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洗完澡,发现菲佣没给她准备内衣,只有内裤。不过中袖上衣是厚实的棉质,真空也不会透,安溪就这样换上衣服出浴室。
她问佣人借来手机,打电话给曲铮报平安。
西比州大地震的新闻已经世界皆知,曲铮看到新闻后立马给安溪打电话,但刚开始一直联系不上,急得直上火。
等安溪打过去的电话接通,传回来的曲铮的声音,却已经不着急了。他道:“幽幽两个小时前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你没事,她说你有大佬罩,地震后第一时间就被直升机救走了。”
安溪:“……”
估计是小助理联系了曲幽,把安溪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做了报告。
曲铮:“那个大佬,是她吗?”
安溪拉开阳台推拉门,走出去,承认:“是她。”
曲铮只是带着一点惊讶地问:“你们和好了?”
他这个不太意外的口气,让安溪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她突然感到失望。原来曲铮潜意识里觉得她会和岑舸轻松和好。
也许是曲幽这段时间给曲铮暗示过什么,但曲铮就这样轻易相信曲幽,还是让安溪心里生出了一股说不明的背叛感。
“没有。”安溪道,“她母亲生病了,我去看望她母亲。”
曲铮:“生病,很严重吗?”
安溪道:“癌症复发,已经扩散了。”
曲铮惋惜地叹了口气。
安溪没继续这个话题,她说起自己目前身无分文的状况,说她一会儿会借一个外国账户,到时候要麻烦曲铮给她转笔钱过来。
曲铮毫无犹豫地答应下来。
安溪最后道:“地震的事情,不要告诉眠眠,这段时间联系不方便,你就和她说我拍戏的地方没有信号。”
曲铮道:“好,你放心,我会哄好她的。”
挂了电话,安溪扶着阳台,望着远处的山峦出神。
她很介意曲铮那一句不意外的“你们和好了”,尽管这不过是一件极小的事,一句随口的话,但安溪就是……忍不住去在意。
在意曲铮说出这句话时,心底深处,实际上的态度。
安溪突然想到,也许她和曲铮表面夫妻的关系,需要结束了。
六年多了,曲铮总不可能一直没有自己的生活。
想到这些,安溪突然有些恐慌。
眠眠离开了,曲铮离开了,那她身边还剩下什么?
那个她生活了六年多的熟悉世界,突然之间,就要崩离了。
阳台上有一个吊椅,安溪缩在椅子里。
她努力告诉自己,她还可以有工作,有金钱,有新的社交圈,新的生活环境。
用不着惊慌。
安溪空洞地想,她会让自己生活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
客房门这时被敲响,岑舸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安溪,你洗好了吗?”
安溪不想回答她。
岑舸又叫了她一声,还是没得到回应,于是毫无顾忌地擅自推了开门。
客房门正对阳台,一进门岑舸就看到了安溪。
她蜷着身体,小小的一只,缩在吊椅里。
岑舸眉头轻拧,不自觉地放轻脚步走到阳台上:“我给你带了吃的。”
安溪抱着膝盖,不说话。
岑舸把手里的热牛奶和曲奇饼干放下,低眸看着安溪。
安溪低低地垂着头,刚洗过的头发还有些湿,垂落分开,散在她单薄的两肩上,露出了她纤细白皙的后颈。
岑舸指尖动了动,突然很想抚摸那片白皙又脆弱的肌肤。
岑舸蹲下身,去看安溪垂着的脸。
她语调轻柔道:“怎么了,不舒服?”
安溪把脸埋进膝盖里,不愿意看岑舸:“你能出去吗,我好累,想休息。”
她抗拒的样子让岑舸眉头拧得更紧,好一会后,她才说:“好。”
安溪在客房里待了半小时,慢慢打起精神来。
她得尽快解决护照的问题。
安溪叫来菲佣,问这里有没有客人能用的平板或者电脑,她想查看附近的地图。
菲佣低着头,抱歉地说没有,安溪退而求其次,想要一份城市地图,菲佣也说没有。
这些没有也都算了,只要有钱,安溪可以自己买。
于是安溪想用高额小费,借菲佣银行账号转账,菲佣还是支支吾吾,找遍借口说不方便。
安溪看着菲佣闪躲的脸色,心里想到什么,于是直接问:“这附近有银行吗,什么银行都行。”
菲佣想也不想,立马道:“没有,这边刚好离银行都远。”
安溪点头,平静道:“麻烦你帮我把岑总叫来,我有话和她说。”
“好的。”菲佣应下,小跑着下楼。
安溪开着客房门,坐在床边等。
她从菲佣的态度里猜到了岑舸的意思。
不给地图,不给帮助,变相的不让安溪顺利去补办护照。
阴损至极。
岑舸来得很快。
进入房间后,她放慢脚步,走到安溪面前。
安溪低着眼,咬住唇角,睫毛一颤,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阿珂……”安溪当场哭了起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分外可怜,“我好害怕啊……”
她哭得异常突然,岑舸脑子懵了片刻。
安溪拉住岑舸的衣角,仰起泪湿的小脸,满脸无助:“我现在一闭上眼,就是地震,就是那些漂在水里的尸体……”
安溪垂下头,眼泪涌出,染湿她乌黑的睫毛,再一颗颗滚落,砸在地板上。
“我真的好害怕,我总觉得屋子下一秒就要倒了,我会被掩埋在这里,我会死在这里……”
“不会的。”岑舸将安溪搂进怀里。
安溪立马紧紧抱着岑舸腰肢,脸埋在她腰部,呜呜咽咽地抽泣。
“我害怕,真的害怕……”
她哭得极凶,泪水源源不断,打湿岑舸的衣服和底下的肌肤。
那温热的眼泪烫得岑舸心里发慌。
她搂紧安溪,安抚说:“没事了,这里没有地震了。”
“可我还是怕。”安溪哭道,“我一听到水声就心跳加速,甚至地板轻轻一晃,我就害怕得想要缩起来。”
岑舸轻拍着安溪后背,温柔耐心:“不用怕,都过去了。”
岑舸想退开,然后蹲下身直视安溪的脸,但安溪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你让我抱一会。”安溪道,“让我抱你一会。”
岑舸便没再动,只用手来回抚/摸着着安溪的肩背。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岑舸低声说着,手掌抚到安溪的侧颈,摩挲着安溪耳垂下方的肌肤,“不论再发生什么事,都会有我在,所以,不用害怕。”
“嗯。”安溪脸藏在岑舸怀里,慢慢收住哭,然后揉着哭红的眼尾,可怜巴巴道,“我突然想喝蜂蜜水。”
安溪脸都哭红了,眼尾挂着泪痕,湿润的睫毛半垂,一眨一颤,脆弱又勾人。
看得岑舸心里又痒又软。
她擦了擦安溪沾着眼泪的眼尾,又小心地捧起安溪的脸。
安溪顺从的抬起下巴,张开乌黑湿润的睫毛,用一双泪盈盈的澄澈眼眸,可怜又悲伤的看着岑舸。
岑舸被这眼神看得简直神魂颠倒。
她喜欢安溪这样脆弱又依赖的样子,喜欢到了命里去。
岑舸弯腰,亲了亲安溪的额头。
“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她低头,与安溪额头相抵,姿态亲密,语调温柔,“相信我,好吗?”
安溪轻拉着岑舸一只手腕,乖顺地点了点头。
岑舸去给安溪准备蜂蜜水。
她一走,安溪脸上的脆弱瞬间收了回去。
她狠狠擦掉脸上的眼泪,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板。
安溪突然发现,把演戏这件事搬到岑舸面前来做,一点也不难。
甚至因为紧张,她可以发挥得比在镜头前更好。
而岑舸看起来很吃这一套。
喝完蜂蜜水,安溪躺下休息。
她拉着岑舸的手,止不住抽噎的让岑舸陪着她,等她睡着了再走。
岑舸被安溪示弱哭泣的样子哄得团团转,说什么都答应。
于是她就在床边,牵着安溪的手,看着她入睡。
安溪根本睡不着,她只是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动。幸好没煎熬多久,岑舸就被挂了又响,挂了又响的电话给催走了。
那时安溪侧身蜷躺,双眼轻合,看起来很像是已经安稳入睡了。
岑舸握着震动不停的电话,离开客房。
安溪是真的打算好好睡一觉,养足精力,晚上好折腾岑舸。
所以岑舸走后,她数着羊,催眠自己,很快真的睡了过去。
安溪一觉睡到了傍晚。
她睁开眼,看到岑舸坐在梳妆台前,正在看笔记本电脑。
安溪习惯性想用手机看时间,手指一动,突然想起她手机已经丢了。现在床头柜上只有台灯和装饰品。
不能知晓时间,这让安溪有些烦躁。
她闭上眼,花了几秒钟时间冷静,同时再次进入演戏状态。
安溪蹬了两脚被子,先发出一阵窸窣声,再慢慢坐起来。
岑舸听到声音,果然转头。
安溪神情茫然而柔软,望着岑舸:“你一直陪着我吗?”
她刻意把声音压低,调子软绵绵的,带着一股小可怜味。
岑舸的眼神瞬间就软了,她合上电脑。
“嗯,我一直在。”她走到床边,打开床头灯,“你好点了吗?”
安溪点点头,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岑舸身上,等岑舸看向她的眼睛,她立马弯起唇角,露出一点小而温顺的笑意。
岑舸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指尖发痒,忍不住摸了摸安溪的眼角。
“饿吗?”
安溪点头:“苏阿姨呢,我来这么久了,还没好好看望她。”
岑舸道:“她就在楼下,走吧,去吃点东西。”
她牵着安溪下床,再说出后半句,“顺便看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