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长相思

白起走在繁华富裕的镐京,看着姬周的都城中,百姓们来来往往,忙碌中带着悠闲,耳畔还能隐约听见路旁馆子中曲乐与人们嬉笑的声音,这让他不免想起了咸阳。

咸阳地处西部,大秦又在匈奴蛮夷入土中原的必经之路上,因为靠近匈奴经常受到蛮夷侵扰,致使大秦几乎是人人皆兵,但凡有些好物多是先供给那些兵士,百姓家中尚无余粮,自然不如姬周这般富裕悠闲。

羡慕么?

多是羡慕的。

想到自家君上因为‘蛮不开化’而被中原其他国家的王所嘲笑,甚至自己因为‘秦王不够资格’而被挡在宫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王带着数十壮士大咧咧的入宫,他心中越发的愤怒。

白起垂落于袖子中的手陡然紧握,然而这样的愤怒还没完全吞噬他,他就感觉胸口一痛,怀中像是被塞入了一个雪团子,微凉又柔软。

“闭嘴!”还没等他感慨,就察觉到腰间一凉,“现在,把我压在墙上!”

白起垂头看着自己腰间停留的短刀:???

然而那白团子瞧着自己威胁无用,听着不远处越发靠近的喧哗声,一咬牙抓着被自己胁迫傻子的胳膊,带着他将自己压在了墙上,然后抬起胳膊搂住对方的脖子,一撩斗笠,将他与自己同时罩在了白色的细纱之下。

白起陡然瞪大了眼睛,他能感受到自己身前的柔软,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细香,甚至连还有对方呼在自己后颈的气息——

“这儿还有对儿小鸳鸯!”他听见巷子外有人的嬉笑声,但很快远去了。

“别动!”搂着他脖子,强迫他弯腰的少女咬着牙威胁道,“你要是害本姑娘被抓了,本姑娘就害你没有性福生活!”她一边说着,手中的刀向前两分,刺入男人的腰腹——

手感不太对啊?

“你习武?”软肉与肌肉的插O入手感有所不同,少女一手搂着男人的脖子,一边诧异。

“你砍过人。”白起倒是平静多了,“姑娘好眼力。”

“......”少女侧眼,眼睛里说不上是惊异更多还是无奈更胜,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男人虽然配合,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后颈同样停了一把短刀——好吧,她挟持的傻子还是高手,是她技不如人。

“本姑娘觉得你是在自夸,”小声嘟囔着,“不然本姑娘喊三二一,大家一起撒手?”

与她交颈的男人没出声:“那本姑娘就当你默认了,三,二——”

喊道一的时候,停在男人腰腹的刀尖依旧陷入腰部,停在女人后颈的刀依旧停滞,没人移动:“本姑娘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哎,”少女气馁,“本姑娘戳你,你顶多受个伤。你戳本姑娘,本姑娘可是要丢命的哎。”

“是姑娘先动得手。”白起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姑娘若是不动,起也不会动。”

白起听到自己后颈传来的呼呼声,那姑娘显然被他气到了:“你一个大男人的,好意思和一个姑娘家计较?”不可置信甚至有些蛮横的无理取闹,“咱俩同时动手,怎么看吃亏的都是本姑娘好么!”

“但是是姑娘你先动的手,”白起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姑娘如果不动,起自然不会主动威胁姑娘啊?”

那姑娘要被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气死了。

“你都把我按在墙上了!”

“是姑娘主动的。”

“你都和我亲密接触了!”

“是姑娘主动地。”

“你要脸么?!”

“是姑娘主动地啊?”

白起越发纳闷,倒是那姑娘越说越气,最后已经不管什么后颈上停着的刀了,手中匕首一扯,抬脚就朝着白起踹了过去。

直至后颈一凉,传来了撞上钝器的疼痛,她才意识到对方是在用刀背吓唬自己。

然而已经迟了,白起抬手抓住了她的小腿用力一扭,男人远超女人的力量直接将那穿着青衣的姑娘在空中掐了个旋儿,狼狈爬在地上:“你先动手的。”

“你——”姑娘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转头指着这个一点儿也不君子的家伙破口大骂,“莽夫!粗鲁!没仪态!糙汉子!”

白起在那姑娘因为惊吓下意识撒手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将原本握着短刀的手向下一划,将带着血的匕首一抓,大手同时握着两柄利器,另一只手抓着对方小腿,全然不觉得自己此时的动作多么令人浮现连篇。

至于这姑娘骂人的话,说真的,骂来骂去也就这么几个词,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姑娘,连骂娘都不会。听着与其说是愤怒,在混惯了男人堆日常将荤段子的白起耳中,倒是好笑的成分居多。

毕竟他们和那些蛮夷子对持的时候,可是连祖宗都骂得出来。

“是姑娘主动的。”他将自己的那柄短刀入鞘,松开了姑娘的小腿,“但姑娘说的对,是起无礼了。”

“你也知道你无礼啊!”对方一松开钳制,那姑娘就利落的爬了起来,视线扫过白起手中那本属于自己,刀尖带血的匕首,视线飘忽了一瞬,“就,看在是你受伤的份儿上,就,原谅你了。”

顺着台阶往下滚的速度,倒是比之前更迅捷。

白起轻笑一声,瞧着这姑娘生疏的歉意,握着刀尖将匕首尖锐的一端朝向自己,将刀柄递向了她:“出门在外,姑娘还是小心一些。”

他知晓对方并无恶意,也懒得和这样的大家小姐多计较,他们毕竟不是一路人。

然而那姑娘垂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对,对不起,我没想着伤你。”站在离白起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她比白起矮了一个头的高度,当她垂头,又有斗笠的遮挡,白起看不见她的脸,“重不重啊?”

“没事儿,哪个汉子身上还没点儿伤啊。”白起好声好气的回应,微微弯腰抓住了姑娘的手,将刀柄重新放回到她手中,“只是姑娘家的,还是不要舞刀弄枪的为好。”

麦色的大手趁着姑娘家玉白的手掌,令人浮想联翩。

但对于白起,就只有‘果然是中原富人家出来娇生惯养的姑娘’,这样的感慨了。

“你管我啊,”那姑娘小声嘟囔,但或许是因为她动手在先,白起又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声音倒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女孩子家的,凭什么不能习武打仗。”

“不是说不能,”白起毫无留恋的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礼貌却也疏离,“只是若男子在外拼搏,为的本就是家中母亲与妻女子嗣能够平安,若是连这都做不到,也枉称男儿郎了。”

姑娘抬头,略微黯淡的巷子中,映着明媚的骄阳,瞧见了对方不似中原人这般乌黑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五官,又想起最近正是周天子的寿诞,各个诸侯蜂拥前来镐京祝寿:“你是赵人啊?”

白起怔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世上很多事,不是能打和武功好就能解决的事情。姑娘今日遇上了起也就罢了,若是换做旁人,姑娘可就要有麻烦了。”

然而他的摇头却被那姑娘误解了,以为是戳到了对方心中的伤心事,便也没有再提,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换了旁人,自然有旁人的解法。”

她没有摘下斗笠,视线交错之间有一层白色的纱所阻隔:“你叫启?”倒是个好名字,昔日治水大禹的长子,便叫启,“你的爹娘倒是对你寄望甚厚。”可惜就是不知道大禹他儿子可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姑娘小声嘀咕着,但两人也只是萍水相逢,没有深言:“今日,是我不对。”她抬手,学着记忆里旁人向她行礼的动作,行礼道歉,“若是有什么能补偿公子的地方,还请公子直言。”

白起抓了抓头,瞧着这姑娘对他行礼的方式,越发肯定她身居富贵之家了:“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吧,最近天子寿辰,镐京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万一遇上坏人就不好了。”

“人鱼混杂自然有人鱼混杂的好,”见白起不打算要赔礼,姑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这要不是什么人都有,我也不至于如此轻松地混出来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倒出了几颗玉珠子。

白起瞧着那玉白的珠子落在姑娘的手掌心上,一时竟说不出究竟是珠子更为白皙,还是姑娘的手更为细腻。

“喏,”令他苦恼的话题向他靠近几分,“这是歉礼。”

“姑娘......”白起紧张的环顾四周,再确认了小巷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后,紧张兮兮的托着她的手,大手包着她的手,将那珠子握了起来,“这东西,万万不可轻示于人前啊!”

就连他们家王上,手中都没有这么好的珠子,一看就是东边儿那几个靠海大国的贡品,放出去是要引起各路人窥探的。

姑娘眨了眨眼,瞧着白起比她还要紧张的神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谁家的呆子啊。”

她没怎么用力就挣开了白起的手掌,握拳的手一个转动,开口面着男人的大手,张开了五指的同时抽出了他的手掌的包裹:“这是给你道歉用的,”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朝巷子的脸另一边跑去,“你不要,随手扔了就是。”

少女的笑音与阳光一并,洒满大地。

“你叫启,本姑娘记住了!”等白起想起来去追的时候,那有些功夫的少女已经借着她对地形的熟悉,混入人群消失不见了,“下次见面,再告诉你本姑娘的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