表示,爱就在这里,不多不少,不来不去,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