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聊到了半夜,而平都王那句‘最没人情味的,其实是你呀’,还挺扎徐铮心的。
徐铮出来时,小伍就等在外面,他朝小伍吩咐了一句,“明日提审平都王。”
夜色微凉。
快立秋了,夜里也不像之前那么热。
快立秋了,他的婚期也近在咫尺。
“小伍,之前安排你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马车于夜色里行径,小伍应了一声,“差不多了。”
徐铮没再说话,只是过了片刻,小伍问了一句:“侯爷,你真要这样吗?”
徐铮没有应答。
马车快到长阳侯府时,徐铮又问了一句,“她呢,在别庄可还习惯?”
“应该习惯吧,听说还跟着黄师父一起去抓螃蟹钓鱼。昨日,大将军还去了别庄看望女公子。”
“萧良?程不言没去过吗?”他又问。
“武威侯自那日出宫回府之后,便闭门谢客,也没出过门。宣武侯和夫人倒是去过几回,也吃了闭门羹。”
子时已过,而满天繁星却格外璀璨。
徐铮于夜色之中回府,如今的长阳侯府,大概是他觉得最没有生气的时候。
皇宫里,不能成眠的人,大概也就只能夜夜熬着。
姜姵儿就是。
自从入宫之后,皇上只来看过她一回,还是在白日里。
夜里根本就不踏她的院门。
而且她也听说了,皇上日日都歇在皇后宫中,后宫的其他姬妾境遇差不多。
她在临江王府得宠的时候,也曾遭那些姬妾的排挤,恶言相向也是有的。
如今,她丢了孩子,又失了宠,空有这夫人的名头又算什么。
按大南的宫制,皇后之下就是夫人,然后才是美人。除她之外,其他人皆封了美人,在后宫来说,她的品阶算是高的了。
但是,那又什么用。
皇上不宠,再高的位份都是空的。
“夫人,已经丑时了,你还是早些安睡吧。”身边伺候的宫人提醒着。
“你下去吧,我自己待着,若是困了,自然就会睡。不必守着我。”
身边伺候这些人,在她眼里皆不是自己的人。
从前身边的人,有徐含烟派的,也有临江王府的。
那时候,她觉得徐含烟最是可靠,所以很信任徐含烟的人。
如今进了宫,徐含烟的人自然不能跟着进来,身边的宫人有以前临江王府的,也有宫里本来有的。
如今的境遇,比之在临江王府时,更为艰难。
无人可信,也不敢信任何人。
对着镜子看那张消瘦的脸,这几日,她都未着妆容,反正皇上也不会来看她,不必花那个心思。
她下意识地摸着肚子,脸上便多了几分诡谲之气。
孩子没了,她不会让孩子就这么没了的,谁欠的血债,他就要谁来还。
只是现在,她还得忍着。
而皇后宫中的则大不一样。
两口子如今是琴瑟和鸣,皇后自然受宠,而皇帝眼里也只看得到这位年少时一眼看中的女子。
想把所有的宠爱都给她,也想让她为自己诞下皇子。
“皇后,给朕生个皇子,我定封他为太子。”
这是深情款款的男人在温存之后,许下的诺言。
那是最深厚的宠爱。
“好!”
皇后浅浅答着。
他便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只是,皇上,日日歇在我宫里,我是怕妹妹们心生怨念。皇上待我好,我自是知道。但也不可冷落了妹妹们。都是皇上的后宫,我也不想让妹妹们心里怨恨我,说我一人霸着皇上。”
陆策轻轻地拍着怀中人的肩,“我白抽空去看她们一眼,至于歇嘛,还是等你怀了朕的皇子再说。”
女人靠在男人的怀里,到如今,她是真的信了,这个男人从前一直没有孩子,不是因为他不想要,而是他不想让其他女人先生孩子。
但姜姵儿到底还是不一样。
姜姵儿怀了孩子。
“皇上,姵儿妹妹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出来,大概是身子还不太好,皇上得空了,该多去瞧瞧妹妹。没了孩子,她这心里怕是难受得紧。皇上对妹妹多些关心,妹妹也能好受些。”
“你呀,就别管别人了......”
夜色早已深得不能再深,这后宫的女人,到底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二日,徐铮提审平都王。
不管他们昨晚都说了些什么,在正式的提审中,平都王抵死不认太安城的动乱与他有关。
徐铮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一项项的证据摆在眼前,让他没有机会反驳。
待把平都王审完之后,徐铮让身边的人都下去,他走到平都王身边低语,“王爷,铁证如山,你认与不认,其实差别不大。不过,我也可以当这些东西都没有,只要王爷你一句话。”
昨晚,平都王已经领教了徐铮的心眼,听到这话,自然也知道是个坑。
“徐铮,你要是觉得这些能定我的罪,大可把它们都呈到皇上跟前,皇上要我死,我便死。我还真不怕。他当哥哥的下得去手杀亲弟弟,我就给他这条命。”
徐铮摇摇头,“王爷,你可能有些误会。皇上让我审你的时候说了,若你是清白的,自然放了你,不必呈给他知晓。若是你不清白,便依大南律法,杀头或是流放,那就是律法说了算。我呢,想提醒一下王爷,太后可还在宫中软禁。不只太后,还有云谣公主和驸马......”
“你......卑鄙!”
平都王骂道。
“王爷夸赞了。我穿上这身锦袍,掌了绣衣使,你不是第一个骂我的,但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王爷,好好想一想,咱们可以再谈。”
他拍了拍平都王的肩膀,然后让人带了平都王回牢里。
此时,有下人来报,说是廷尉吏张晋来访。
徐铮不太喜欢张晋,但这个人,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既找到府衙来,也没有不见的道理。
张晋这还是头回来绣衣使的府衙,论气派,廷尉府那是比不得的。
毕竟,这里是专办皇差的,到底比廷尉府要高一个等级。
张晋在品阶上比徐铮这个绣衣直使要高,但是,徐铮还是长阳侯,而且手持天子节杖,品阶高低,在徐铮这里算个屁。
如今,怕是连三公见了徐铮,也得格外客气。
“张大人怎么得空过来?”下人送上了茶水,宾客各自落座。
张晋朝徐铮拱手道:“听说,侯爷有些私事挺急,我想着,没准儿我能帮上些忙。”
私事?
徐铮的私事只有一件。
那就是不能娶唐梓莹。
张晋自己找上门来,还挑开了说,看来是有备而来。
“是有点私事。不过,我以为,我这点私事,张大人是不敢帮忙的。”
“侯爷,张晋胆子小,明着是不敢,但可以给侯爷提供点东西。帮不帮得上的,还得侯爷看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