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有一点无聊,新换的旧手机还不如之前那个,根本无法正常观看一节机械课程,卡到连温然都丧失耐心,只能自己画画图,看书写题。
顾家的司机按时来接他去医院换药,手背的伤口已经薄薄结起了痂,不再那么痛了。
温然现在只盼望去学校,虽然上学的日子就像住院时一样单调,但住院是单调地痛苦着,而上学仅仅是单调,对他来说已经很值得珍惜,至少可以自由地喘气。
他的同桌是个omega,叫陶苏苏,漂亮而话痨,从温然第一天进班在位子上坐下后她的嘴几乎就没有停过,自来熟地拉着温然欣赏她精致的美甲、惊人的游戏等级、养在房间的球蟒和自家庄园里的袋鼠。
浓浓的充满生机的外向型活人气息,温然时常有些招架不住,像下水道里突然射进一道核爆强光,令阴沟老鼠无处遁形。
温然偶尔也会在学校里碰到陆赫扬,和一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独自开朗的alpha走在一起,应该就是贺蔚。陆赫扬看到他时没什么反应,大概是根本不记得他这号人。
终于到了周一,温然一进班,陶苏苏就压低嗓子道:“你来看你来看!”指着他椅子上的两个包装盒,“我来的时候就放在这里了,笔记本电脑和手机,是有人在追你吗?”
温然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害怕,就好像那两样东西是他偷来的,呆滞地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都是最新款顶配,未拆封过,就这样随意地放在椅子上。
“天呐你的手怎么了?”陶苏苏才注意到温然左手缠着纱布,手臂上还有些淤青。
“摔了一跤,不严重。”温然说,“应该是放错了,我去找老师调监控看看。”
陶苏苏指着温然桌面左上角那块固定的银色铭牌,清晰黑字标注着姓名班级学号,问他:“说什么呢你?”
“……”温然只好先坐到位置上,看着电脑和手机若有所思地发呆。
“虽然预备校有钱人是很多,但这两个东西加起来也小十万了,不可能随便乱放的。”陶苏苏笑嘻嘻的,“肯定是暗恋你的人送的吧,那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看看监控的。”
“不是。”有些难以想象,但温然基本确定了,他说,“是讨厌我的人送的。”
“什么啊。”见他情绪不高,陶苏苏去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啊?还是摔到脑子了?”
“可能是生病了。”
从昨天开始状态就不太好,腺体是消肿了,但开始持续发热,身体也很不适,测了一下体温,有点低烧,同时还有很明显的情绪问题,晕沉又有些低落焦躁。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手术后的第二个月,医生为他做腺体检查时手不小心打到了他的下颚,一点都不痛,他却突然就哭了。
医生也被吓到,因为温然在整个住院期间无论多痛都没掉过一滴泪,当即为他做了详细检查,最后断定是腺体开始分泌信息素从而刺激了免疫系统,并对体内的激素水平产生了一定影响,出现发热和无法控制情绪的状况。
太久没犯病,导致温然几乎忘了那一段经历,如今旧疾复发,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和顾昀迟其实是某种程度的同病患者,都会由于信息素问题而头晕发热心情不好,最大的区别只在于他被医生打到的反应是哭一哭,而顾昀迟很可能会把整个医院炸掉。
“那要去医务室看看吗?不舒服的话找老师请假吧。”
“没事的,不会很难受。”
下午,露天体育课,老师安排大家自行组队打球,学生们立即一散而光去各个球场。陶苏苏被拉着打网球去了,知道温然身体不太舒服,手又受伤,便没叫上他,让他好好休息。
人都走光了,温然转过头,隔着两米距离,问那个唯一落单的alpha:“你想打什么球?”
宋书昂推了一下眼镜,指指温然的左手:“你都这样了还打球。”
他俩被体育老师强行组队过一次,宋书昂是书香世家出身,爷爷是画家,一幅画最少能拍到几千万,而他热衷阅读,要不是体育老师强烈要求他动一动,他也不会和温然搭档打球。
“我用右手打,而且体育课,还是要运动一下吧。”
“那乒乓球吧。”
温然看了看器材框:“球拍被分完了,我去器材室拿一副。”
“好的。”宋书昂从身后摸一本书,走到树下。
太阳略大,很努力地走到器材室,温然在阴凉的屋子里缓了会儿,似乎好一点了。脸和耳朵烫得吓人,他慢吞吞去立柜里找球拍。
“你走快一点会死吗大少爷?池嘉寒好不容易答应跟我打羽毛球,我现在手里只有拍子,你快点帮我找个球,要羽翼丰满一点的!”
走廊上,不知谁的手机免提里传来有些耳熟的嗓音,温然停下手回过头,见顾昀迟正顶着一张烦得要死的脸走进来,道:“你干脆直接去抓只鹅。”
四目相对,器材室忽然变得格外空旷安静,只剩贺蔚的声音高亢响起:“我倒是想!但现在抓鹅还来得及吗我就问你!”
“问我有什么用。”顾昀迟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打开旁边的柜子找羽毛球,温然转回头,拿了两块球拍,正要去拿乒乓球时看到旁边的铁篓里有羽毛球,只有一只,不知是别人放错了还是里面的其他羽毛球都被拿完了。温然迟疑良久,把球拿起来,递给顾昀迟:“这里有一只羽毛球,就一只了。”
顾昀迟走过来,接过球看了眼,直接扔回篓里:“不要,羽翼不够丰满。”
他今天穿了校服,没见变得有多良家无害,还是冰冷烦倦的样子,语气也冷飕飕硬邦邦,有种鄙夷的嫌弃。温然盯着那只被扔掉的羽毛球,确实是光秃秃的,感觉生前被打得很惨——他蓦地就流眼泪了。
“好吧。”温然一动不动,干巴巴地低声说,“那你自己找一下。”
说话时颤音很明显,顾昀迟也听出来了,侧头看他,似乎顿了下:“你什么意思。”
“没事。”既不难过也不痛苦,只是纯粹受身体影响想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温然连忙解释道,“跟你没关系。”
“当然跟我没关系。”顾昀迟冷漠得毫不客气。
温然不敢说,其实他想闻一下顾昀迟的信息素,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觉得闻了也许会好受一点,但怎么可能向顾昀迟提出这种要求,疯了才会做的事。
他不知道很多问题都可以从初中的生理课本上找到答案,AO之间,信息素是最好的催化剂和安抚剂,高匹配度AO甚至夸张到可以在一见到对方的脸时就立刻被激发生理与心理反应——过去他实在太少去学校,家庭教师只负责他的主科,没人为他上生理课。
见顾昀迟没有要走人的意思,温然小心地问:“电脑和手机,是你放在我位置上的吗?”
眼泪不断从他被晒红的脸上流下来,很可怜的样子,顾昀迟皱着眉:“别告诉我你是感动成这样。”
“不是,我那个手机很旧了,不值钱的,你不用买这么贵的,等一下我还给你吧。”
“电脑和手机而已,你自己穷惯了别带上我。”
是这个道理,对温然来说很贵,对顾昀迟来说根本不痛不痒,还能彻底堵上他的嘴,避免以后被翻起诸如‘我的手机都因为那次意外弄坏了’的旧账,就像那个模型的作用一样。
“谢谢你。”睫毛上沾了泪,不太舒服,温然用手背抹抹眼睛,犹豫一下,还是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进那个小房间的。”
“没装门,进去了不是你的问题,别道歉了。”顾昀迟转头拉开一侧柜门,从里面拿了只羽毛球出来。关上,他看了温然一眼,语调没有波澜,“但你不配看他们的照片。”
此刻神志正处于不由自主的状态,温然不太能将每个字都理解到位,只明白自己的确不该出现在顾昀迟父母面前,哪怕是照片。
点点头,温然还是说:“对不起。”
“上次吃晚饭的时候怎么不哭,哭给我爷爷看比哭给我看有用。”顾昀迟说,“毕竟你面子那么大,能让我爷爷特意组个饭局。”
明知是嘲讽,温然还是认真道:“顾爷爷组饭局是为了你,而且我今天不是因为上次的事哭的,也不是故意哭给你看的。”
“谁信,我一来你就哭。”
温然有苦难言,呐呐道:“你不信就算了吧。”
顾昀迟冷着脸从那双湿红的眼睛上移开目光,手往下碰校裤口袋,是下意识摸烟盒的动作,然而那里空空如也——没将烟带进校内。不耐地皱起眉,他抬手看了眼手环,指尖在上面点了一下。
温然听到‘嘀’一声,不确定是不是调整档位的提示音,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昀迟,问:“你怎么了?”
面无表情的,顾昀迟朝他看过来,说:“别盯着我。”
被这句警告恐吓到,温然吸一下鼻子,立即挪开视线,扭头看别的地方。
顾昀迟不让他看,他就只能对着柜子问:“上星期撞车的那些人,有查到是谁指使的吗?”
“能查出来的都是替死鬼,没什么意思。”
“那怎样才能查到主谋呢?不解决的话,肯定还会有下一次。”
“多来几次说不定能抓到。”
“那很危险吧?”
“随便。”顾昀迟说,“大不了就是死了。”
自己这种无人在意的边角料求生欲低下也就算了,怎么连顾昀迟也一副活不活都无所谓的样子,温然感到惊异,下意识就要转头看他,幸好忍住了。
双双无言片刻,温然听到顾昀迟冷淡地说:“手都这样了,还打什么球。”
“右手拿拍,左手的话……”温然这才转回头,当然还是不敢看顾昀迟,怕挨骂。他抬起左手,微微曲起手掌,大拇指往上挨,碰到食指,做了一个捏的动作,“这样就可以拿球了。”
“你还挺身残志坚。”顾昀迟道。
温然说:“还好吧。”
手机又响起来,顾昀迟懒得接,拿着羽毛球往外走,温然抓了颗乒乓球,也跟着离开器材室。哭完感觉稍好一些了,他抹着眼睛走在顾昀迟身后几米,蓦然看到远处有个alpha正骂骂咧咧往这边赶,好像是贺蔚——温然果断转身进入花坛小道绕远路。
回到操场,宋书昂还坐在树底下看书,温然走到他身边:“我拿来了,打球吧。”
“好的。”宋书昂合上书本站起来,看到温然的脸他着实惊了一下,“你怎么了?”
温然还是说:“打球吧。”
“哦……”宋书昂接过球拍,顿了顿道,“行政楼210,是专门处理校园霸凌和一些不良事件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去寻求帮助。”
温然:“啊?”
作者有话说:
贺蔚:本少要告发顾昀迟霸凌,扰乱预备校,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