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愤然道:“正是!我还让人去看了看,说她坐着犊车,带了三、四十个人过来的。”
能把阿良都给惹怒了,可见那李姬气焰多么的嚣张。
夏侯虞笑道:“通报给舅父就是了。”
这是她舅父的家务事。
她舅父怎样管理姬妾,怎样处理后宅的事,是她舅父的事。
她舅父只要记得对她的承诺就行了。
阿良一愣,随后对自己失态很是窘然。
那女子不过是郑大人的一个外室,居然敢来求见长公主,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来通禀了长公主。
她羞得满脸通红,低声地应“是”,退了下去。
夏侯虞叹气。
阿良还得多锻炼几年啊!
过了两刻钟的功夫,郑芬的贴身随从从外面赶了回来——之前他正服侍郑芬在襄阳城外和几位名士赏花饮酒。
他把人带到了郑芬的客房。
事后阿良来禀她,说郑芬一直在外面饮酒,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
李姬一见到郑芬,就伏在地上哭着求郑芬把她最小的儿子留她的身边,孩子太小,还需要母亲照顾。
郑芬已经答应了夏侯虞,怎么能失诺?
开始还哄着李姬,可就是不松口。后来见李姬一直哭哭啼啼的,贴身的仆从又告诉他李姬昨天来,一开始是求见的夏侯虞,郑芬觉得李姬丢了他的脸,顿时就不耐烦起来,不仅把李姬喝斥了一顿,还立刻让人把李姬送回荆州去,并问李姬:“你是想从此以后永远留在荆州,还是想到时候了随我回建康城?”
就二月初,郑芬派人把家中的庶出的子女都送回了建康城。
建康城里的崔氏也悄悄地送信给夏侯虞,感谢夏侯虞为她们母子所做的一切,说她会好好教导几个庶子女,若是有心底纯厚的,她一定会好好培养,给郑多和郑少添个得力的助力。
夏侯虞看了信笑了笑。
心底纯厚,这就要看那些孩子有没有被养歪了。
李姬当时听了却一滴眼泪都不敢落了,立刻回了荆州。
这样一闹,郑芬就觉得丢了面子,有好几天都没有来见夏侯虞。
等到他觉得这件事平息下去来见夏侯虞,已经是月旬之后的事了。
他接到萧桓那边的战报,萧桓在长安受到北凉盟军的誓死抵抗。
原来在顾夏的周旋下,北凉的几位皇子也感觉到局势危险,暂时把手言和,几个共集结五万兵马增援长安。
局面终于如同萧桓之前担心的,因为外敌的侵入,反而让北凉的几位皇子一致对外。
“阿桓兵疲马弱,我感觉他会打败仗!”郑芬长吁短叹,道,“卢渊这些日子一按兵不动,前几日终于开始弹劾阿桓,我看,我得亲自去趟建康城才好。而且马上快到夏播的时候了,恐怕那些士卒都无心征战……”
言下之意,很不看好这次北伐。
萧桓出征前她的舅父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舅父还指望着萧桓带回大量的北方毛皮、马匹和香料呢!
夏侯虞笑道:“舅父是应该回趟建康城了,扬州刺史的位置让了出来,舅父若是有兴趣,也应该要疏通疏通了。”
实际上在夏侯虞提醒郑芬之后,郑芬就派了心腹幕僚去了建康城,过年时送了不少钱财出去,经手的还是崔氏。若不是萧桓走得突然,他担心夏侯虞的安危,他早就回建康城去打点了。
如今在他看来,萧桓肯定会兵败,不日应该就会返回襄阳,到时候肯定会面临着卢渊的质问和攻讦,他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回建康城,在天子责怪之时,为萧桓说几句好话。
夏侯虞也觉得郑芬有道理。
她和郑多送走了郑芬,郑多要去兰田找萧桓,还美其名曰地道:“都督现在处于险境,我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理。”
夏侯虞把郑多狠狠地鄙视了一番,道:“你去了能做什么?别还要萧桓派了人去找你。你就好好地给呆在襄阳,呆在我身边别动。”
郑多不服气地道:“谢逾都去了,我为什么不能去?”
夏侯虞冷笑道:“这话你跟你爹说去。和我横什么横?”
萧桓走的时候,郑多原本也应该要跟着去的,却被郑芬给留了下来。
郑多气哼哼地不说话了。
侍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道:“长公主,大公子,郑大人又折了回来。”
两人面面相觑。
郑芬已在贴身仆从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快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件大红色绸缎长袖衫,春日的阳光照在他白胖的面上,额间汗珠清晰可见。
“晋陵,晋陵……”他大声呼着,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仆从,高声对屋里服侍的众人喝道:“都给我退下去。”
阿良等人吓了一大跳,见夏侯虞没有别的表示,忙随着郑芬的仆从退了下去。
郑多上前去扶了郑芬。
郑芬的目光却盯着夏侯虞不放,上前几步低声道:“崔浩,崔浩是不是你杀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副生怕遗漏了她什么表情的样子。
夏侯虞哂笑,道:“难道崔浩出了事,就一定是我的错?舅父未免太武断了。”
郑芬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责怪地望着夏侯虞,道:“崔浩出了事的确与你无关。可刺刹崔浩的人却是个色目舞姬。我要是没有记错,过年的时候那个黄光复曾经送给你一个色目的舞姬。阿多说,那舞姬舞着一手好剑。”
夏侯虞冷笑,不置可否。
可这也是一种态度。
郑芬气得直跳脚,道:“你知道不知道,崔浩先对你动手,你就占了道理。我回到建康城,就可以联合柳、韦等世家和卢家周旋。你现在把崔浩杀了,柳、韦等世家肯定会忌惮我们郑家,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夏侯虞闻言慢慢地朝郑芬望去。
她漆墨的眼眸里无惊无喜,无波无澜,语气平淡如直线,淡然地道:“舅父只担心这些吗?”
郑芬皱眉,觉得这样的夏侯虞显得冷酷而又无情,让他想起了武宗皇帝曾经看他的目光。
到底是武宗皇帝的儿女,骨子里还是夏侯家的人。
他不由气恼道:“难怪这还不严重!崔家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中立,你这样,把建康城里的局势全都打乱了。”他说着,喃喃自语道,“韦家和柳家肯定会争这个领头的位置,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抓到杀害崔浩的凶手……”
这样一来,不仅夏侯虞会被这些阀门世家排斥,就是郑家,也可能会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