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陈涧就跟单羽一块儿回了办公室, 他顶着一脑袋水吃了一顿饭,屋里虽然有暖气,但毕竟一楼空间大, 他还是一直觉得脑袋上凉嗖嗖的。
不过单羽拿出吹风筒给他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头发也基本都干了。
“还吹吗?”单羽问。
“算了, ”陈涧站镜子跟前儿扒拉了一下头发,“都干了。”
“吹点儿型出来吧。”单羽说。
“吹出来了也是帽子一戴,什么型也都压没了啊。”陈涧说。
“你平时是湿着头戴帽子吗!”单羽兜着他后脑勺把他往镜子前推了推, “你自己看你平时摘了帽子是这样吗?”
“吹吹吹……”陈涧拿起吹风筒,对着脑袋一通吹,好在他头发可塑性比较差,吹几下也就吹回原来的样子了。
单羽在办公桌旁边靠着,低头看着手机。
“给陆主任汇报工作呢?”陈涧问。
单羽抬头, 往他脸上扫了一眼, 笑了起来:“不是。”
“怎……”陈涧愣了愣反应过来,赶紧解释, “我这个是正经询问,不带醋味儿的!”
“哦。”单羽应着。
“真的!”陈涧提高了声音。
“我也是真的不是在汇报工作,”单羽说, “给你们联系培训的事儿呢。”
“培训?”陈涧立马凑到了他手机旁边, “什么培训?”
“民宿服务培训,”单羽说,“这周四五两天有老师过来, 你安排一下,员工分两批轮流上课。”
陈涧看着单羽:“我以为就我去找点儿资料先学了, 然后培训他们就行呢?”
“效率太低了,”单羽说, “你作为店长的作用比培训老师的作用要大得多,还得先浪费时间去学。”
“我们现在生意也没有好到店长这点儿时间都没有,”陈涧说,“你这个培训得花钱吧?”
“有人介绍,培训费可以打个折。”单羽说。
“谁介绍的啊?”陈涧问。
单羽清了清嗓子:“陆畇。”
“嚯!”陈涧喊了一声。
单羽看着他。
“干嘛?”陈涧问。
“一般这个醋,”单羽笑了笑,“要吃多久啊?”
“不知道,”陈涧说,“我也第一次吃呢。”
“我给你数着啊。”单羽点开记事本,“今天早上算你九点到十一点,吃了俩小时,现在是中午一点半……”
“现在不算,”陈涧笑了起来,“我吃完了。”
“行,不超过十分钟不计时。”单羽点点头。
陈涧还想说话,腰上挂着的对讲机响了。
“陈店长,”胡畔的声音传出来,“人到齐啦。”
“以后这玩意儿不许带进我办公室。”单羽指着对讲机。
“知道了,”陈涧笑着拿过对讲机,“我马上到。”
“店长好忙啊。”单羽说。
“这个会你参加吗?”陈涧问。
“为了让员工能畅所欲言,”单羽说,“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开完会你总结一下给我说就行。”
“嗯。”陈涧点点头,往办公室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接着转身回来,搂着单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再次往门口走过去,然后又停下了。
想想又转身回来,脸往单羽颈侧一埋,用力蹭了两下。
接着再再次往门口走过去。
还有点儿依依不舍。
但将停未停的时候,单羽在背后说了一句:“抽你啊!”
陈涧笑着往前窜了一步,打开门跑了出去。
对于店里这帮人来说,开会就跟茶话会差不多。
陈涧走进咖啡厅的时候,他们已经围在两张桌子旁边坐好了,桌上放好了咖啡和小零食。
“开会。”陈涧坐到了留给他的椅子上,拿出小本子打开了,“今天开这个会,主要是因为现在小镇开始开发了,以后游客来得多了,肯定民宿也会开得更多,咱们从现在开始就得把民宿正规管理起来……”
“其实咱们的服务比里头几家都好呢。”三饼说。
“别跟挫子比个儿。”陈涧说,“我们就是要把大隐做得更好一些,所以今天就先想着让大家把平时工作的时候碰到的觉得咱们做得还不好的地方提一提,管理上的,服务上的,设施上的,都可以。”
“要整改吗?”陈二虎问。
“能改的改,改不了的再说,”陈涧说,“这周四五两天会有专门的老师过来给咱们培训……”
“会引起矛盾吗?”老五问,“比如如果我想说前台有哪里做得不好的话,畔畔和娜娜会不会骂我?”
“提一个试试呢。”胡畔说。
“只有改进意见,没有惩罚,你要瞎提,她们骂你正常,”陈涧说,“你要提得对,她们……”
陈涧看了胡畔和孙娜娜一眼。
“虚心听取嘛。”孙娜娜拢了拢头发。
“好,那谁先来说?”陈涧问。
大家都没说话,一块儿看着他。
“那我先说吧。”陈涧说。
“主要是我们也不知道哪些算不足。”老四倒是很诚实。
“你就算。”三饼说。
老四瞪着他。
“严格来说,”陈二虎说,“我们都算。”
“别说屁话。”陈涧说,“我先说一个,卫生方面的,就还是希望能谁看到了谁顺手就处理一下,比如停车位那里,有些客人会把垃圾就扔车旁边,不要等当天做清洁的人看到了才收拾,谁经过看到了就扫一下,要不下一个客人停车的时候就很难看了。”
“嗯,”孙娜娜点点头,“这个有道理,有时候咖啡厅人走了,我在前台忙着,可能就顾不上收拾,谁看到了要是能帮我顺手拿到水池那儿就最好……”
陈涧记下了这条。
“对客人的服务需求响应再主动一些更好,有点儿眼力见儿,”胡畔说,“比如那天客人在餐厅找东西,找好半天了,我看到了过去问才知道是丢了个发夹在找,老五就杵餐厅门那儿看着,也没说上去问问要不要帮忙。”
“先下手为强啊畔畔。”老五说。
“这种虽然不是很大的事儿,但客人感觉会好很多。”三饼说。
老五斜了他一眼。
为了爱情,兄弟反目。
这个能不能拍短剧……什么乱七八糟!
“这种细节的确应该注意到。”陈涧收回跑偏的思绪。
“你当时在干什么?”陈二虎问老五。
“……看她找东西啊。”老五回答。
陈涧没忍住笑了。
“我们的确就是最大的不足。”陈二虎很感慨。
“这些就是服务意识,”孙娜娜说,“咱们毕竟都没有经验,也没有学过,有不足也正常,这就是开这个会的目的嘛。”
“对!”胡畔鼓掌。
有了这些,大家的思路就打开了,各种有用没用有理没理的建议都出来了。
一开始都是服务方面的,包括什么情况下应该帮客人拿一下行李,什么情况下客人要求送餐到房间可以答应,面对无理要求的时候应该怎么拒绝不容易引起矛盾……
“这一点吧,单老板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老五往电梯那边看了一眼,“客人别说无理要求了,有理要求他都会直接拒绝一点儿都不委婉。”
“哎,”胡畔笑了起来,看着陈涧,“这个会议记录里会写吗?”
“……会,单老板要看的。”陈涧边写边点了点头。
“我撤回。”老五马上说。
“晚了。”陈涧说。
“我完了,”老五往椅子上一靠,“陈涧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你得了吧,”陈二虎说,“在这儿干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明白吗,这帮人当面说他都没事儿,你提个正经建议怕个屁。”
“这个的确是需要老板需要改进的。”陈涧说。
“这要真跟他提了,”老四进行了短暂地思考,“他会不会干脆就不下楼了啊?”
看来大家对老板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接下去除了服务人员的问题,一些硬件设施的问题也有人提了。
门口的路沿儿以前用的红砖,都被压坏了,应该换更结实耐压的材料,厨房和餐厅的垃圾桶不够用,花园里的休息椅游客多的时候不够用……
陈涧一样样记录着,有用没用大的小的,只要有人提出来了,就有可能是需要改进的。
大家正讨论得热烈,孙娜娜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按了静音,放回了兜里。
“接吧,没事儿。”陈涧说。
“不接。”孙娜娜脸色都冷下去了。
陈涧也没再多说,看这样子估计就是准前夫打过来的,年前也打过一次,那会儿孙娜娜就没接。
“是你那个张姓前夫吗?”陈二虎倒是一点儿没顾忌地问了一句。
“嗯。”孙娜娜皱了皱眉。
“是不是要说年后离婚的事儿?”三饼问。
“他不肯离,”孙娜娜说,“我跟他说了法院见,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好烦啊这人,”胡畔托着腮,“你们不知道,那个张,越来越有病了,还说娜娜精神病,我看他才是晚期,看了都恐婚。”
“能不结就别结,结婚没有任何意义,”孙娜娜说,“男人基本盘就不行。”
“什么叫男人基本盘?”老五问。
“就我们。”陈涧说。
“娜娜你这话……”老五看了一眼在座的男人们,犹豫了一下,“起码陈涧和单羽还是很好的啊。”
“谢谢啊。”陈涧说。
孙娜娜笑了起来:“哎,你们真烦死了。”
手机在她兜里又响了两声,有消息进来。
孙娜娜烦燥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不再是不耐烦,而是闪过了一丝惊慌。
“怎么了?”陈涧马上问。
“他好像来小镇了。”孙娜娜把手机屏幕转过来。
上面是一张照片,拍的是红叶小镇的路牌,这个牌子在唐锐修车铺前面。
这人居然找来了?
“我操!”陈二虎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什么时候发的消息?已经到了吗?”
“刚发的。”孙娜娜说。
“我去门口看看。”陈二虎转身就往外走。
三饼他们几个立马也跟上了,椅子都没移,都是直接撑着椅背往外一个跨跳。
气势顿时就起来了。
“应该还没找过来,应该还在路上,”孙娜娜站了起来,低着头原地转了一圈,不知道在找什么,“我得去,不能让他过来,得把他堵在路上。”
“你找什么?”胡畔问。
“不知道,”孙娜娜拖开椅子又转了半圈,看上去有些恍惚,“单羽那个棒球棍不是一直放在一楼的吗?”
“早拿到他办公室去了,”陈涧扶了她胳膊一下,“娜娜,没事儿,我们都在,他不能拿你怎么样。”
“厨房有菜刀。”赵芳芳突然说。
“赵姐?”陈涧震惊地看着她。
“哎你别添乱!”黄大姐赶紧拍了赵芳芳一下。
孙娜娜平时看着都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来跟精神病有什么关系,但眼下这个状态,跟那天在饭店碰到张前夫时的状态很像,有些迷茫,有些恍惚,这么结合着一看,他突然就感觉孙娜娜这样的状态肯定不能说是完全正常的。
这个男人就像是她精神状态的下行开关。
“畔畔你带她回宿舍。”陈涧说。
“好。”胡畔搂住孙娜娜,“走,我们回宿舍去。”
“不行,”孙娜娜回过头看着陈涧,眼神比起之前又清晰了些,“他知道这次我是非离不可了,特别疯狂,他是来找麻烦的。”
“我们怕麻烦吗?”陈涧说着往门口也走过去,“他在麻烦里算老几?”
四楼还有个麻烦制造粉碎二合一的人机呢。
怕个屁。
“没到。”陈二虎几个从外面走进了院子,“怎么弄?”
“过去堵。”陈涧说,“别让他过来。”
店里这几天生意虽然淡点儿,但也还有七八间房是有客的,真让这人闹到这儿来,也的确很不好,现在不比刚开业那会儿了。
“走。”陈二虎说。
几个人一块儿跨上了摩托车,一阵油门轰响开出了院门。
车一开出外面的路,三饼和老四老五就在前面一字排开了,后面是陈涧和陈二虎,以一个三二阵型往小镇路口开过去。
如果没有陈涧,他们的阵形就是三一或者二二,陈涧很佩服猪圈党在这种没有意义纯为了装逼的事情上的非凡默契。
单羽一手拿着面包虫盒子,一手拿着夹子,靠在窗边看着五辆轰鸣着的摩托车驶出院门。
忍不住啧了一声。
挺刺激。
这么刺激的事儿,店长自己去玩了,不带他。
正想接着去喂二哥,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咚咚咚的,一听就是胡畔。
“进。”他应了一声,把面包虫放下了。
“单老板,”胡畔探进来一个脑袋,“有个事儿得跟你汇报一下。”
“嗯。”单羽应了一声。
“娜娜的前夫好像来了,”胡畔说,“他们几个刚出去堵了,怕闹到店里来,想在路上给堵住。”
“嗯。”单羽点了点头。
胡畔扒着门,看着他。
“怎么了?”单羽也看着她,“一个前夫,真动手他们五个能直接给人锤碎了,不用我去吧?”
“不是不是不是,”胡畔赶紧摆手,“就是……这个是突发事件,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脾气那么差么?”单羽笑了笑,“没事儿,你陪着娜娜吧。”
“嗯,”胡畔点点头,“谢谢老板。”
单羽继续喂二哥。
孙娜娜的这个事儿,算不上什么麻烦,解决起来就是恶心。
忙是肯定要帮的,是从朋友的角度得帮,从黑心资本家的角度出发也得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