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相逢不远道

那大概是个很久远的故事了,久远到在那个时候嬴异人还没有离开秦国,久远到嬴稷也依旧是那个将形如傀儡的秦王,久远到那个时候的赵国还是信任廉颇与蔺相如的赵王执政,久远到那个时候赵国出了一位有名的锻造大师——徐夫人。

“哈哈哈,怎么会有人叫夫人?”廉颇单手压在蔺相如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这名字起的好啊,以后谁见了他都得低他一头,想想看吧,见面第一句:‘夫人,最近如何?’哈哈哈哈!”

说道兴起的地方,廉颇怪模怪样的对着面前面前的虚空拱手行礼:“夫人,你说是蔺相如好看,还是你相公我好看?”对着蔺相如挤了挤眼睛,站之身扮演起了他假象故事中的另一个人,“自然是夫人最好看!”

蔺相如被廉颇这个明面上是夫妻间小情趣,实际上是三个男人之间比美的笑话逗乐了:“促狭,”他好笑的推了一下廉颇,“怎么不见你对他感兴趣?前些日子和他们比武,你的剑不是折损严重么?”

“我倒是想啊,”瞧见蔺相如不想看他的表演,廉颇撇了撇嘴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本来都约好了时辰,结果那家伙被带进宫了。刚欠了王上笔钱,总不能厚着脸皮再进去欠个人吧——等他出来再说吧。”

“又一个进宫了?”蔺相如蹙眉思索着什么,“这次又是谁......”他抬头看见廉颇茫然的表情,想起自己的好友从不关心这些与军O政无关的小事,叹了口气放过了这个话题:“你又和王上赌什么了?”

听见廉颇说他又欠了赵王一笔钱,这样熟悉的措辞,蔺相如惊觉他竟然没有一点儿意外的情绪。再想到这两个人的不靠谱,爱操心的蔺相如就觉得一阵头秃,“放过内卫吧,他们快被你们之前的赌约折腾的要去从军了。”

内卫是个多轻松且有油水的工作啊,能被这两个人折腾到想要辞职不干,跑到艰苦的边关去过日子,可见这群可怜人也是被折腾惨了。蔺相如一直觉得王上和廉颇不去祸害其他国家,真的是太可惜了。

“那可不行,”廉颇看了一眼蔺相如,“这次王上可和我赌了笔大的呢!要是未来王上想要一统六国,准我为将为他冲锋,你说大不大?哼,李牧那个家伙老死板,就算是想和王上赌,王上都不和他赌哩。”

廉颇神采飞扬的样子,眉宇之间尽是对未来的向往,以及想到未来他在战场指点千军时的豪迈之情:“等后人再提起我廉颇,那便是‘赵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的话就勉为其难的留给你好啦。”

真是谢谢你啊,而且人家李牧也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啊。蔺相如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眼角都因为自己不靠谱的小伙伴而跟着心脏一起狂跳:“王上都多大的人了,你也是!真是胡闹!”感觉自己面前就是两个大龄熊孩子,不听管教还想要窜天的那种。

廉颇才不在乎呢,自从他被王上算计在蔺相如面前负荆请罪,他就发现了蔺相如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心软。

“总之,在我赢了赌约之前,才不要在王上面前刷存在呢。”只要想到未来他冲锋战场,将赵国的旗帜插于他国土地上的激O情,廉颇整个人向上飘了飘,“且等我偷偷的赢了赌约,”他又看了一眼蔺相如,“我就是王上未来的大将军了!”

想法是好的,廉颇的能力也的确足够胜任,然而蔺相如只要一想到未来史书上是如何记载这一对儿君臣的,就有一种想要将所有记录者全部弄死:“这事儿出于你口入于我耳,不需再告诉第三个人了知道没有。”

“哦,”廉颇敷衍的应了一声,注意力却飘到了其他的地方,“那边儿怎么那么乱,我们去看看?”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莽着就要往前冲,而蔺相如一把拉住了他,明明是文人的力度,却拉住了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武将。

“凑什么热闹,”蔺相如不赞同的蹙眉,“今日出来是要去拜访乐毅老将军的,还有,你不许和乐乘起冲突,你要是再给我们惹麻烦,下次莫要再来找我给你处理那些烦人的竹简,听到了没有?”

廉颇可怜巴巴望了一眼远方越发吵闹的人群,其中隐约有尖叫和哭啼传来:“好吧,”和别人的事情相比,还是那些烦人的竹简更为重要,“你得说话算话啊。”邯郸就那么大,今天又什么热闹回家让管家帮他打探一下就好了。

“对你,我何曾失言。”一方面得意于廉颇的乖觉,另一方面蔺相如朝着那越发混乱的远方感到几分不悦,“左右又是那群没规矩的家伙,他们身后都是王室,有些便是王上也不好发落,你下次再遇上,躲远点儿。”

廉颇哦了一声,敷衍的不能再敷衍,而察觉出廉颇拒不合作态度的蔺相如放弃继续喝这个固执的家伙拗下去:“罢了,总归现在一切还有我。你下次若是再要揍那群宗族,提前派人与我知会一声,万一哪日我没能及时赶到,你要怎么办啊。”

“这不还有王上呢么,”廉颇倒是颇有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坦荡,“若是你们都没治了,我卷着我家灰枣跑的远远的,不叫这群人抓住不就好了?这天大地大的,哪里不能去?”他双手交叠在脑后,满不在乎,“反正只要有你的话,我这脚程还没踏出赵呢,你就把事情平息,让我回来啦。”

他对蔺相如是全然的信任,而这样的信任令蔺相如会心一笑,转而与廉颇谈起了新的话题,那被打断的,对远方混乱的好奇,随着邯郸温柔的风,吹到了王宫之中。

“便是如此,你也不愿为本公子打一柄剑?”彼时尚还是一个不起眼公子的赵偃,面对着身前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怒目而视,“五十金,你若是嫌价低,这是本公子给你最后的机会了!”

“并非是价格的问题,而是公子真的并不适合用剑,”男人直言不讳,“公子没有用剑的心,没有用剑的意,更没有用剑的技。”

“没有用剑的心,没有用剑的意?”赵偃重复着这句话,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若是本公子没有,那谁还有?那个即将被送到秦国去的家伙么?”气不过,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肩膀,“说这么多,不过是本公子的价你不满意罢了。”

年轻的男人腰背笔直:“剑有灵,”他将之前与赵偃说的话再次重复道,“公子并不适合用剑。”

“不适合用剑?”赵偃一甩袖,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托盘被他甩落在地,端放于托盘上的物件随之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后,因为力的作用向前滑动了几寸,正巧停于年轻男人的面前。

年轻的铁匠抬起头,目光耿直:“公子的功夫,更适合短兵。”他将每一把自他手中流出的兵器当做自己的孩子,而一个父亲,总归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好归处的。

作为一流铁匠的男人见过太多的功夫,自然也有着一流得眼力。他本是好意的提醒,却不知在邯郸这样一句话都要拐三拐的地方,被赋予了新的含义——若君子用剑,那么那些不用剑的人,是否可以被称之为君子呢。

赵偃磨了磨后槽牙,看着这个为他那刚受封春平君的兄弟锻了一把好剑,却建议他用这样上不了台面匕首短刃的男人:“好,希望接下来你不会改变主意。”赵偃上前,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匕首,“你说我适合短刃?”

“是。”男人并未察觉到赵偃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只以为他接受了这件事并不再迁怒于自己,“短兵才能将您的功夫全部发挥出来。”他见过赵偃的功夫,适合近战与一对一的个人搏斗,于远战又或者是群战就会暴露太多弊端了。

赵偃嗤笑了一声,看着这泛着漂亮银光的短剑:“徐夫人,”他这样称呼男人道,“都说你的锻技天下无双,你锻出来的兵器是经过千锤百炼,能在战场上切人如切肉一般轻松——不知是真还是假?”

“都是他人赞誉,”被高高在上的王室夸奖,徐夫人脸上露出了几分腼腆的笑容,“还有的进步,当不得前辈们如此夸赞的。”

“是不是夸赞,本公子又是否适合用短兵,”银刃的光在赵偃的脸上浮动,“试一试就知道了——把他架起来。”不过一个没权没势的破铁匠,说的仿佛他有多稀罕一柄剑一般。待他日他成了这赵国的王,想要什么都会有人前拥后簇的给他捧上来。

徐夫人差异的抬头,在看到赵偃手中那短兵后变为了恐惧:“公子饶命!”

“放轻松,”赵偃笑着靠近了徐夫人,“且来试一试,你是否徒有虚名吧。”他这样说着,在哀求声中,手起手落,“唔,你说的没错,本公子的确适合短兵。”献血之中,赵偃随手将那沾染了血迹的短刃一抛,“赏赐,就赏他一个人活着吧。”

轻描淡写间,赵偃抬手随意抹擦了一下脸上的血痕:“扔出城去,就算是本公子对那破玩意儿的报酬了——五十金买你一条命,这么看你果然聪明,如此大赚的买卖从古至今怕也只有你一人做成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进了内间:“伺候本公子洗漱,之后本公子还要去面见父王,告诉父王这被人吹捧上天的铁匠,也没什么独特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