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再跟你细说。”单羽回头冲他笑笑。
“现在说, ”陈涧伸手拉住了他胳膊,“你现在不说你开个头干嘛啊?”
“就是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单羽说。
“这也太突然了。”陈涧说。
“我就是这么想一招是一招的人。”单羽说。
“那一会儿唱歌的时候跟我说。”陈涧说。
“唱歌呢,嘴没空。”单羽说。
“你有本事唱一晚上别停。”陈涧说。
单羽笑了起来, 推开包厢门走了进去。
孙娜娜看着挺平静的, 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举手投足之间还是带着几分浮夸的优雅。
“单老板,陈店长, ”她跟刚走进包厢的两个人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刚才谢谢啦。”
“都自己人。”单羽坐下了。
“酒啊?”陈涧看了一眼她的杯子。
“白开水。”胡畔说。
“矿泉水加柠檬汁。”孙娜娜纠正她。
“白开水,刚拿上来的时候还是热的。”胡畔说。
“讨厌。”孙娜娜拿手冲她扇了扇。
“讨厌。”胡畔也学着她的样子扇了扇。
然后两个人笑成一团。
不知道刚才这帮人是怎么安慰她的, 感觉除了胡畔, 陈二虎那帮人都不靠谱, 但现在看来效果还行, 孙娜娜的情绪看起来还可以,虽然眼眶有点儿发红,应该是哭过。
也可能是比较会装, 毕竟之前陈涧都还觉得孙娜娜更像会打人的那个。
服务员上菜很快,单羽点的基本都是肉,平时他们在店里吃饭, 桌上但凡有一口剩的那肯定是素菜。
“你手方便吗?”陈涧低声问单羽。
单羽的手已经拆了绷带,伤口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但因为伤口挺深的,这会儿他的手似乎还有些不太灵活。
掐人脖子的时候倒是挺有劲, 一拿筷子夹肉的时候就又没劲了。
“凑合吧。”单羽说。
“要我帮……”陈涧话还没说完, 单羽已经把筷子放下了。
“好, ”他往椅子上一靠, “先来两片肥牛。”
陈涧看着他。
“谢谢店长。”单羽说。
“装都只装这三秒吗?”陈涧有些无语地低声问。
“我还装了三秒呢。”单羽说。
“可以啦, ”胡畔喊,“店长!”
什么可以了?
我们也没干什么啊!
就小声说了两句话而已……
哦肉可以了。
陈涧夹了两片肉放到了单羽的碗里,又给自己夹了两片。
这帮人虽然跟刘悟他们都差不多年纪,但大概是因为都上班了,吃起东西来至少能等到肉熟了。
“这是羊肉。”单羽说。
“羊……”陈涧看了一眼烤盘,已经空了,胡畔和三饼正在往上重新放肉,他转头看着单羽,“就羊肉,吃不吃?”
说实话,光这么看,他根本分不清肥牛肥羊,就认识五花。
单羽虽然提出了质疑,但也还是低头把羊肉吃了。
“我以为你不吃羊肉呢?”陈涧说。
“只是想先吃牛肉。”单羽说。
“哪些是肥牛啊?”陈涧看着烤盘里的肉们,跟胡畔他们问了一句。
“这一半都是。”胡畔拿着夹子在烤盘里画了半圈。
“嗯。”陈涧点点头。
没多大会儿肉就熟了,胡畔看着陈涧:“熟了!给他夹吧。”
陈涧心里一惊,怎么就给他夹了!
给谁夹啊?
“给谁?”他顺嘴就问了一句。
“单老板啊,”孙娜娜看了他一眼,“刚不是他要肥牛么。”
“听到了啊?”陈涧硬着头皮起身夹了两片肥牛,放到了单羽的碗里。
“你们也没悄悄说啊。”三饼说。
没有吗?
我觉得很悄悄啊。
居然不悄悄吗?
三饼说完之后也站了起来,夹了个鸡翅放到了陈二虎碗里,又看着孙娜娜:“nana你夹得到吗?要吃什么?”
“不用管我,”孙娜娜笑了笑,“吃你的吧。”
瞧瞧人家这风度。
陈涧又给自己夹了两片肉,坐下了。
也许是刚才的抢人事件热了场子,一帮人这会儿都挺兴奋的,边吃边聊,相当热闹,而且完全没避讳孙娜娜,对前夫哥进行了一些不合理猜测和合理辱骂,甚至还对孙娜娜的家人也表达了不解。
“你俩不会是你妈撮合的吧,”老五说,“你当初能嫁给那男的,傻子都看得出来他面相不好。”
“她又不是傻子。”单羽说。
陈涧和孙娜娜都笑了起来。
“什么?”老五看着单羽。
“说你是傻子呢。”三饼说。
“我没啊。”单羽笑着说。
“嗨,是说在座说看出来了的全是傻子呢,”胡畔说,“单老板这人……人家都是骂不过就动手,他是既骂得赢还打得过。”
“说到这个打……你是不是练过啊?”陈二虎问。
“唯手熟尔。”单羽说。
“操。”陈二虎转开了头,“差点儿没听懂。”
“那大虎也总打……”老四试图分析单羽这个答案的合理性。
“但是他没有脑子!”陈二虎提高了声音,“跟你一样!”
陈涧没忍住笑出了声。
大家一阵笑闹过后话题迅速转到了陈大虎的监狱生活上。
是不是每天要去做雨伞。
或者打火机。
能当上狱霸吗。
陈涧边听边乐,正拿了杯子喝水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到了他腿上。
虽然不太相信,但他还是马上就判断出来了,单羽把手放到了他腿上。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单羽。
单羽很平静地目视前方,嘴角带着笑。
老板,这什么场合你知道吗?
这些人距离大隐全体员工只差两人!
单羽没有接收他的眼神,只是轻轻又捏了捏他的腿。
还往上滑了滑。
陈涧刚想伸手按住他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他俩就坐在上菜位旁边,别的人看不到,进来的服务员要想看的话,基本一眼就能看清。
陈涧惊得在服务员进门的瞬间直接站了起来。
要说摸脸他能扛得住,这摸腿还一路往上的要让人看到了……
陈二虎虽然正聊得热闹,但反应还是很快,也没往门那边看,直接一摔筷子也站了起来。
“怎么!”三饼跟着吼了一嗓子,跟老四老五一块儿跳了起来。
“对不起,”门口站着的服务员捧着一盘肉,惊恐地看着这一屋子人,“我敲了门的……”
“没事儿,不是因为你,”单羽回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盘子放到了桌上,“我们玩游戏呢。”
“哦。”服务员又愣了一秒,这才跟单羽道了声谢退出了包厢。
“我操,”陈二虎瞪着陈涧,“你干嘛啊?我他妈以为那个张来抢人了呢!”
“妈呀吓死我了,”胡畔拍着胸口,放下了手里跟抓刀似的拿着的筷子,“我也以为呢,我都准备好战斗了。”
陈涧这一秒非常想把单羽从椅子上拽起来,是他!是他啊!都是因为他啊!
“我……就是……我也以为呢。”陈涧说着坐了回去。
“他不会再过来了,也不敢,”孙娜娜捏着叉子戳了一小块腌萝卜,“如果还想劝我,会让我妈或者我姥姥过来。”
“不想看妈妈和姥姥哭着劝的话,”单羽说,“我们一会儿可以提前点儿走。”
“对,反正还要去唱歌。”胡畔点头。
“好主意。”孙娜娜笑了笑,把萝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等大家都聊别的去了,陈涧才转过头,恶狠狠地盯了单羽一眼。
“五花来两片儿。”单羽说。
“自己夹!”陈涧压着声音,还是恶狠狠。
单羽没动也没说话,但陈涧感觉他的手指在自己腿上轻轻点了两下。
陈涧迅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伸筷子从烤盘上夹了两片五花放到了他碗里。
“谢谢店长。”单羽笑着说。
“别客气,”陈涧说,“这是我不应该做的。”
单羽夹着一片肉笑了半天都放不进嘴里。
为了避免面对孙娜娜的家人,他们这顿饭没吃太久,把单羽点的菜一扫而空之后,就纷纷起身准备换场地了。
“我们真能吃啊。”胡畔看着桌上的盘子。
“这么多人呢。”单羽说。
“这顿多少钱啊?”陈二虎问他。
“你要出吗?”单羽问,“出的话年前工资和奖金都不用拿了。”
“我就问问!”陈二虎喊。
“三千多不到四千吧,”孙娜娜说,“都点的精品这精品那的……”
“操,我还没吃过这么贵的饭。”三饼说。
“我也没。”老五说,“除了单老板和nana,我们都没吃过吧。”
“没事儿多找找由头,”单羽说,“以后再出来吃。”
“店长科三过了庆祝吗?”老四问。
“……这顿也不是庆祝我科二过了啊!”陈涧无奈了。
“那这顿是什么?”老五问。
是你的送行饭!
“……是庆祝我科二过了。”陈涧说。
“还是啊!”老五说。
“走走走走走……”胡畔笑得不行,推着一帮人往外走。
唱歌的地方离烤肉店很近,一帮人都不用开车,直接遛达着走过去就行。
陈涧感觉自己吃得有点儿撑了,跟在队伍最后头摸了摸肚子。
“撑了?”单羽问。
“嗯,”陈涧点点头,想想又转头看着他,“你刚是不是疯了!”
“闲着也是闲着,”单羽说,“饱暖思淫欲。”
“我……”陈涧实在接不下去。
单羽笑着搂了搂他肩膀,在他脖子后头轻轻捏了捏。
晚上这条路上的行人不多,路灯下树影一明一暗的,身边是一辆辆开过的车,感觉跟在小镇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陈涧走了一段路,回头又看了看烤肉店的方向:“你说……娜娜她妈妈会去包厢找人吗?”
“会不会我们都不知道了,”单羽说,“知道她不愿意回去就行。”
“嗯。”陈涧点点头,想了想又看了他一眼。
“怎么。”单羽问。
“没猜出来啊?”陈涧笑了笑。
“超能力CD时间。”单羽说。
“你突然想回家……”陈涧看了一眼前面走着的一帮人,靠近单羽,伸手在他腰上很快地搂了一下,又赶紧松开了,小声问,“是不是因为刚看到娜娜他们一家人,所以……”
单羽笑了笑:“嗯。”
“我估计就是。”陈涧说。
“也不全对,你不也一直想劝我回家看看么,”单羽轻轻舒出一口气,“我本来也想着要不就过年回去一趟。”
“嗯。”陈涧应着,“然后刚一看,人家一大家子人……”
“太可怕了。”单羽说。
“嗯?”陈涧愣了愣。
“我一想到过年我们家那一大家子人,”单羽笑了笑,“头都大了。”
陈涧没想到这个猜测居然是反着来的。
“我还是年前回去吧,”单羽说,“不用跟那么多人堆一块儿。”
陈涧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单羽本来就是因为无法面对家人,觉得自己不如亲戚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如果挑着过年大团圆的时候回去……
那压力的确是有点儿太大了。
“我一直没问过你,”单羽伸了个懒腰,“你家亲戚呢?从来没听你提过。”
“算没有吧,”陈涧轻声说,“我妈老家离得远,她家的亲戚我都没见过,她走了以后,就更没来往了,我爸这边儿,我有个叔叔和姑姑,不过……”
“欠钱之后就也都不来往了吧?”单羽说。
“嗯,不是欠钱之后,”陈涧说,“我妈病了以后就不来往了,他们都在市里,生活也都一般。”
单羽看了他一眼:“还替他们解释呢?”
“不然呢,”陈涧笑笑,“这样想想心里舒服些,不过我爸也说过,自家人比外人更清楚我们还钱有多难,肯定会躲着的。”
“但还是快还完了,”单羽啧了一声,“等钱还完了,我弄个新车,你开着挨家转一圈儿去。”
陈涧笑了起来:“有病吧。”
“适当病一病,有利身心。”单羽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陈涧猛地往前窜了两步。
“哎陈涧……”陈二虎回过头,正好跟他面对面,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你后头。”陈涧说。
“跟这么紧啊!”陈二虎说。
“你不是叫我么?”陈涧说。
“……对,”陈二虎虽然没喝酒,但脑子可能被烤肉糊住了,他点了点头,“我是想问,是前面那家吗?”
“是。”陈涧点头。
这帮人在小镇这几个月的确是憋着了,刚进店还在挑吃的,就都哼上了。
进了包房连歌都没点,三饼他们几个拿过话筒就开始唱。
调不调的听不出来,反正陈涧会唱的歌一共也没几首,别说会唱的,听过的都不多。
“太难听了。”孙娜娜拿过话筒说了一句。
“先来个大合唱热热场子吧,”胡畔把零食都放到茶几上,“我跟人出去唱歌的时候都喜欢先来个大合唱,还能开开嗓。”
“行,”三饼马上退出瞎唱行列,“来首都会的。”
“飞得更高怎么样?”老四问,“上学的时候班会总唱。”
“行,”胡畔点点头,看向陈涧和单羽,“你俩会吗?”
“都是高中学历,看不起谁呢?”陈涧说,这首他还是会的,而且的确是上学的时候总唱,一次运动会广播能放十次。
“都高中吗?”孙娜娜靠在沙发里,一只手撑着额角,挑着眉,有些吃惊。
“他们看上去像是有比高中更高的学历吗?”胡畔指着陈二虎他们,“单老板和陈涧也都是高中才比较奇怪。”
“什么话!”陈二虎说,“娜娜应该上过大学吧?”
“这问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上过了。”孙娜娜手指在额头上抹了一下,手指轻轻一弹。
“点上了点上了!”三饼喊,“要唱了啊!先一人一句!”
“什么顺序啊!”一帮人手忙脚乱地拿起话筒。
“单羽第一句!”三饼指着单羽,“快!”
老板都不喊了。
单羽被突然点名,赶紧拿起话筒唱了第一句:“生命就像,一条大河,时而宁静,时而疯狂……”
陈涧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单羽这句因为大家还在混乱中,唱得有点儿赶,但声音非常好听。
“陈涧陈涧!”三饼接着指挥,“别光看他!跟上唱!”
“现实就像,一把枷锁,把我捆住,无法挣脱……”陈涧赶紧唱。
大爷的这句不吉利。
得来句吉利的。
他举着话筒开始等,等到大家轮着唱到副歌的时候,跟着一帮人扯开了喉咙喊了一嗓子:“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