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房间,温然特意站在房门口对比了一下,确认自己的卧室还没有顾昀迟家的玄关大。别墅应该是专门请设计师按顾昀迟的喜好装修的,冷淡又舒服的风格,没有因为面积过大而显得空旷冷清。
洗完澡又做了一小时题,温然下楼倒水,正碰上陈舒茴和温睿一起回来,两人脸色都不太好,显然又争执过。温睿走过来挤开温然倒了杯水喝,温然想了想,又倒了一杯拿去给陈舒茴。
“放着吧。”陈舒茴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里的消息,温然将水杯放在茶几上,正要走,陈舒茴打着字问他,“今天去顾昀迟家怎么样?”
温然说:“学到了很多知识。”
陈舒茴抬起头看着他。
他只好老实交代:“不怎么样。”
“你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能怎么样就奇怪了。”陈舒茴又看了眼温睿,像抱怨又像自嘲,“没一个有用的。”
她说着就起身上了楼,温睿不紧不慢摸出一根烟点上:“指望你去搞定顾昀迟,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不理解他嘴里的“他们”具体指的是谁,这件事原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温然问:“不然你去搞定他吗?”
像自己一样,吃尽苦头植入人工腺体,带着温家对柏清集团资源和股份的觊觎,成为与顾昀迟拥有高匹配度的omega,无视对方的厌恶与冷漠,做一个没有眼色又低声下气的傻瓜——这样的苦差事,温然不认为温睿能做到。
事实上也并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他从来没得选。与其认为当初将他直接盖章成温然是温家人对于夭折的小儿子的执念,不如说是一种先见之明,一切都像是预先写好的剧本。
“我可做不来这种事,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怎么搞定顾昀迟。”温睿将烟头扔进垃圾桶,上楼。
怎么搞定,现实是完全搞不定。
去顾昀迟家的第四天,温然仍没从他那里得到任何眼神或话语,如果不是339和老师还会与他交流,他在顾昀迟家就等同于一团空气,一团每天只会说“早”和“再见,今天打扰你了”的扰人空气。
连339都忍不住催他:“有没有可能其实你是NPC?怎么每天的任务和台词都是固定的,要不你找些别的话题呢?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我在他面前变成一头驴他也不会理我的。”温然看开,“先就这样吧。”
安静几秒,339问:“你真的能变成一头驴吗?”
“……”
早上补习结束,顾昀迟连午饭都没有吃,直接回了房间。他今天状态似乎不是特别好,上课有些没精神,而他没精神时的表情看起来格外不爽,导致温然一整个上午都战战兢兢。
饭后温然和老师坐在沙发上休息看书,没过几分钟,两个医生拎着药箱走进客厅,老师对此习以为常的样子,说:“他在房间。”医生便点点头,和339一起上了楼。
下午的补习只剩温然,老师给他上完课之后就先离开了:“昀迟今天应该没办法上课了,那剩下的时间你自己看书做题,有什么问题的话下周一问我。”
“好,老师慢走。”
独自学了近一小时,温然逐渐心不在焉,在想顾昀迟——他担心顾昀迟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憋出了什么病,如果属实,那自己才是真的活不过今晚。乱七八糟地想着,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弹开,339端着果汁:“下午好,要来一杯清爽的夏日饮品吗?”
它移到温然面前,温然接过果汁,犹豫片刻,问:“他身体不舒服吗?”
“嗯呢,老毛病了,时不时就这样,头晕发烧情绪焦躁。”
温然语气谨慎:“是易感期吗?”
“不是哦,比易感期症状轻多了,就是单纯的犯病了。”339说,“医生也没有办法,只能给吃一点抑制剂和药缓解一下,主要还是靠他自己熬过去。”
这个“熬”字顿时将程度加得很深,看温然被唬住了,339顺水推舟:“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呢?他现在在床上昏迷,没有人陪,怪孤单的。”
“医生走了吗?”
“走了,一般没有特殊状况的话,基本是让他安静休息。”
温然说:“那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吧。”
“万一他想喝水,或者需要擦汗呢?”339放下托盘,展示了一下自己僵硬的机械手臂,“我的手不够柔软灵活,上次喂他水的时候不小心倒他脸上了,被骂死。”
话已至此,温然只好合上书本,在339的带领下去了顾昀迟房外。忐忑地打开房门,目之所及是漆黑一片,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度应该很高,只是温然感知不到,能闻到的只有淡淡的香氛。
无声无息的,339在背后像鬼一样悄悄把房门关上了,光线变得更暗,温然小心翼翼绕过隔断,房间太大,只能用望的——窗帘缝隙中漏进来的那道光打在床尾,深灰色床单,顾昀迟动也不动地躺着。
走到床边才听见呼吸声,不太安稳也有点沉。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温然俯身去看,顾昀迟整个人趴着,枕头托着他白皙的侧脸和凌乱的头发,凑得近了,温然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量。
因为多年前的一场意外,顾昀迟的信息素变得尤其金贵,对omega的信息素也格外挑剔,无限趋于无感和免疫,更糟糕的是他只能使匹配度超过95%的omega怀孕。作为顾培闻最宠爱最重视的独孙,顾昀迟自然无法逃脱子嗣传承的命运,顾家一直在为他寻找高契合度omega——这是温然所了解到的全部信息。
其余的,关于温家是如何发现这个被顾家隐藏的秘密,又如何拿到顾昀迟的信息素报告,温然无从得知,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顾昀迟的身体还存在这种问题,s级们体质条件天生优越,连易感期都罕见,他却要隔三差五生这样的病,这何尝不是一种倒大霉。
床边放着药和水杯,温然思考几秒,手腕微微抖着,伸进了顾昀迟的被子里。
抓住了——是温然被抓住了。那只掌心滚烫的手猛地扣住他的手臂,力道惊人,温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在昏暗中对上了顾昀迟睁开的眼,一瞬间头皮发麻。
赶在顾昀迟认为他是想趁病爬床这个惊悚念头产生之前,温然语无伦次地道明意图:“不是……我是想帮你摘手环,摘掉了应该会舒服一点。”
顾昀迟厌烦地甩开他的手,换了个睡姿,朝另一面侧躺,将摘下来的手环扔到被子上。失去手环的制约,信息素更肆无忌惮地散发,温然依旧是闻不到一点,但又奇怪地感觉到自己的腺体隐约在发热,也许是太紧张。
“你要喝水吗?”温然想起339的嘱托,轻声问,“要擦汗吗?”
没有回答,也不能再问下去了,顾昀迟连鼻息都透着不耐烦。温然闭上嘴,腺体似乎真的在发热,他想摸一摸,手贴上去才想到还戴着颈环,腺体是没摸到,指腹却不知碰到了颈环上的哪个触控按键,发出嘀的一声。
温然顿时定住,立在原地静观其变了近一分钟,没有发生任何可怕的事,反倒听出顾昀迟的呼吸声变得轻而均匀,仿佛安稳地入睡了。
又等了几分钟,确定顾昀迟是睡着了,温然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计,轻轻伸到他耳边,测了一下耳温,还在发烧。想了想,温然决定留下来,每隔一小时给顾昀迟测一次温度。
他是有私心的,339看起来和顾培闻助理那边联系很紧密,说不定会将这件事也汇报过去,自己即使多此一举,也比冷眼旁观无动于衷来得好——顾昀迟和顾培闻,总要讨好一个。
整个下午,温然靠坐在房门后,到点了便准时爬起来为顾昀迟测耳温,最后一次测量时数值已经接近正常,温然松口气,重新坐回去,想着稍微休息一下,一闭上眼却直接睡着。
醒来时房间里有光亮,看亮度应该是床头灯。温然打开手机看了眼,居然已经晚上八点,而房间里正响起脚步声,不等他从地上爬起,顾昀迟已经站在两米外的位置,表情不明地盯着他。
温然听到了四天以来顾昀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还不走?”
“啊?”刚睡醒,反应迟缓,温然回想了一下才说,“我担心你啊,你一直发烧。”
“跟你有关系?”
“因为我在你家补习,不能这么没有良心。”温然看不太清他的脸色,只能问,“你好点了吗?”
“关你什么事。”顾昀迟说着转过身往洗手间走,去洗澡,抬手就脱身上的黑色T恤,腰和背随着衣摆上移而暴露,肌肉线条在光影下像画功出众的素描。
“等等!”温然大惊失色,连忙站起来,上身酸痛,腿也发麻,他疼得抽了口气,一边说,“你……怎么直接就脱衣服啊?”
顾昀迟回过头,又开始有不耐烦的趋势:“这是我房间。”
“但我还在这里。”
顾昀迟很干脆:“那你滚。”
门外,消失了大半天的339终于出现,语调欢快:“抱歉打扰二位美好的相处时光,没听错的话或许你们是在脱衣服吗?请问需不需要开一瓶醇香的红酒来助……”
“你也滚。”顾昀迟对着房门道。
“好滴!”339立马滚远了。
“你睡了一下午,晚上记得吃点东西。如果明天你还是不能上课,麻烦让司机通知我一声,我就不过来打扰你了。”温然语速很快地一口气说完,打开房门逃出去。
他收拾好书包下楼,339迎上来:“你耳朵怎么红红的?不在这里吃晚饭了吗?”
“不了谢谢。”温然坐下换鞋,“你少爷已经退烧了,记得通知厨师做饭。”
“这次这么快就退烧了呀?之前都是要过了夜才能好的。”339露出一个流泪表情,“一定是你把他照顾得很好,呜呜……”
“我只是给他测了几次体温。”
“哦。嗯?稍等,我怎么突然检测到你的信息素。”339朝温然靠近一点,“你的颈环没有戴好吗?”
“戴好了吧?”
“我看看。”339扫了一遍温然的颈环,“咦,档位调低了一格,难怪有信息素泄露出来了,幸好浓度很低。”
“是吗……”温然想起下午的触碰,应该是那时候不小心调低的。他摸到颈环一侧,将档位重新调到最高,然后说,“我先走了,再见。”
“司机还没到,你再等等呢。”339跟屁虫似的和温然一起到了门边,它嘿嘿笑了几声,问,“你们刚刚真的在脱衣服吗?”
“……没有,是你少爷要洗澡。”
“那你们以后会一起脱衣服吗?”
温然:“啊?”
“你们会亲亲吗?”339不知道是真纯还是装纯,接连问,“会生小孩吗?”
温然精神四分五裂地站在那里,半晌,才对屏幕里正显示流口水表情的339说:“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吓人的话了好吗。”
作者有话说:
339太太连夜写下两万字顾温高h同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