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涧感觉全世界有半世界都快知道了, 而他也不歧视脑沟数量少的人,但老五如果知道了,他还是会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居然连他都知道了!
就这种感觉。
现在他肯定不能给老五任何联想的空间, 得现编一个理由。
但他的脑沟刚经历了那么震撼的事件, 也震得平滑了不少,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他们能在哪儿值班。
“我们在办公室说完事儿就去前台了,”单羽说,“你在这儿待到明天早上够呛能看着个蘑菇。”
啊对!
对啊!
陈涧看了单羽一眼,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编瞎话圣体。
“没见着陈店长巡店,”老五搓了搓脸,叹了口气,“我以为他去办公室睡觉了呢。”
陈涧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确定他真的是老五。
“我替你去前台坐儿, ”单羽说, 又在陈涧耳边小声说,“你跟他聊两句, 大过年的,别出什么事儿了。”
“嗯。”陈涧应了一声。
单羽转身快步冲回了屋里,感觉他主要目的并不是去前台替陈涧值班, 而单纯就是受不了冷, 给冻回去了。
陈涧拉了拉衣服,把外套帽子戴上了,走过去靠在了长椅前的桌子旁, 跟老五面对面。
“我没事儿。”老五说。
“别嘴硬了,”陈涧说, “光失恋应该失不出这个效果,你以前也追过不少女孩儿, 也没这样吧?”
“你懂什么,”老五瞪着他,“以前那些算是玩玩,这次是动了真心的!”
“以前那些算是玩玩?算是没追着吧。”陈涧说。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老五从兜里摸出烟,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往后门那边走过去,“失恋没死让你气死。”
陈涧笑着没说话,跟他一块儿往后院门走过去,顺便巡院子了。
老五很规矩地走到了岔路口亭子那儿才把烟点着了,抽了一口,深沉地吐出了一口烟,但没能演下去,下一口烟刚吐出来就被风拍回了他脸上,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
他抬起手,用袖子往脸上一蹭。
“我是真的很喜欢她,”老五说,“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买……”
陈涧挑了一下眉毛:“你给她花了多少钱?”
“这几个月工资都花她身上了,”老五说,“我不心疼这些钱,只要她喜欢……”
“借过钱吗?”陈涧打断他的话,“问人借过钱吗?在别的什么地方借过钱吗?”
“没有,就工资,”老五看着他,“你眼睛里就有钱了是吧?”
“你确定吗?除了工资,没花别的钱。”陈涧问。
“还有单老板发的奖金,没别的了。”老五说。
陈涧有些无语,皱着眉:“确定了吗?”
“确定确定确定!”老五瞪着他,“陈涧你是不是还钱还傻了脑子里就剩钱了,这是爱情啊,我的爱情!”
“你再说一遍?”陈涧看着他。
老五立马闭了嘴,跟他对视了几秒之后转开了眼神:“我说话不过脑子你知道的。”
“你俩见过没?”陈涧问。
“见过两次,”老五说,“她就住在老镇,我跟二虎哥去送洗备品的时候跟她见过。”
“现在是你不给她花钱她就不理你了是吗?”陈涧问。
“……算是吧,”老五叹了口气,“其实也正常,哪个女孩儿谈恋爱不想男朋友大方点儿啊。”
“正常谈恋爱跟你这情况不一样吧?”陈涧说,“你这女朋友听着像是投币的。”
“我操你大爷陈涧你说话怎么这么损!”老五说。
“怕你醒不过来,”陈涧想了想,“你下月工资先不发了,你在店里吃店里住也没用钱的地方,想抽烟我给你买。”
“什么意思?”老五愣了。
“怕你断不干净。”陈涧转身往回走。
“操!”老五喊了起来,“你有种试试!”
陈涧没理他,进了院子之后一路小跑回了屋里,风有点儿大,他出来的时候就随便穿了点儿,现在人都快冻透了。
搁平时他也没这么不扛冻,但今天……有点儿说不清的感觉,可能还是太震撼了,身上多少有点儿不那么舒服。
单羽在前台后头老实地坐着,桌上装着小饼干的小筐被他拿到了手边。
“饿了?”陈涧问。
“嗯,”单羽看了他一眼,“冷吧?鼻子都红了。”
“风大,”陈涧拖了椅子到他旁边,犹豫了一下又把一个小垫子放到了椅子上,然后坐了下去,“吹的。”
“不舒服?”单羽低声问。
“你迟早会知道的,”陈涧说,“不用这么好奇。”
单羽愣了愣,笑了起来:“攻击性好强啊店长。”
“过来。”陈涧看着他。
单羽倾过身体,凑到了他面前:“嗯?”
陈涧往他嘴上亲了一下:“好了,舒服了。”
单羽捏了捏他下巴:“你要不舒服就去办公室躺会儿吧?”
“没事儿,”陈涧说,“你干大事我信得过,店里这些小事儿真不放心。”
“我就接个电话还能接不好了?”单羽啧了一声。
“你们刚接电话是谁啊?”
没到八点,今天最早到店入住的客人站在前台,一家六口,中年夫妻带着孩子和老人,女人有些好奇地在前台问了一句。
“嗯?”陈涧一边给他们办入住一边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听着不是你的声音,”女人又看了旁边的单羽一眼,“是不是他啊?”
单羽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大爷的!
肯定就是你!
一听别人能听得出声音,连话都不敢说了!
“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吗?”陈涧问。
“问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还蛮有礼貌的。”女人说。
“可能是我们临时来帮忙的员工,不好意思啊姐姐,”陈涧赶紧说,“您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
“就是问问能不能自己做饭,还有提供的早点是几点到几点,”女人说,“能不能帮忙订票这些……”
“您想自己做饭是可以的,不过菜的话,过年期间可能种类会少,或者跟我们一块儿吃也可以,有不少客人都这样,”陈涧说,“另外我们早餐是七点半到十点半,订票的话您提前一天跟前台说就可以,小镇上的项目除了今天和初一都开放的。”
“好的,谢谢你啊小帅哥。”女人笑着点点头,又看了单羽一眼,“刚接电话的真的不是他吗?”
“他是我们老板。”陈涧说。
单羽起身冲女人笑了笑。
“哦,老板啊,”女人说,“那应该不是他。”
其实就是他!
“不好意思啊姐姐。”陈涧说。
“没事儿,现在问到了也行的,就是有点儿好奇。”女人拿了房卡,招呼一家子人,“走吧,我们房间在二楼。”
“东西多坐电梯吧姐姐。”胡畔从电梯里刚出来,立马招呼了一句,“我带您上去。”
电梯门关上之后陈涧转头看着单羽。
“我回办公室,”单羽说,“一会儿再下来吃早点。”
“你怎么答的?”陈涧问,“就这几个问题你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员工餐什么时候吃,”单羽说,“能不能自己做饭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安排的……我回办公室了。”
“我就接个电话还能接不好了?”陈涧学着他的语气。
“店长也没给培训好。”单羽笑着扔下一句就跑上了楼梯。
今天大年三十儿,一早到处就都能听到鞭炮声,良野大清早怼着他们后门放了一挂鞭,三饼他们几个下楼的时候都黑着眼圈儿。
“我们的鞭炮呢!”三饼说,“我要放!”
“走!”老五一招手。
“蘑菇先弄屋里来,别吓着了。”陈二虎说。
“它不怕,”胡畔说,“早上它还要冲上去咬呢,猛兽。”
“不愧是单羽捡回来的狗。”陈二虎说。
“哎,”孙娜娜打着呵欠,“有人喝咖啡吗?”
“喝——”一帮人都跟着喊。
“有人吃早点吗?”老爸也下了楼,问了一句。
“吃——”一帮人又跟着喊。
“你去歇着吧,我来,”胡畔走到了前台,翻了翻电话记录,“这谁记的?”
“嗯?”陈涧看了一眼。
-客人说了什么没听清,回答:不知道。
“这单老板的字吧?”胡畔看着他,“六点,他在这儿值班?”
“……是,他睡不着,就来值班了。”陈涧说。
“你还让他接电话,”胡畔笑了起来,“这接的是什么啊!”
“客人还表扬他虽然一问三不知,但很礼貌。”陈涧说。
“妈呀。”胡畔笑得不行。
陈涧进了厨房,老爸已经开始和面。
“做什么吃的?”陈涧问。
“简单点儿吧,吃个卷饼,”老爸说,“冰柜里还有冻好的包子,蒸上就行,再打点儿豆浆。”
“嗯。”陈涧点点头,“睡得好吗?”
“挺好的,”老爸笑笑,“我昨天换到你床上睡了。”
“刘一霆的床不舒服吗?”陈涧问。
“这孩子枕头一股花露水味儿,呛得睡不着。”老爸说。
“香水味儿吧,”陈涧笑了起来,“老四喜欢在床上喷那个,便宜的香水都有点儿呛。”
“陈子阳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昨天半夜先是哭,后来又跑出去了。”老爸往外看了看,“今儿早上还没见着他人。”
“失恋了,”陈涧小声说,“你别问他啊。”
“不问,大小伙子,要面子。”老爸点点头,“你这店里这么一帮人,不好管理吧。”
“还行,这些都是单羽收服了的,”陈涧说,“就算不服我管,也服单羽。”
“这个单老板……倒的确是跟一般的老板不一样,”老爸说,“可能我这些年也没碰到过什么高级老板……”
“高级老板也没几个这样的,他的确是特例。”陈涧说。
他帮着老爸把包子蒸上了,准备打豆浆的时候,老爸走到他旁边:“单老板的父母……是不是过两天要过来?我听畔畔说的。”
“嗯,”陈涧点点头,“可能初二吧。”
“初二你们做饭的人回来了吗?”老爸问。
“没呢,怎么了?”陈涧看着老爸。
“会不会不太方便?”老爸说,“你们这都是正经员工,人家不回家过年,家里也没人过来,你店长这样会不会……”
“老板的父母都来了,店长的爸爸怎么不能在?”陈涧说,“而且你是我们请来帮忙的。”
“这也是个问题,我来过年,还拿钱。”老爸问。
“你要不拿钱,这会儿就不会让你站在厨房里,”陈涧说,“我就会开间房给你住着了。”
老爸看着他,好半天没说话。
“没事儿爸,你别想那么多。”陈涧说。
“你是真……”老爸说,“你是真……”
陈涧没出声,等着老爸说完。
后院那边突然传来了鞭炮声,噼里啪啦的一通炸响。
“真有点儿领导的样子了啊!”老爸居然没被吓着,喊着说了一句,上下打量着他,又拍了拍他胳膊,劲儿挺大的,拍得他都晃了晃,“真像个店长啊!比我们站点那个老板都像领导——”
“你们那个站点的老板算个屁——”陈涧也喊,想到拖欠工资的事儿就来气。
“哎,”老爸笑着,“不要骂人。”
“就欠骂。”陈涧说。
老爸笑着继续和面:“不一样了啊,我儿子。”
吃完早点,烟花老板的车就开到了院子门口,一辆拆掉了座椅的面包车,里头放满了烟花。
“……你是真会做生意啊。”陈涧拉开车门就愣了。
“单老板大气,我肯定也得配合啊,”烟花老板说,“过年嘛,他想给你们玩痛快了,肯花这个钱,你们是真碰着个好老板啊!”
“听听,”陈涧看了旁边站着的三饼,“学着点儿人家怎么说话的。”
“老五学着点儿!”三饼说。
“搬!”老五上了车。
“人家说了,过年期间您想放多少烟花,他都马上给你送过来。”陈涧说。
“服务挺周到啊。”单羽站在二哥的的缸前看着。
“你要这么连数都不对一下就给钱,换我我也……”陈涧说到一半停下了。
“真的么?”单羽偏过头,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
“真的啊,”陈涧看着他,“我服务也周到,你放烟花的时候我都能给你那个超大加特林当炮架子。”
“……滚。”单羽说。
陈涧笑了起来:“怎么了?”
单羽没说话,把手里夹面包虫的夹子往旁边一扔,冲过去搂着他把他按到了沙发上。
“陈涧!陈店长!”胡畔的声音从陈涧腰上的对讲机里传了出来,“来包饺子啦——全员参加哦——”
陈涧伸手往腰上摸过去,但被单羽按住了,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你被革职五分钟。”
陈涧笑了笑,搂住他吻了回去。
五分钟肯定是没有的,两三分钟吧,拿起对讲机回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嘴唇有点儿疼。
“来了。”他说完这句就去了浴室,看了看镜子,“单羽!”
“嗯?”单羽走了过来。
“给我咬破了啊?”陈涧说。
单羽凑近看了看:“没睡好吧店长,上火了。”
行,瞎话已经编好了。
“走吧,包饺子去。”陈涧说。
“不会。”单羽说。
“全员参加不能缺席,给你个面团你在旁边捏兔子玩吧。”陈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