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羽坐在床头的圈椅里看书, 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看,是老妈发过来的, 她和老爸都回来了。
单羽转头看了一床上趴着的陈涧, 已经睡着好半天了。
估计是今天有点儿累了。
不过陈涧平时睡眠就挺好, 跟狗似的,随时随地五分钟就能睡着,也能随时醒过来精神抖擞。
他起身把旁边的一床厚毯子盖到陈涧身上, 走出了房间。
老爸老妈正坐在吧台那儿,吧台上放着几个小盒子,根据单羽的经验,应该是新买的钩子。
“小陈呢?”老妈正在调酒。
“睡着了。”单羽坐到老爸旁边。
“啊?”老妈愣了愣。
“睡着了?”老爸也有些吃惊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么好的睡眠吗?”
也许是因为单羽一直睡不好觉, 对于陈涧这种在男朋友家过夜家里还有父母所以紧张得要死的情况下还能没到一点就睡着了的状态, 他们都有点儿吃惊。
“要叫他起来吗?”单羽趴到吧台上,看着老妈调酒。
“别啊, ”老爸说,“哪有睡着了还把人吵醒的。”
“一块儿聊聊啊。”单羽笑笑。
“你饶了他吧,”老妈说, “一会儿顺着拐出来了。”
单羽笑着没说话。
“明天就回了是吗?”老妈把一杯酒推了过来。
“嗯, 后天体验团过来,我人还是得在店里,那边是老总带过来的。”单羽伸手的时候老爸也伸出了手, 他赶紧把手又收了回来。
“小羽的。”老妈说。
“给。”老爸把酒又推到了他面前。
“你喝呗。”单羽说。
“你俩的不一样,你的酒精度高一些, ”老妈说,“喝完好睡觉。”
“嗯。”单羽应了一声, 拿过酒喝了一口,“好喝。”
“你妈现在调酒的这个水平,都是我陪练出来的,”老爸说,“以后退休了可以开个酒吧。”
“现在也可以。”老妈说。
“算了吧,”老爸说,“不想总提醒你,你还总不记得。”
“什么啊?”老妈看了他一眼,“我生病的事儿啊?”
“嗯,注意点儿吧,你这身体跟不上你脑子啊。”老爸说。
老妈啧了一声,没说话,把调好的酒推到他面前。
“身体健康。”单羽举了举杯。
“身体健康。”老爸点点头。
老妈笑着也拿起杯子:“身体健康。”
回到屋里的时候,陈涧还是睡得很沉,趴那儿动都没动过。
单羽洗漱完上了床,把他推得翻了个个儿他都没醒。
“这睡眠质量,”单羽躺下关掉了灯,“我是不是给你下毒了。”
不过躺了没两分钟,陈涧就翻了个身,胳膊腿儿往他身上一砸。
“滚。”单羽把他推了回去。
但没过多大一会儿,陈涧再次翻了回来,又是胳膊腿儿一砸。
这人估计是有抱着被子睡觉的习惯,单羽起身从柜子里摸出来一个大抱枕,塞到了他俩中间。
这回踏实了,陈涧果然抱着抱枕没再动。
早睡早起,晚睡早起,不睡也早起。
陈店长的工作狂作息是单羽比不了的,他感觉自己刚睡着,陈涧就已经轻手轻脚起床了。
刚一下床就被床下亮起的感应夜灯吓了一跳,压着嗓子小声说了一句:“操。”
为了不吵醒他,陈涧拖鞋都没穿,光个脚蹦着去了浴室,又光个脚蹦着回屋里,转了半天。
还跑门边贴着听了听。
“找包是吧?”单羽的声音从床那边传了过来。
“嗯,嗯?”陈涧转头,还是压着声音,“我靠,我这么轻都把你吵醒了?”
“床一晃我就会醒。”单羽说。
陈涧走到床边,弯腰看着他:“现在七点多,你再睡会儿吧。”
“你起这么早干嘛?”单羽抬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我是到时间就醒了,”陈涧小声说,“我们八九点出发应该差不多吧?”
“嗯。”单羽应了一声。
“那你还能再睡一个小时。”陈涧说。
“睡不着了,”单羽说着翻了个身躺着,“一会儿起来吧,早点儿出发早点儿到。”
陈涧坐下,倒在单羽旁边躺着。
有些内疚,他是知道单羽瞌睡浅的,醒了要是多挺一会儿先不起来,单羽起码能多睡半小时吧。
“我也不是天天睡不着的,”单羽侧身搂住他,手在他腰上轻轻摸着,“只要不连续几个月都睡不着,就没问题。”
“嗯。”陈涧应了一声。
“你包还在客厅。”单羽说。
“嗯?”陈涧愣了愣,“昨天没拿进来吗?”
“没。”单羽说,“你去拿吧。”
“放哪儿了?”陈涧问。
“客厅沙发啊,”单羽笑了笑,“怎么,不敢啊?”
“怎么可能。”陈涧说着坐了起来,一个老总,一个教授,应该不会这么早起床吧,再晚点儿可能真会碰上。
陈涧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小熊睡衣,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单羽家的确是大,在单羽卧室门口根本没法知道客厅那边的情况,不过能听到屋里很静,门窗隔音很好,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里面也是一片寂静。
应该都没起床呢。
陈涧走出走廊,往客厅那边扫了一眼,墙边的落地灯是亮着的,不过没有人。
有钱人是不一样,晚上都不关灯……
陈涧快步往客厅走过去。
路过餐厅的时候,发现餐厅也亮着灯。
他转头看了一眼。
餐桌前,刘总和单教授穿着睡衣一块儿坐在那儿,正吃着早点。
陈涧僵在了原地。
“这么早?”单教授看到他明显也愣了一下。
“阿姨早,”陈涧只得转身往餐厅走了两步,“单教授早……你们也起这么早的吗?”
“单教授刚跑步回来,带了早点,我是一直都这个时间起来,”刘总笑了笑,“你俩的早点都买了,你现在吃还是等单羽起来一块儿?”
谢谢刘总!
谢谢刘总给出了两个选择!
没让他直接过去吃!
谢谢高情商的刘总!
“我还没洗漱,”陈涧指了指客厅沙发,“我是来拿包的,我衣服还在包里。”
“去吧。”刘总说。
“嗯。”陈涧应了一声,快步过去拿了包,飞快地往回走,还没忘了说一句,“你们慢慢吃。”
回到单羽卧室的时候,单羽已经起来了,正在浴室里刷牙。
一手撑墙一手拿着牙刷,盯着镜子。
“看什么呢?”陈涧看着他。
“帅哥。”单羽说。
“啊。”陈涧应了一声。
单羽笑了起来,吐掉了嘴里的牙膏沫子,转头看了他一眼:“拿包了吗?”
陈涧回过神,压着声音骂了一句:“你坑我!”
“嗯?”单羽挑了一下眉。
“你怎么不说你爸妈他们也是这个时间起床啊!”陈涧指着门那边,“你爸早点都买回来了正吃着呢。”
单羽笑了笑,没说话,低头开始洗脸。
“你是不是故意的!”陈涧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你可打不过我啊。”单羽边洗边说。
“没事儿,你跑不过我。”陈涧说。
单羽笑着转过脸看着他:“你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要。”
单羽脸上挂着水珠,在灯光下闪着光。
非常好看。
何止是全小镇最好看的老板啊。
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陈涧凑过去在他脸上用力嘬了一口。
单教授买的早点应该不是路边早点铺的,外卖包装很高级,内容也比较高级,蒸饺里都是大虾。
“这么豪华?”单羽坐下的时候都问了一句,“哪家茶楼里买的吗?”
“你大姑家那边新开的一家,都半年了,你爸早就想吃,又嫌贵,”刘总说,“今天总算找到由头了。”
“你要告诉他用这些打窝能上鱼,开业当天就吃上了。”单羽说。
“这儿钓鱼不方便,他也就天天去渔具店跟人模拟钓鱼,一年也钓不了几次,”刘总说,“之前在你们那儿钓两天,回来一直念叨。”
“暑假过去住着钓吧,给小豆儿爷爷交点儿学费,跟着一块儿钓。”单羽说。
“……那不如跟小豆儿爷爷买鱼划算呢。”陈涧说完才想起来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单教授就坐在西餐厅那边的椅子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低头猛地塞了个蒸饺到嘴里。
单羽没说话,无声地乐了半天。
这次出差还是比较圆满的,搞钱的任务完成了。
返程的时候单羽没让陈涧再开车,怕赶不上晚饭。
单羽开车果然就快得多,陈涧闭上眼睛的时候刚上高速,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熟悉的山间公路了。
“你真是……”单羽的声音里带着感慨,“能睡啊。”
“快到了?”陈涧扒着窗户,震惊地往外看了看。
“你不如再睡一会儿,睁眼的时候能坐桌子旁边等着吃饭了。”单羽说。
“我怎么困成这样啊?”陈涧自己都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我这么牛逼吗?”单羽说。
陈涧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靠,难道不是我第一次开高速太紧张了,又住你家更紧张……”
“关键你刚睡了一夜,起来倒头又睡好几个小时,”单羽伸手过来摸了摸他脑门儿,“你不是发烧了吧?”
“没吧?”陈涧摸了摸头。
“没,”单羽说,“还是虚。”
“那我还是发烧吧。”陈涧说。
回到小镇有种特别踏实的感觉。
出去这一趟倒也不是说不踏实,也挺有意思,看了单羽生活过的城市,看到了他的家,睡了他的床……
但看到小镇上熟悉的一切时,会猛地松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大隐的牌子出现在前方时,他甚至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店里一切都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前台转着笔的胡畔,拖着吸尘器的老五,院子里整理花架的三饼和老四,跟黄大姐一块儿收拾客房的陈二虎,还有刚买菜回来的赵芳芳。
他俩回到店里的时候,大家也没有反应,出了个小差的老板和店长回来了而已。
平静而稳当。
只有孙娜娜没在店里,今天又去了市里,因为单羽实在也没想出来比栖涧更好的名字,于是她就拿着这个名字去办手续了。
“其实也挺好的,”胡畔托着下巴,“栖涧旅游项目投资有限公司,栖涧旅游……”
也许吧,听多了可能就习惯了。
陈涧在前台翻着记录本。
胡畔的电话记录比老板的强多了,整齐而清晰,关键电话内容都很稳妥,没有不知道和不清楚。
不过接下去老板也没什么在前台接电话的机会了。
何总带着体验团来了一趟之后,单羽就开始忙活公司的事儿,人虽然还是在四楼办公室里坐着,但明显比之前要忙得多。
公司在市里一个楼里租了半层,孙娜娜和小叶前期一周有差不多三天都会在那边,陈涧还没去过,看照片还挺……像个公司的,除了孙娜娜和小叶,还招了两个男员工,不知道干嘛的。
一个多月之后,民宿四楼挨着阳光露台的那间房也被公司“租”下了,作为公司在小镇的办事处。
“你就在你自己办公室门上挂个牌子不就行了?”陈涧有些不能理解,“还占我们一个房。”
“这个办公室是大隐的,不能混着来,”单羽说,“我要你一个房又不是不给钱!”
“你月租碰上旺季我不划算呢,”陈涧说,“爆房的话,你租金也得涨。”
“陈涧,”单羽看着他,没忍住笑了起来,“你可以啊现在。”
“没办法,”陈涧说,“大隐又不归你们公司管。”
“爆的时候再说吧,”单羽啧了一声,“我下周要去趟市里,就不带你了啊。”
“嗯,”陈涧看着他,“去见陆畇是吧?”
“还是带着你吧。”单羽马上说。
陈涧笑了起来:“就随便问问,现在不都是娜娜跟他对接吗?”
“那你还问!”单羽看了他一眼。
“那去市里干嘛啊?”陈涧问。
“投个标。”单羽说。
“啊?哪儿在招标啊?”陈涧一直没太了解过公司的情况,这一瞬间才有了实感。
我靠,这就开始了?
“石头堡的修整,”单羽说,“只是一小部分,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行。”
“我靠,”陈涧搓了搓手,“我突然有点儿激动。”
“这事儿是孙娜娜和小叶负责的,我就过去看看,凑个热闹。”单羽说。
“要是没中呢?”陈涧又有点儿担心。
“没中就等下一个项目啊,”单羽说,“多的是,老村这边也有。”
“单总。”陈涧叫了他一声。
“嗯?”单羽看着他。
“单总。”陈涧又重复了一遍。
“干嘛?”单羽笑了。
“叫起来跟单老板不太一样。”陈涧说。
“开下一个民宿的时候,给你升级成陈总。”单羽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处的山。
陈涧走到他旁边,一块儿往外看着。
他很少站在这里往外看,反正外面每一眼都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东西。
但这会儿再看出去,又有点儿不太一样。
开春了,雪化了,山也从带着枯败的黑灰色慢慢有了色彩。
满山绿得发亮的嫩芽像一层柔软的毯子,透着些山石的底色,但阳光下还是明艳得有些耀眼。
他看了单羽一眼。
单羽也看着他,笑了笑:“想什么呢?”
“……不知道。”陈涧往他身上靠了靠,搂住他的腰,轻轻捏了捏。
一阵风吹过,薄薄的云层散开,阳光突然洒下来,扑了人一脸。
陈涧眯缝了一下眼睛:“今天太阳不错啊。”
“出去走走吗?”单羽问。
“好。”陈涧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