髻设尼坡 けしに坂

陡峭的坡道上,浮着一朵形状像狗的云。

天空蔚蓝清澈,云朵白皙鲜明,明亮得近乎清爽,然而下界却是一片晦暗,异常阴沉。就像一张只有天空部分被割下来的老照片。

我去参加父亲的十三周年忌日法会。法会本身并不特别,顺利结束,重点是接下来的酒宴颇难熬。酒难喝,饭菜难吃,还得应付平常鲜少交谈和往来,连长相都不认识的亲戚,实在吃不消。

喜事就赔笑,丧事就摆出哀伤的样子,可是面对十几年前逝世的人,我不知该采取怎样的态度。

有人建议,可谈论与故人的回忆,但行不通。

我与父亲的回忆,无法和在场的人共享。那是死去的父亲与我的回忆,只属于我们,和亲戚没关系。

要逐一解释非常麻烦。

况且,我讨厌晚年的父亲。

小时候没这种感觉,成年以后,我和父亲之间只剩疙瘩。年纪愈大,父亲愈加抑郁,成为难以令人尊敬的讨人厌的老头。不是变得偏执或顽固,而是以一个人来说,变得卑微。他卑躬屈膝,又硬不认错,猜疑与依赖心深重。

或许父亲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清楚父亲年轻时代的为人,也不想知道。

如果发现那是天性,我会更讨厌他。

连美好的回忆都会遭到玷污。

况且,好的回忆比不好的回忆古老,要深入挖掘,必须通过不好的回忆,我无法忍受。

我不想讲逝者的坏话。

但一定会变成坏话吧。

实在令人无法忍耐。

我谎称身体不适,把后续事宜托付给姐姐,溜出宴席。我在大厅稍稍休息,心情迟迟未能好转,只得离开会馆。即使离开,也不知该往何处去。舒畅的晴朗秋日,我想散散步,于是绕过寺院境内,穿出后门。那里有条坡道。后门的正前方是一片森林,或者说树丛,向右望,沿着寺院围墙就是一条细长的坡道。

我仰望坡道,忽然听见一声呼唤。

转过身,发现一个老太婆蹲在门的左侧。那是近来几乎绝迹,头绑手巾的和服老太婆。

“你要上这条坡道?”老太婆问。

我没打算上去,但也没否定。

“这条坡啊,叫髻设尼坡。”

“髻设尼?”

“文殊菩萨的使者童子。”

喏,老太婆指着门内。回头望去,看得见寺院。

“这里的本堂,不知为何,出入口向着旁边吧?就算从三门(1)进来,看到的也不是正面。”

确实如此,我完全没发现。

“原因是什么呢?”

“无人知晓,”老太婆继续道,“可是,本尊的文殊菩萨,总是面向这里。所以菩萨的灵验啊,都在这条坡上。”

“哦,那么……”

“这是一条吉利的坡道?”我一问,老太婆顿时沉默。

鸟儿叽喳啼叫。

“要上坡的话,最好别逗留,尽快上去。”老太婆接着道。

“为什么?”

“爬上这条坡道,会想起遗忘的事。爬得愈慢,想起愈多。”

“那不是挺好?”我回答。

“我记性不佳,如果能忆起往事,益处多多——”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老太婆板起满是皱纹的脸。

“你知道……”

“嗯?”

“人为何会遗忘呢?”

“这个嘛,不够聪明吧?”

“因为不想记得。”

“咦?”

“不想记得,才会遗忘。”老太婆愤愤道,“忘记和不记得是两回事。不是把记得的事丢弃,只是不再想起罢了。至于为什么不再想起,当然是不愿想起。”

“不愿……想起?”

“要是记得一切……人就活不下去啦。”老太婆祈祷般说。接着,她念诵着“唵阿啰跛者娜唵阿啰跛者娜”,不知是咒语还是真言,真的祈祷起来。

我的视线从那弯腰驼背、异样娇小的身躯转向坡道,缓缓踏出脚步。虽然我没打算上坡。

不知上去会看见什么。

坡道铺满石头,在各处形成矮阶。

右侧是寺院的土墙,左边是树丛。过顶端坡道似乎就往下,上方是天空。

天空明亮清澈,蔚蓝得炫目。

蓝天中,云朵彻底洁白,鲜艳刺眼。

听着老太婆说话,不知不觉间,小狗云朵变化形状,看起来已不像狗。

可是,地上阴阴暗暗,是对比的缘故吗?

寺院的围墙较一般高,树丛郁郁葱葱,仿佛走在凿开的山路。由于天空澄澈,模糊远近感,也像误闯视觉陷阱画。

明明确实在前进,却感觉在倒退。

甚至有种原地静止,景物如灯笼旋转不停的错觉。我想停下脚步,回头确认蹲着的老太婆的身影,又打消念头。

我害怕。

话说回来,这坡道真长。那座寺院的境内如此广阔吗?

寺院后方是墓地?这道围墙也许不属于寺院,而是墓地。

左树丛略略出现缺口。

从缝隙可窥见民宅的庭院。偷看颇失礼,我直接经过。树丛再次绵延。

总觉得……那庭院令人怀念。

小时候,我住的古老日式房屋有中庭。

木板围墙的一部分是篱笆,虽然没设石灯笼,但铺有庭石,种着矮木,是随处可见的庭院。

我们在庭院捣年糕,或放线香烟火(2)。

也在缘廊赏过月。没特别活动的日子,经常在庭院玩耍。

玩得很疯。

那是几岁的事?

当时我个子矮小,是四五岁吗?

还没上学。

玩泥土、拔草、观察虫子。翻开石头,底下躲着鼠妇或蚯蚓。现在觉得恶心,连看都不想看到,小时候并不以为意。

到底哪里好玩?

好不好玩或许没关系。那是单纯活着,就愉快无比的时期吧。

我蹲在庭院,翻开石头。

不料,瞥见缘廊底下有个面庞鲜红的女人。

她趴伏在地。

望着这里。

黑暗的缘廊底下,全是蜘蛛网、灰尘、泥巴、老鼠粪之类的脏东西,连阳光都照不到,又湿又暗。

她的面庞像抹上不溶于水的红色颜料。

在一片漆黑中,怎么辨识得出是红色?连眼眸都是红的。

鲜红的女人直勾勾瞪着我,双眼睁到不能再大。那是谁?

我动弹不得。

不知僵持多久。

数到十,还是数到一百?我甚至忘记呼吸,回瞪着鲜红色的女人。

那个时候……

对,鸟叫了。

嘎。

嘎,嘎。

瞬间,那个女人,鲜红的女人双手猛然一动,所以——

我慌忙逃向后面的木门。

我冲到后巷的十字路口,绕过转角,躲在邮筒后方窥探情况。天色依然明亮,却没半个行人,一片闲寂。

我提心吊胆地折返。回到转角,探看家中。

篱笆,忽地沙沙一晃。

我吓得缩回身体,再次胆战心惊地探头,发现女人侧躺在篱笆底下,半张鲜红色的脸贴在地上。

女人瞪着我。

我倒抽口气,全速跑向公园,一直待到傍晚。不知为何,公园空无一人。我怕得不敢回家,抖个不停,垂着脑袋坐在秋千上。

夕阳鲜红,就像那个女人,非常恐怖。

路灯亮起时,担忧的母亲来接我。

母亲四处找我,神情十分不安。见到母亲,我松口气,仍无法安心。

因为要回去那个家。

我不想回去底下藏着颜面鲜红的恐怖女人的家。万一她从缘廊底下爬出来怎么办?母亲和父亲打不赢那么骇人的怪物吧。

何况,母亲和父亲都不晓得家里有那种怪物。

可是,我没办法好好解释。

我说不想回家,母亲露出古怪的表情。母亲把我带到家门前,我还是说不想回家,于是挨了骂。

那个女人肯定在缘廊。

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脸庞、眼睛和双手鲜红的她都蹲趴在地板下。

我好怕,好怕,好怕。不能再去庭院玩耍,也不能走到缘廊。

如果我待在缘廊,那双鲜红的手抓住边缘,探出来,我一定会活活吓死。不,光想到她一直潜伏在地板下,我就怕得几乎快死掉。即使吃着饭,也食不知味。钻进被窝,仍睡不着觉。

垫被的底下,榻榻米的底下,地板的底下。

又黑又脏又窄又冷又湿又恶心,那恐怖的缝隙。

鲜红色的女人始终在那里。

思及此,我就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怕,怕到无法呼吸,活不下去。所以,所以我,我……

我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由于太害怕……

所以忘了。忘记一切。

没错。

直到今天,都忘得一干二净。那究竟是怎样的情况?以常识来看,缘廊底下不可能会出现女人,肯定是幻觉。

不过,我终于想起。

不,那段记忆,真的是我想起来的吗?不可能吧?那不会是此时此刻捏造出的记忆吗?现在的我不认为那是事实。若是事实,怎么会……长久淹没在记忆中?

我爬上石阶。脚下的石头老旧,长着苔藓。

总觉得没力气仰望坡上,没办法,我只好盯着寺院的围墙,然后转头看树丛。

与其说是树丛,不如说是接近树林。树林缝隙间设有围栏,大概是深处建有学校。

围栏内侧大概是操场吧。

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

是高中。

不知为何,我这么认定。

我就读的是私立男子高中,虽然不是升学名校,运动风气却极为鼎盛。经常听到参加大赛拿到冠亚军、破大会纪录之类的英勇事迹。可惜我不是体育健将,只能在一旁加油,度过自惭形秽的三年。

上高二时,母亲过世。

为了处理葬礼等后事,我请假一阵子。

姐姐在国外留学,祖母在住院,我必须请更长的丧假,到第十天左右才去学校。

那时,我是不是独自在操场角落吃便当?

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吃便当?应该不是母亲逝世,太伤心的缘故吧。

当然,我像一般人一样受到打击,但自认已想开。况且,不管再伤心,躲在操场吃便当毫无意义。所以,应该不是在闹脾气吧。

不过,我依稀有印象。

那是午休时间,足球队或一些运动社团仍在练习,真是努力。时值秋天,操场的树木染上枫红,校舍屋顶看得到小小人影在玩耍。我一向在教室吃便当,偶尔会去屋顶玩。我不曾从远处眺望校舍屋顶。那不是平常会看到的情景。

角落的树木底下,长着草的地方。

约莫是从那里看到的景象。

对了……

我顿时想起。

那天,父亲为我准备的便当。

我是不是对父亲做的便当感到丢脸?小时候,我觉得母亲做的便当十分普通,现在回想,那原来是赏心悦目、非常讲究的便当,和父亲做的便当不一样。

父亲以前没做过便当吧。

望着父亲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很感谢。

但其实挺讨厌。

仿佛在逼人领情,惹人同情。

父亲做的便当,放着颜色难看的崩坏煎蛋、小香肠、炒菠菜,塞满白饭,并覆盖淋了酱油的海苔。即使是奉承,也说不出令人食指大动的话语。

我打开盖子,瞥见菜色,偷偷离开教室。我不想让同学看到,不是担心会被嘲笑便当做得丑。我不曾为那种事情受到轻蔑或欺侮。

可是,我就是讨厌。

学校和家里是不一样的地方。

我不愿把家中的情况,或者说类似父亲的影子,带到家以外的地方。父亲做便当,应该只有那么一次。后来我委婉地拒绝了。

“爸工作那么忙,我自己准备啦。”

比起做便当,照顾奶奶更要紧吧。我约莫是说了类似的话。

我强硬地表态。我不断提醒父亲到医院看望奶奶,不是吗?最后我拉着不情愿的父亲,带他前往奶奶住的医院,不是吗?没错,我们一起去探病。

然后,那天夜里,奶奶逝世。

又是丧礼。

只上学一天,便得请假。我总共离开学校半个月之久。

除了那一天以外。

在操场吃便当那天。

后来我不是自制便当,就是在学校餐厅解决。没错,那天我在操场角落的树下,吃父亲做的便当。

那时,我怀着复杂的情绪打开便当。

寒酸的便当。看上去不美观,许多细节都敷衍交差,但父亲是认真为我准备的,我应该感谢。这一点我明白。

尽管如此,我就是不希望旁人瞧见。

不是便当丢脸,而是觉得顾虑父亲的自己超逊。

可是,我没办法无意义地装模作样。说着“看起来好难吃,怎么吞得下去,干脆倒掉”之类的话,对父亲过意不去,所以不想让同学看到。

我打算速速解决,于是拿起筷子。

手顿时停住。

颜色丑陋的煎蛋和没煎透的香肠之间,塞满许多头发。

那不管怎么看都是头发,一点都不像食物。我试着捏起一绺,果然没错。拔出来的是又长又油腻的白发。

怎么回事?

不是父亲的头发。

也不是不小心放进去的吧。

是故意放的吗?怎么可能?

那么……

我凝视便当。

接着,饭上的海苔沙沙动了起来。

我屏住呼吸,夹起海苔。淋过酱油的海苔湿答答的,没办法完整掀开,掀到一半就破掉。

破掉的地方,露出一张嘴。

那是人类的嘴。土黄色、皱巴巴的嘴,埋在饭里。

嘴巴笨拙地扭动,说着什么。

没错,在说话。

说些什么?

到底说些什么?

说着……

“忘恩负义。”

嘴巴这么说。

我随手扔出便当。

难吃的便当菜撒落在草地上。饭、海苔、煎蛋、香肠、菠菜,一样都没吃,全掉在地上。

我做了很坏的事。

没有头发,当然也没有嘴巴。一切皆是幻觉吗?

我捡拾掉落的饭菜,塞回便当盒,拿到后面的焚化炉倒掉,连便当盒一并丢弃。

我仿佛做了更坏的事,不禁心生内疚,下午的课完全听不进去。我的耳朵一直听见那沙哑的、全由气音构成的……

“忘恩负义”。

这四个字。

那是——

没错,是奶奶的声音。所以……

我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奶奶这天会死掉。

那么,如果不是幻觉,表示奶奶怨恨我或父亲吗?我们做了令奶奶怨恨的事。虽然不晓得奶奶在怨恨些什么,但若不是这样,垂死的奶奶不可能说出“忘恩负义”之类的话。尽管毫无自觉,我和父亲恐怕对奶奶做了残忍的事。

这么一想,我有些难以承受。

想到奶奶遭家人背叛后离世,真是可怜。更难以接受自己背叛奶奶的事实。

糟糕透顶,沉重到几乎活不下去。

所以……

所以我才会忘记。遗忘一切。

之前我忘得一干二净。母亲和奶奶相继逝世,在我的认知里,并无奶奶憎恨家人的事实。

我根本没这么想过。

不,这样的事实不存在。就连那一天,也是我内心不安,催促父亲赶往医院,才能在奶奶咽气前见到她最后一面。我们一起为她送终。

不过,我们抵达时,奶奶几乎已无意识,讲不出话。不晓得能否感知到我们在她身边。

临终之际,奶奶树洞般的嘴巴开开合合……

啊啊。

不,那嘴型和动作。

原来如此。那……是在说“忘恩负义”吗?

不对。

我的脑袋一团混乱。奶奶没出声,那是痉挛。只是那幕景象,与之前操场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吧。没来由的内疚捏造出这样的记忆,肯定没错。

不。

没什么捏不捏造,我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也不是忘了,我压根儿不记得。毫无记忆的事,不可能想起,亦无从忘记。倘若是捏造的,就是刚刚捏造而成。这是刚刚冒出的记忆。

话说回来,这条坡道好长。

我爬了多久?

树丛变成高耸的杂草,变成草原。

寺院的围墙早就在身后。

围墙之后是什么?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左右的风景总无法进入脑中,眼前只有坡道。当然,这是心理作用。

爬到这么高,若半途折返,实在无法接受。要折返也得先爬到坡顶吧。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前进。

胡乱想着多余的事。

母亲为何会过世?

是不是自杀?我觉得像是自杀。这么一提,母亲不是在卧室上吊吗?所以警察上门处理,手续相当费时。

或许是这样。

没错。

我依稀目睹过两次上吊的情景。

伸得长长的脖子,从下垂的肩膀无力悬挂的胳膊、翻白的眼眸、半张的嘴巴,伸出一半的舌头及口水。

无力悬挂的……

第一次是母亲的尸体。

第二次是什么?悬挂着谁?我发现谁的尸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

还什么时候,不是那么久以前。当时,我在和亲戚讲电话,讨论父亲十三周年忌日的法事。明天谁会出席、在哪里、几点开始,我讨论着细节,打开卧室的房门一看……

妻子死掉了。

是昨天。

不过是昨天的事。

悬挂着的是妻子。妻子,死掉了吗?死了吗?

不是死了吗?不就是死了吗?不就是挂在那里吗?

翻开的眼白都充血了,不是吗?

如同缘廊底下的女人的眼睛。

啊啊。

然后我怎么了?为何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参加完法事,爬坡打发时间,未免太奇怪。妻子的尸体呢?我有没有报警?救护车来过吗?我到底……

不。

我什么都没做。

妻子的遗体还吊在家里吧。至于为什么……

我忘记了。

我忘记妻子死掉了。

直到刚才,我都忘得彻彻底底、一干二净。

若要问理由……

死掉的妻子,嘴唇半张,无力伸出的舌头,阵阵抽动。

“忘恩负义。”

她这么说。我好怕好怕,怕到甚至无法呼吸,怕到实在活不下去。

于是,我关上卧室的门,忘记一切。

如果不忘记,就活不下去。

我没看到妻子的尸体。

地板下不可能出现鲜红的女人。

病人怎么会在便当盒里喃喃抱怨?

都死了。

都死了,还想干吗?主张什么?我一无所知,没道理受到怨恨。

全是血口喷人。况且,那么可怕的事,谁记得啊?怎么可能记得?

我用力甩头,来到坡道终点。

我抬起头,坡上是一片蓝天,还有朵朵白云。

炽烈的阳光下,不知为何站着漆黑晦暗的……

父亲。真不爽,我讨厌父亲。父亲不悦地垂着头,拱着肩,兀自伫立。一个鲜红色的女人攀在他背上,白发蓬乱的干瘪奶奶紧抱住他的腿。奶奶的嘴巴一开一合。鲜红色的女人是母亲,明明是母亲,却是妻子的脸。

我努力不跟他们打照面,从旁边绕过。

然后,我决定忘记一切。

我决定忘记一切,当个忘恩负义的人。


(1) 指寺院本堂的正门。

(2) 日本传统烟火。关东多为竹签或稻草秆前端包裹火药,而关西多为纸捻前端包裹火药制成。火花形态类似中国台湾的仙女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