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晚上把话说开了,翁施那是倍儿高兴,看着宋尧是怎么看怎么英俊,就想和宋科长粘在一起。
上午挺清闲的,翁施踩着小板凳擦书架,从玻璃柜面的反光里偷偷看宋尧,越看越陶醉。
“萧衍,你他妈别得寸进尺,”宋尧指节扣了扣桌面,沉声说,“转校的事情安排好了,学籍保留在一中,你人去私立上课,算借读。你今天必须回首都。”
翁施脸蛋贴著书柜,宋科长皱眉的样子都这么帅。
“你自己知道轻重,高考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说。”宋尧十分严肃。
翁施也不自觉跟着点点头,宋科长难得说句像样的人话,高考确实是很重要的。
萧衍在那边说了什么,宋尧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缓和:“可以,你不用回家,住到我那儿,就是有点远……住校,或者在学校外边给你租个单间。”
翁施有前车之鉴,于是插嘴:“还是租个单间吧,住校很不方便的,晒被子都要抱到七楼天台呢。”
宋尧按下外放,萧衍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姓翁的我和你没完,老子屁股现在还疼!你往我头上泼脏水,你给我等着……”
翁施继续勤勤恳恳擦玻璃,心虚地嘟囔:“又不是我打的你,骂我干嘛呀……”
“行了,别嚷嚷,说正经事,”宋尧笑了笑,关了免提,“你想考什么大学随便,等高考完了你爱干嘛干嘛,爱追谁追谁,爱和谁鬼混和谁鬼混,这三个多月你给我老老实实读书。”
挂了电话,宋尧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起身走到沙发上坐下,仰面靠着沙发背歇息。翁施从小板凳上跳下来,坐到宋尧身边:“弟弟今天走了呀?”
“嗯,明天开学。”宋尧说。
翁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弟弟和卓科长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他现在觉得自己爱情挺美满了,也想别人爱情美美满满。
“你还愁上了,”宋尧掐他的脸,“你懂个屁。”
“别掐我!”翁施拍开他的手,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本来我今天就肿了,你掐的我更像只猪了。”
“我看你这脑瓜子也像猪,不聪明。”宋尧悠悠闲闲地翘起长腿,偏头看着翁施,嘴角噙着一抹笑。
“你不能因为我不和你分手了,”翁施气得直蹬腿,“你就总对我出言不逊,你这样是很危险的!”
“危险什么,”宋尧哼了一声,“又要和我分手了?”
翁施脑袋一歪,往宋尧肩上一靠,嘿嘿笑着说:“那不能够,再也不和你分手了。”
“小没良心的,”宋尧搂着他的肩膀,开始翻旧账,“我算算前阵子你和我分了几次手,初三那天早晨多云转晴,你要和我分手。”
翁施特别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其实那次我提前查了天气预报,中午就开始下雨啦,就不是多云转晴啦!”
他每次说分手前都是做好充足准备的,才不是真的要和宋科长分手呢。
“哦?”宋尧眉梢一挑,“初五那天,你查了天气预报说初六有雨,要和我分手。”
翁施吸溜吸溜鼻子,硬着头皮狡辩:“那是因为天气预报都不准的,我是唯心主义者,我太爷爷给我托梦了,说初六肯定是大晴天,我不相信现代科技,我相信我太爷爷的话!”
“这样啊?”宋尧了然地点点头,“那上周五,你说你太爷爷给你托梦,叫你和我分手。既然小翁这么听太爷爷的话,那次肯定是真的要和我分手吧?”
翁施臊死了,缩起两条腿往宋尧怀里钻:“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大学思修毛概都是满绩呢!”
宋尧笑出了声:“把你牛逼的,话都让你说完了。”
翁施嗅着宋尧身上的味道,心头甜滋滋的,双手环住宋尧的腰:“还好你没有答应我。”
“要是我真和你分手了,你打算怎么办?”宋尧问。
翁施略微思考,小声说:“那我就回警官宿舍住了。”
宋尧磨了磨牙:“没了?不打算挽回一下我?”
翁施又想了想,恹恹地摇了摇头。
像他这么怂包的人,如果宋科长真的答应和他分手了,他铁定就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翁施越想越后怕,浑身一个激灵,在宋尧怀里一个劲儿摇头:“不行不行,实在是太残忍了,你千万不能答应我!不能和我分手的!”
“哎哟小祖宗,别晃了,”宋尧连忙用下巴抵住翁施乱晃的脑门,“脑瓜子成拨浪鼓了。”
翁施仰起头,认真地说:“宋老师,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相互包容、相互理解的,我和你说分手,你就要包容我、理解我,不能真的和我分手。”
宋尧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弄乐了,故意逗他说:“你成天无理取闹,我还得无底线地包容你啊?”
“那你比我还无理取闹呢,我也经常包容你呀!”翁施气鼓鼓地胀着脸,如数家珍,“你睡觉踢被子、上完厕所总不关灯、把脚翘在桌子上、看完书不放回书架、煎蛋难吃、爱睡懒觉、洗完头不吹干……”
宋尧听不下去了,连忙捂着他的嘴,恼羞成怒道:“靠!闭嘴!”
翁施一双圆眼睛弯弯,笑得像只偷吃糖果的小耗子。
宋尧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把你能耐的。”
窗外,阳光洒落进办公室,院子里的香樟树已经长出了早春新鲜的嫩叶。翁施全身上下暖烘烘的,没由来的惬意舒适,他仰头在宋尧下巴上亲了一口,轻声细语地说:“宋老师,我不想和你分手,其实我每天都很害怕,担心你不喜欢我,不是最喜欢我,我不想强人所难。”
“小傻逼一个,”宋尧把他抱得更紧,长舒了一口气,“这么傻。”
中午,宋尧和翁施去机场送萧衍。
翁施在车上唉声叹气、坐立不安,屁股底下就和长了跳蚤似的。
宋尧忍不住发笑:“干嘛?”
翁施愁眉苦脸地说:“我不想和弟弟绝交。”
不管怎么说,是他误会了弟弟的话,害得弟弟白挨了一顿揍,还以那么屈辱的方式被揍了。
他哀怨地看着宋科长:“宋老师,都怪你,弟弟都是成年人了,你怎么还揍他屁股呢,太伤自尊了,你揍他的脸多好呀。”
“……”宋尧汗颜,“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翁施皱了皱鼻子,觉得特别愧对萧衍,恰好路边有一家烤兔店,招牌上写着“香飘十里,不好吃赔十万,没吃过老王烤兔就相当于没来过新阳”,店门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停车停车,”翁施解开安全带,“我下去给弟弟买个兔子送行吧!不吃老王烤兔就相当于没来过新阳呢,我不能让弟弟来一趟新阳,丢了贞操又丢了尊严,却什么都没得到呀!”
宋尧看了眼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低头看了眼表:“时间不太够。”
“你先去机场,我在这儿排着,能赶上就赶过去,赶不上的话,”翁施拉开车门,“你就替我和弟弟说声我永远想念他!”
翁施和一只兔子似的蹿了下车,宋尧无奈地笑了笑,先行驱车前往机场了。
萧衍没什么行李,就一个双肩包,连托运都不用。
“证件呢?”宋尧问。
萧衍双手插兜,一脸成年人的冷酷:“口袋里。”
“行了,”宋尧一抬下巴,“进去吧。”
萧衍说:“不着急,再过半小时进安检也来得及。”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焦急地望着机场入口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
十八岁男孩的感情炽热又直接,连怎么隐藏情绪都不会。
宋尧当然知道他在等谁,轻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萧衍肩膀:“别巴巴等着了,他不会来的。”
萧衍抿着唇,半晌才说:“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
宋尧耸了耸肩膀:“我就是知道。”
萧衍垂眸盯着自己的鞋面,睫毛遮住眼底的失望:“他说他喜欢你。”
宋尧淡淡道:“他喜欢的不是我。”
“那他喜欢谁?”萧衍立即问。
“好好学习,好好考试,”宋尧替他理了理外套领子,叮嘱道,“不是要考新阳大学吗?名牌大学,不是那么好考的,等你考上了,自个儿去问他。”
萧衍抬头盯着他哥,宋尧被他盯得不自在:“干嘛?”
“你个老狗逼,怎么还会说人话呢?”萧衍说。
“滚你大爷,”宋尧笑骂了一句,“赶紧去吧,对了,翁施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他永远怀念你。”
萧衍撇撇嘴:“没诚意,那他自个儿不来。”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小旋风似的冲了过来,险些一头栽到萧衍怀里,宋尧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悠着点儿,跑什么!”
翁施气喘吁吁地说:“总算赶、赶上了……”
萧衍刚才还抱怨翁施不来送他,这会儿人来了,他又板着脸:“你来干嘛?绝交了,滚!”
翁施激动地握住萧衍的手:“我不和你绝交,我每周都会给你打电话的!”
萧衍不自然地别开脸:“哼,谁要你打电话。”
宋尧笑着摇了摇头,见翁施两手空空:“你的送别礼物呢?”
翁施摸了摸鼻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喏,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萧衍接过纸,展开一看,是一份血压报告,姓名翁施,检测时间三十分钟前,低压85,高压120。
“……”萧衍无语了,“你给我这个干嘛?”
翁施清了清嗓子:“那个……礼物在背面。”
萧衍翻过来一看,纸张背面写着一首诗——《赠弟弟》。
“弟弟乘机将欲行,忽闻地上踏歌声。蓝天白云高万丈,不及小翁送我情。
新阳朝阳浥轻尘,马路灰灰柳色新。劝弟更尽一杯酒,西出机场无故人。
千里蓝天白日昏,北风吹来又吹去。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弟。”
翁施坐出租车赶来的路上,把毕生的文学素养全用上了,激情创作了这首送别诗。
萧衍淡定地看完,对宋尧说:“你媳妇儿有病。”
宋尧接过纸一看,没忍住笑了:“确实。”
翁施急了:“多好的七言诗啊,你——”
“走了。”萧衍背上包,转身离开,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刷证件进入安检口的前一秒,萧衍再次回头环视一圈机场,还是没有他想见的人。
翁施叹了一口气:“弟弟是在等卓科长吧。”
“也许吧。”宋尧说,“对了,你的烤兔子呢,怎么量血压去了?”
翁施臊眉耷眼的:“别提了,唉。”
老王烤兔压根儿还没开业,那附近有一家老年公寓,义工在烤兔店门前摆了个摊儿,给大爷大妈们免费量血压。翁施排了半个多小时队才发现不对劲,不但烤兔子没了,还失去了一个弟弟。
“弟弟肯定无语死了,再也不想理我了。”翁施惆怅,又展开那张纸看了看,“不过我的诗写得不错呀,弟弟好歹是个高中生,能看出我的深情吧?”
他在车上嘀咕个不停,宋尧边打方向盘边说:“你这诗是不错,一点儿看不出来抄袭——”
话说到一半,宋尧猛地一顿。
从后视镜里,他瞥见一辆张扬的敞篷车,静静停在地下停车场角落。
原来萧衍想见的那个人来了,只是没有出现。
宋尧垂眸笑了笑,翁施扑过来掐他的手臂:“什么抄袭!读书人的事儿能叫抄袭吗!”
到了晚上下班的点儿,翁施惦记着早上尚楚看见他就猛甩电动车头的事儿,心说尚队长的车不会是坏了吧,也太危险了。
于是他忧心忡忡地跑去刑侦队,隔着玻璃踮脚往里看,没看见尚楚。
翁施拉住从里边出来的齐奇:“齐奇哥,尚队长在吗?”
齐奇眼神古怪,支支吾吾地说:“我们队长啊?他那什么,他去、去、去上茶水间了!”
翁施眨眨眼:“我刚从茶水间回来,没看见他呀。”
齐奇抓抓脖子:“哦他呀,他去抽烟了,他今天烟瘾大,抽了五六七八根烟了!”
刚巧经过的白艾泽:“……抽烟?”
很好,昨晚上才信誓旦旦地保证接下来这个月绝对不抽烟,今天就抽了五六七八根烟。
白sir微微一笑,阿楚,你很好。
翁施和齐奇莫名感到一阵寒意,不约而同地一个寒噤。
“好吧,”翁施有些失落地说,“那你和尚队长说一声,开车小心,我怀疑他的车可能出问题了,最好修一修。”
等翁施离开,齐奇悄悄进了办公室,敲了敲桌子:“队长,安全了。”
桌子底下钻出一个人,尚楚顶着一脑门灰尘,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躲着小翁干嘛啊?”齐奇不解。
“你懂什么,”尚楚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我这是严守道德边界。”
齐奇还是没明白,挠挠头:“我说你去抽烟了,你别说漏嘴了哈。”
尚楚摆摆手,不耐烦地说:“知道知道。”
齐奇又补了一句:“哦对了,刚才白sir经过,他也听到了。”
尚队长浑身一震:“操!你他妈才抽烟!老子抽不死你!”
宋尧和翁施刚走出市局,翁施说:“我怎么好像听见尚队长的喊声了?”
“有吗?”宋尧挑眉,“没有吧,走了,带你逛超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