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楚国被连下十几城池,平舆与寝两个要塞都被拿下之后,一直没将秦军当回事儿的楚人,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楚军伤亡惨重的消息传到了新都寿春时,秦军前进的脚步也在也在这个时候缓了下来,比起过去半月三日连下两地的疯狂,自秦国内分兵两股东西进攻的秦军在鄢郢与对方汇合,便一反之前的快速迅猛的打法,每一次的前进和攻城略地都充满了试探。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如今已经深入楚地近千里,再深入就要成为突入的那柄剑被楚人完全包围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奇袭打到现在再前进的话,后备就要跟不上了。
行动上的龟速并不代表秦军真的停下了步子,秦王伐楚欲正楚王血脉,镇压谋杀楚王叛臣熊负刍的昭告,也在这个时候布告于天下。一并的还有若熊负刍束手就擒恢复楚国正统,秦国便会撤兵的话。
“他们大概要气死了,”蒙恬盘腿坐在白舒对面,只要想到那群人脸上可能的表情,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让他们想破脑子,也想不透这二十万兵士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一边笑,一边疯狂拍着自己的大腿。
“难怪王上要调你们雁北的兵来,前脚王上要地的王令才到寿春,后脚你们雁北的骑兵就带着人到秦楚边境了。若不是你们不擅城战,估计这会儿都打到寿春去,直接生擒楚王了哈哈哈哈!”
白舒跪坐在他对面,无视了蒙恬得意欢快的声音,伸出食指点了点扶苏面前摊开的书:“这个地方写错了。”
扶苏鼓着脸颊看着白舒指出来的地方眉头紧锁,一双黝黑的眸子紧锁着自己面前的错误,恨不得将那里烧出一个洞来:“这种名为‘乘法’的东西果然是惩罚吧,到底是谁发明的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啊?”
“慢慢想,舒给出的答案就不是你自己的了。”白舒抬手戳了戳扶苏的脸颊,让他自己思考后,转头看向蒙恬,“在李信带人来之前,就先不要搦战了,正好整修一下士兵,你也再和雁北的将士们熟悉一下,教教他们如何打城战。”
“正有此意,”蒙恬脸上没有不满之色,“算着日子,楚国的后援也应该到了。”
实际上这半月带着部分秦兵和大多数的雁北士兵,他也发现了雁北士兵的不足之处,许是因为过去的敌人多是匈奴羌人这样的草原民族,马上作战他们能以一敌五,但换了城战就明显暴露出了不足。
想到这些因为要打奇袭被紧急调派的士兵们:“你们雁北的家伙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还要......疯。”这样说着,他脸上不由流露出了几分羡慕和敬佩之色,“若是真的要我们打雁北,一定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
在制定了快速突击的方针后,这群带着马匹在短短几日内从最北方跑到秦楚边境的雁北兵,前脚才刚刚打完一个城,后脚就裹着自己东西哗啦啦的上马往下一个城池去了,好似根本不知疲惫为何物一般。
他们能如此迅速的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连下十几城,靠的就是雁北士兵高强的机动性。
但若是真的盲目出战,蒙恬也不会有如此感慨。让他感慨的是前冲的真的都是还有力再战的,受伤的那些不用人劝就会留在城中。而缺漏,不用上司分化,士兵自己就已经将自己分类归队了。
甚至若是队伍中出现人数不足,不能为伍时,那些较小的队伍还会在路上自动拆队重组,在抵达新城之前队伍的变化就已经被告知长官,这个时候识字的优点也线路的淋漓尽致,完整的报告几乎是在同时被提交的,除了字写得难看还是赵国的文字外,完全没毛病。
因为一切变化皆在行军途中,自然节省了大部分时间,这就致使雁北军的士兵从头到脚,都完美的诠释了一个词——兵贵神速。
秦兵虽然勇猛,在这个时候便暴露出其远不如雁北士兵灵活多变的特点。甚至因为秦律的森严,队伍变化必须要靠上司指挥,连行动也是一定要汇报给将领才会实行的,他们更多的是被雁北军带着行动。
这在奇袭战之中就显得颇为浪费时间了。
秦兵的耐力也不如雁北的士兵,但与之相反的是秦兵的爆发力远胜雁北兵,攻城略地也更有经验,所以往往在行军路上是雁北的带秦兵纵马跑,而等到攻城却是秦兵在前了。
“若不是知晓情况,怕还以为雁北的士兵贪生怕死呢。”第一个城池时主力是秦兵,雁北兵看起来就畏手畏脚,连功劳也寥寥无几。而等到上一个城池时,雁北士兵和秦兵的功劳已经能够六O四开了,“这才半月啊,真是厉害啊。”
白舒看着蒙恬笑了出来:“方法不太一样罢了,雁北的方法并不适合如今的秦国。”雁北才多大啊,快马疾驰一日便能穿越全境,自然好掌控,“当年我们这么过来的,既然要打那些草原人,自然就要先了解他们。”
所以学习模仿,然后在抄袭的基础上超越已经是雁北士兵刻入骨子里的东西了:“也就是这还没有完全进入南方山间,地势仍多平地,等真的一开局就是南方山涧,他们就排不上用场了。”
“也幸好了,”蒙恬摇头,“这要是靠你们雁北的二十万打下了楚国,我们就该切腹谢罪啦!”并没有多大不满,这半月的功劳真的要算,雁北士兵能占七成,剩下那三成还是看在他们不怎么会攻城,虽然他们自己也能行,但秦兵直接上比他们剩太多时间的份儿上。
“楚国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呢,以为王上会如秦国的先祖那样,只和他们扯嘴皮子。”得意的晃了晃头,“打都打了,城都是我们的了,吐出来是不可能吐出来的。算着日子,王上第二封信也该到寿春了。”
第一封是要地,而等着地都打回来大部分了,第二封就该寄出了——讨伐叛臣熊负刍。
想着也知道如今贵为楚王的熊负刍不可能同意,那仗就只能继续打下去了。
“挺好的,正好让他们趁着这些日子练习一下爬云梯和翻墙,”白舒摇头,“如今天下仅有燕、齐、楚三国尚存,燕国仅有辽东之地,如风中残烛没有讨伐的意义。齐国有大公子在与秦交好,唯有楚国地域广大人数众多,是心腹大患。”
“若是所料不差,看着如今被连下诸城,楚国会派大将前来御敌。”蒙恬点头,“如今这位楚王之所谓位置还算稳固,靠的就是那位项燕吧?”所以为了安定民心,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权力更为稳固,接下来他们要接触的应该就是项燕。
这点,白舒和蒙恬看法相同:“十有八九,而且如今我们气头正胜,我忧心他会避开锋芒,绕道他地打压秦君的气焰。”
“那就让李信他们注意着点儿,”蒙恬眼睛微微眯起,视线转到了放在另一侧的地图上,“如今我们身处凸地,两侧皆是弱项——不若我们将那四十万再分,十万按原路,剩下的分兵左右?”
“来得及么?”扶苏咬着笔杆忽然插口,“算着距离我们攻下第一个城池也有半月了,若是楚国反应没我们想象那么慢呢?”
“那就分雁兵,左右各五万,吓住再说。同时叫人快马往回赶告知李信,叫他分出十万急行两翼。”白舒看了眼扶苏,“斥候统统换做雁兵,若是再有变动他们行动快捷,通讯起来也方便。”
左右两侧各十五万听着多,但秦楚两地交界甚多,真的分下各地去就没有多少了。
蒙恬看着挂在墙上的舆图稍一思量:“若他们截我们后方呢?”如今他们已经是凹凸的凸起,算是深入楚地的剑尖了,“且后方尚未稳固,再出端倪也尚未可知。”
“现下他们不知道我们手中有多少人,”因为雁北兵的速度太快,并不知道此番奇袭多靠骑兵开路这一点,可以利用,“要让他们以为我们人多,不敢轻易再动才好。”
“现在放风出去说我们有六十万?”白舒微微蹙眉,眼下他们手中只有不到二十万了,后续兵力仍然在赶来的路上,“这个时候放出声去,如果他们当真了呢?”
对此,蒙恬摇头起身走到了舆图前:“再攻两城,”在地图上划出了区域,“这里拉开的话,虽然他们也易守,但同样我们也难攻。”比划了一下两城之间的平坦地势以及中间的浅河,“最好能卡在他们大军即将要来的前夕停战。”
白舒看着地图,暗自衡量了片刻:“可行,如此风声放出去的速度就要快,要让他们尽快赶到这个地方了,消磨他们斗志的同时,主动和我们拉锯开。”否则迎上为守家卫国锋芒正盛的楚军,秦兵又是经历过长途与战争正是筋疲力尽的时候,打仗是会败的。
“如此的话,等攻下后便要修筑壁垒,等着援军抵达。”蒙恬见白舒也赞同了自己的想法后,将剩下的计划脱出,“秦兵的耐力不比雁北兵,且国内也没那么多的马,他们远足而来定然疲惫,我们前面打的胜仗太多,定然急于败楚,还是让他们平息一下心气比较好。”
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蒙恬,白舒对蒙恬酸溜溜的话不做评价。
“等着养精蓄锐后,再做图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