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之后, 年休结束,朝野上下官臣皆按部就班地重回府衙务职。
灯市的纵火案在京中百姓口中议论,听闻纵火人是邳州的农户,原靠种地为生, 却被京中士族齐家侵占, 这才闹到京中来。
齐家家主为户部侍郎, 隔日便被关押至牢狱中, 由大理寺主审。
这齐家区区四品官职,敢侵占农户百亩地,其原因便是与南阳王府有些亲族关系。
沐锦书在宫中,从太妃口中得知的这消息, 因太掌权大理寺, 近来便是在忙于此案。
被侵占土地的百姓赴京告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齐家这是跑不了,南阳王府想来不出搭救。
南阳王因在南境立功赫赫,近年来跋扈嚣张不少,若此案同他有牵连, 不久后回南境, 必然被削军权。
京中诸事繁多, 沐锦书同楚王的婚事未有落下,因沐家人烟已尽, 有些繁礼便少了。
期间沐锦书去了沐家祠堂拜念,不禁许多感慨,望生父生母泉下有知,她将嫁予良人。
随着婚期将近,司制署也将婚袍送来, 绛红的织锦布面,以五彩线绣制金凤,端在里沉甸甸的。
婚袍绣制费时近三个月,以贵重的线料来看,皇后娘娘对她的出嫁是多上心了。
试穿婚袍时,刚好太妃来访,见沐锦书一袭嫁衣,赞不绝口。
太妃揽着她道:“鲜少见你穿红衣,今儿一见明艳动人,绝绝配。”
沐锦书轻抚衣面,凤冠霞帔好是好看,但穿整起来极为繁琐,颇为沉重,没有一两个侍女服侍,穿不下来。
此前对于成婚,她未有什概念,见到了凤冠嫁衣,忽有种将要嫁予二哥的实质感。
沐锦书不出来这种心情,她同二哥青梅竹马,在件事没生前,她未曾想过有一天和他成婚。
而哥哥对她早就有这心思了吧,当年傻乎乎地凑近他,一副清谦逊的模样,谁知这男人心里想的什鬼。
沐锦书略有失神,直到太妃轻唤她几声,才回过神,淡淡一笑。
随后她将婚袍缓缓脱下,吩咐侍女收整好,顺道给司制署的赏钱,叫人送走女官。
檀桌上的糕点已被太妃吃了两个,她近来喜好甜食,总要尝上一两个。
太妃将一双天青『色』的玉髓镯赠于沐锦书,作为嫁妆的一部,细细道皆是用她的体己钱,请名匠打制的。
太妃:“公主殿下嫁了出宫,往后我便孤单了。”
沐锦书宽慰太妃道:“昭宁常入宫来与母后和嫂嫂作伴的,楚王设府京城,离得不远。”
言罢,太妃才愁眉轻展。
沐锦书低眸看向双镯,看得出价值不菲,太妃的体已钱比她想象中的多得多啊。
太妃则解释道:“这不是年前二皇同南阳王的比试,我可押了不少银钱。”
沐锦书抿了抿唇,这是押了多少啊,时太妃唬着她也押了些钱,后来把赢钱给了她。
太妃坐回梨花木椅上,含着几许怨气:“太近来克扣我的银钱,体己钱被他没收不少,弄得我了好几处藏钱。”
沐锦书疑『惑』蹙眉,询问道:“太哥哥为何要没收嫂嫂的钱。”
太妃喉间哽了哽,抿唇把咽下,摆了摆,“哎,罢了。”
为何?自然是谨防她带着钱跑路呗,他过犹不及了哈,肚大了,她能往哪去。
沐锦书见此,也收回探寻的目光,嫂嫂和太哥哥的事,她也不敢妄言。
不过太妃所赠的镯,她很喜欢,随之便命人好好珍藏起来。
***
年后开春,这几日下了一场细雨,庭院树木皆开始出嫩芽。
司制署将婚袍送来后,至下午时,沐锦书便被凤仪宫召了过去问安。
魏皇后的病在年前时便已康愈,一连来的喜事临门,让她看起来气『色』饱满,眉带着淡淡笑意。
再过三日便是大婚,宫里头也变得喜庆起来,尚仪宫可有的忙,宫女太监指望着天能讨到喜钱。
魏皇后将沐锦书唤到身旁多看几,道是生得是水灵灵的,娇滴滴的。
皇后揽着她的转而问了问婚袍穿着可合身。
沐锦书颌首:“司制署的艺哪有出错的,是颇为繁重,昭宁仅是试穿了一下,便压得肩膀酸。”
魏皇后则笑道:“小丫头,这凤冠霞帔哪有不重的,不繁重不就叫人看了怠慢了吗。”
言此,皇后又感叹有种养女成了童养媳的错觉,随之道:“嫁到给老二好,想见能召入宫来,往后是自家人,想是沐将军可莫嫌本宫占了他女儿。”
当年沐家在京城名望极好,仁善待世,为皇家出任入死多年,沐锦书也借了祖上的光,名声一直很好。
沐锦书回道:“能有皇家恩宠是昭宁的荣幸,父亲若在世,高兴来不及。”
这听得魏皇后心里满意,里喜『色』掩不住,直道几声如此便是好的。
晚膳之后,魏皇后便将沐锦书留宿在凤仪宫,待大婚前夕繁文缛节诸多,便不能唤她过来了。
夜里寝殿寂静时,皇后瞧着沐锦书的面容,原想将春宫册给予她。
不过又想养女早已失身于二皇,或许这房事儿亦不用教习了,想起来有些气人呢。
皇后奈之下,转而是将一把金白华贵的平安锁交与沐锦书。
金锁上花纹繁复精致,下坠三细小的铃铛,瞧起来小巧可爱。
皇后盼她早些增祺添丁,这平安锁便是留给孩的。
沐锦书见了这金锁,面颊烫,八字没一撇,这饰物也备得太早了些吧。
魏皇后道:“太妃身孕,本宫想着你同鄞儿大婚后也快了,便让人多打制了一把,祈个好兆头。”
沐锦书轻声低喃道:“这哪里叫也快了嘛。”
魏皇后听言笑了笑,她是欢喜小孩的,一想到要双双当祖母,心里便滋滋的。
待至夜深,沐锦书才从皇后的卧殿里出来,里的平安锁捂得有些烫人。
一夜安睡,待到翌日沐锦书起了个大早,平日在琼思斋,她总赖床。
是这是在凤仪宫,皇后娘娘有早起的习惯,她亦不能懈怠。
沐锦书梳妆之后,请过安,皇后便才放她回琼思斋。
清晨的路上蒙一层薄雾,眇眇忽忽的,草木上『露』水点点,二月虽已回暖,但早时是冷的。
巧与前去凤仪宫问安的楚王遇见,他玉冠束,华服整洁,与她相见时略有驻足。
按理大婚前夕二人是不能见面的,随从的宫女瞧着,沐锦书自然不能同他过多言语,仅是盈盈福身。
谢明鄞眉目清隽,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将目光收敛,薄唇掠过一抹似真似假的淡笑。
明明上元节时,二人夜里耳鬓厮磨,呼吸炽热,此刻于外人面前,需疏离以待。
沐锦书则低眸顿了顿,随之便与他越身而过,宫廊间雾蒙蒙的,暖阳穿过雾洒落下来。
兄长的眸『色』深沉,越是深沉,她便越明了他在想什。
待走出宫廊,沐锦书芊捏着绣帕抚了抚娇丽的面颊,近月来最后的一次相见,是在上元节的夜里,他可没少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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