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番外

祁婠伊与梵珈成亲的第三日早上,祁婠伊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不远处已经将早点准好了等着自己的梵珈,她原本想要再躺回去的心思在想到了一件事情之后又歇了下去。

梵珈见祁婠伊望着自己若有所思,便走到了床边,揽着她的腰问道:“怎么了?”

“按照规矩,成亲第三日是要去你家里见过长辈的。”祁婠伊目光沉沉地看着梵珈,像是在心疼他一般,就在梵珈准备告诉她不用安慰自己的时候,便听见祁婠伊将头往被子里埋了埋道,“但是我要是再去一次寒叶寺,只怕方丈要提着棍子赶我出来了。”

梵珈听得笑了一声:“不会的。”

“毕竟我几次去寒叶寺都没有什么好事情,到最后还将他最看重的佛子给拐跑了。”祁婠伊满意地看着梵珈道。

梵珈听她的话中毫无害怕被赶出来的意思,便回道:“你倒是挺得意的?”

祁婠伊对上他的目光,坐起身来,身子往前倾,回抱住梵珈道:“这么优秀的高僧被我拐走了,我如何不得意?”

梵珈没有再应声,而是走到了饭桌前开始帮祁婠伊布菜。

即便是还了俗,梵珈也仍是照着原来的习惯,从来是吃素的。

只是酒戒算是被祁婠伊破了。

祁婠伊之前逼着梵珈吃荤的,梵珈没有吃,之后祁婠伊便也没有了兴致。

但酒戒已破,加上祁婠伊不知为何,总喜欢灌梵珈喝酒,每每他不喝的时候,祁婠伊便换了方法,只自己喝酒。

梵珈无奈,最终也只得妥协。

此时,正在他布菜的时候,便听见祁婠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你想要回西域看看吗?”

梵珈被她的话惊到了,手上筷子才夹到的菜掉在了桌上。

祁婠伊看见他的动作,道:“看来还是想的。”

不等梵珈说下一句话,便听见祁婠伊接着道:“那要不我们去西域看看净真法师吧?”

梵珈没有回头,低声道:“出家之人与情感之事看得极淡薄,更何况去西域路远,我怕公主身子吃不消。”

“但你现在也已经不是出家之人,而且,西域也应该是你的家乡吧?”祁婠伊说着,又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小声问道,“不会你现在不是佛子,他们就不让你回去了吧?”

梵珈听见她的胡乱猜测之后笑了一声:“当然不是。”

“那我们准备一下,即日启程吧。”祁婠伊说着,已经下了床,瞬间精神了起来。

梵珈见她这般想去,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一同去西域这件事情告诉皇上之后,皇上虽然不大愿意,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只给他们加派了一堆侍卫。

皇后那边自然也是答应的,只是叮嘱相比较话少的皇上来说便多了许多。

祁婠伊一字一句都记下,待将这件事情办好已经是两日后了。

祁婠伊之前从未出过余安城,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去一趟西域竟要这般麻烦,只是她对此次出行很感兴趣,虽然过程麻烦了些,祁婠伊也没有怎么抱怨。

等到出行的那一日,便成了他们两人还有浩浩荡荡的一大堆人往西凉去了。

毕竟路途遥远,祁婠伊虽然觉得这阵仗大了些,但到底没有拒接父皇的好意。

因为拒绝了父皇可能就不会答应他们一起出去了。

两人坐着马车走的是官道,所以要慢上一些,加上本来也不是很着急的行路,所以只往那边去便需要大约一个月的时间。

祁婠伊一开始还能快乐地和梵珈玩闹,到了第五日出了大齐之后身体便不大撑得住了。

一是因为坐马车时间久了,颠簸得难受,一是因为远离了大齐,越往另一边去的地方气候便和大齐不大一样了,也开始热了起来。

终于到了第六日的时候,祁婠伊上吐下泻的,他们只能在附近找了一间客栈停了下来。

梵珈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得不得了,原来还爱玩爱闹的一个人,这几日折腾得笑也少了些。

梵珈不知道生了多少次原路返回的心思了,可都被祁婠伊拒绝了。

只有这次,即便是祁婠伊拒绝,梵珈也坚持要等她身子恢复以后原路返回。

因为再往前面的路,只会更难行。

长公主坚持要往西域去,可是驸马又坚定地不同意,一同跟着来的下人侍卫们都停在了原地,也不知道该听哪个的。

他们是皇上派来的人,本应该是听长公主的,可长公主好像又特别在意驸马。而且皇上派他们来的时候是下过命令的,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一定要护着公主回大齐。

他们拿不定主意,最终只能看着两人为难起来。

梵珈脸色阴沉的可怕,是动了怒的。

祁婠伊躺在客栈的床上,看着一向淡定自若的梵珈现在的生气模样,突然便笑了出来。

梵珈手中捧下人刚煎好的药,一边往祁婠伊嘴里喂,一边斜了她一眼道:“还笑?”

祁婠伊看着他不说话了。

梵珈知道,她每次想要求他的时候便是这个表情,知道他招架不住,所以最爱用这一招吃定他。

他喂完了药,坐在了祁婠伊床边对她耐心解释道:“你若是想要见我母亲,来日自有机会。她是西域的净真法师,今后迟早要来大齐讲经传道,到那时候自然见到了。你若是想要看一看西域的景色,我也可以画给你,不过远没有余安城繁华好看,这两日你也看到了,再往前便是一片荒漠,西域那边的天气也是如此。那边就像是一个大一点的寒叶寺,多的是信仰佛教之人。”

祁婠伊看向耐心跟自己解释的梵珈,笑着道:“我去西域,其实也不单单想要去看看净真法师,我想要走一遍你曾经走过的路,去看看你的家乡。想要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剜骨之刑。”

祁婠伊只有自己走过,才明白当初梵珈自己走的这段路有多艰难,那时他还是孤身一人,追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梵珈听见她的话一愣,最终道:“我知道有多疼了,就不舍得你疼了。”

祁婠伊笑着道:“我最怕疼了,所以不会自找苦吃的,我只是想要去看看,高僧,你答应不答应?”

“放慢行程,把身子养好再启程。”梵珈道。

“好。”祁婠伊笑着应道。

一旁看着的下人见状松了一口气,还好两人和好了,不然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要何去何从了。

最后他们在客栈停留了四日,还是祁婠伊催着非要离开梵珈才答应的。

再往前走,天气又开始变冷了起来,他们穿过了荒漠,再往前面,方才的荒漠变成了一片草原,远远的可以看到。

可这还不是终点,越往里面天气愈加寒冷,直到两边路上已经寸草不生,他们来到了一个四处都是雪山的地方。

祁婠伊看着远处的雪山唇角上扬:“我喜欢这里。”

梵珈也笑了笑。

他们的马车在雪山前面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条与天梯有些相像的路,只是比天梯要宽阔许多,往上去的路也没有那么陡峭,路的尽头便是一座红色的宫殿。

远处看不太清楚,只觉得那红色的殿宇与远处白色的雪山相互映衬,更有些神圣的色彩。

周围有人来往,穿着祁婠伊看不懂的衣裳,不过她看到的好多人手上或是身上都佩戴着佛珠,可见这些人对于佛家的推崇。

有一个穿着红色衣袍的络腮胡大汉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过来,最后手放在心口道:“梵珈法师回来了!”

祁婠伊见状看向梵珈:“他是如何认出你的?”

毕竟梵珈从小便在大齐,现在额上的佛印也已经没有了,仅凭着长相的话,未免有些难认。

“我上次回来见过他。”梵珈道。

祁婠伊明白了,见那男子欢呼着告诉了身边人,然后他们对梵珈行了一种奇怪的礼,梵珈却只是笑笑,用一种祁婠伊听不懂的语言跟他们说了句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祁婠伊在他们走了以后才凑到梵珈身边低声问道。

“他们在跟我们问好。”梵珈也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她。

祁婠伊还是有些怀疑,不过想了想那人好像确实是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只是她怎么觉得那人看自己的时候梵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梵珈目光沉了沉,接着往前走。

那人确实是问好了,不过看向祁婠伊的那一句却是:“这就是让法师差点没有了性命的女子吗?”语气说不上多喜欢。

他们知道他是因为祁婠伊才去了佛子身份的,所以对祁婠伊好奇却也没有多少好感。

两人再往里面时,便有两个穿着红黄两色的袍子的女子合掌朝他们走,说的还是祁婠伊听不懂的话,不过她大抵看懂了,是要给他们带路的意思。

两人走到了里面,在房内静候许久之后,也不见有人来。

这里宫殿华贵,房中的下人并不多,可祁婠伊却莫名的感到了压抑,虽然这里人们的衣着看起来要狂放开明些,可他们有每个都是敛声屏气的,比宫中的人还要安静一些,祁婠伊没来由的便有些心慌。

梵珈似乎是看出了祁婠伊的想法,小声在她耳边解释道:“这里推崇佛家文明,但对修习之人要求又格外严苛,比寒叶寺的规矩还要多,所以看着便觉得压抑。不过这些规矩管不到你身上,所以不用怕。”

祁婠伊点了点头。

梵珈见状轻笑一声,都不逞强了,看来是真的怕了。

梵珈不知道,相比较这些来说,最让祁婠伊心慌的,还是净真法师。

她是梵珈的母亲,当初又是亲自将他送往大齐,却不想被她给祸害了。原本这种情绪还不算严重,在到了西域之后,见到了这里面的气氛之后,更加重了祁婠伊这种想法。

祁婠伊这么想着,便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们转头看过去,正是一位身穿着朱红色的比丘尼。

她眉目生得与梵珈只有三分相似,她的五官看起来平和一些,或许是因为常年修佛的缘故,所以眉眼之间尽是柔和,与祁婠伊初见到梵珈的感觉不同,眼前的净真法师给人的感觉就是静穆柔和,好似宽容到能包容万物。

而祁婠伊初见到梵珈的时候,只觉得他锋利得能刺伤人。或许修佛的最终结果还是不同的。

净真法师的目光投向她的身上,像是再看她,又好像没有看她,目光缥缈悠远,祁婠伊对上她的目光,竟分辨不出她眼中是何情绪。

梵珈直接拉着她的手上前,没有行佛礼,而是像寻常打招呼那样,叫了一声:“净真法师。”

祁婠伊见状也跟着他叫了一声法师。

净真法师对梵珈回的是佛礼,合掌道了一声:“梵珈禅师。”

而看向祁婠伊的时候,便没有行这个礼:“欢迎顺平长公主驾到。”

祁婠伊还是分不出她眼中的情绪,可她也没有往祁婠伊那边看多久,便转头对梵珈道:“贫尼想要和公主说几句话。”

祁婠伊心中大觉不妙,不太愿意梵珈离开,却又不能言明,只能不断地朝他使眼色,可梵珈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拍了拍她的手就准备离开。

临走前又想到什么一般,转过身来看向两人,就在祁婠伊以为他不打算出去的时候,便听见梵珈对净真法师道:“有些话不当讲,还望母亲不要再提了。”

净真法师目光一动,倒也没有应声。

祁婠伊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了,心中急得不行,在心中骂了梵珈许多句。

梵珈彻底出去以后,净真法师这才转身看向祁婠伊,眼中出现了些笑意:“在骂如鹤?”

祁婠伊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愣,随即便是被看穿了的尴尬,但还是摇头说着没有。

净真法师却好像并不在意她的想法,而是自顾地说出了一个让祁婠伊惊讶的事情:“不知道公主知不知道有关剜骨之刑的事情,贫尼正是西域天女中的一个。”

祁婠伊惊讶地看向净真法师,她记得梵珈受剜骨之刑便是由天女执行的,净真法师竟说自己便是天女。那意思便是,当初梵珈所受的剜刑,全是她眼看着甚至还上了手的。

祁婠伊更觉得净真法师留自己说话是要找自己算账了。

然后便听见净真法师道:“公主可要跟贫尼去看看?”

祁婠伊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房间往里面走,到了另一个房间里面,里头布置单调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物,只有门上一朵大大的莲花,算是半个装饰。

净真法师带着她往里面走,房间里头有一处台子,是用青铜铸成的,祁婠伊走到跟前,上头放着一些祁婠伊之前从未见过的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东西,不过其中有一个她认出来了。

一个用青铜铸成的有些像烙铁的一个刑具,前面那半圆形的形状与梵珈身上的正好温和,切口锋利,里头却多了一道刃边,似是可以在里面放着些什么东西。

梵珈身上那些半圆形伤口到了今天也还留着些痕迹,而那刑具前头有足足半指长!

祁婠伊不自觉便想要伸手碰一碰那件物什,却被净真法师拦住了:“剜器锋利,公主仔细伤了手。”

“这便是与他当初所受剜骨之刑用的器具?”祁婠伊低沉着目光往那边看去。

那旁边还有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碗,若非碗边上沾了血迹,祁婠伊定然觉得它好看。

净真法师点了点头:“贫尼带你来这里不是想要责难公主,只是因为贫尼知道,他心中有你,且将你看得极重。这件事情倘若贫尼不告诉公主,只怕公主一直也不会知道。”

祁婠伊抬头茫然地看向净真法师。

“那个琉璃碗中,原本放的是一种药粉,剜骨之时,放进剜器的细缝之中,待剜器深入人到人骨,那粉末便会跟着进去,所到之处有火辣之疼,这也是他伤口至今未能痊愈的原因。”

祁婠伊张了张嘴,没有能说出话来。

只听得净真法师又道:“贫尼和澄耶大师给他起名如鹤,是希望他今后能得自由,如今他得到了,贫尼谢过公主。”

“法师不必如此,婠伊不敢当。”祁婠伊见状忙扶住净真法师。

她原以为今日净真法师找自己,原是为了指责自己的,却没有想,能够听到她这一番话。

她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们比我们从前勇敢。”净真法师看着祁婠伊道,他们当时即便是在一起了,却还是不能离开这里,仍然要受规矩束缚。

净真法师温柔的目光落在祁婠伊身上,她从袖中取出来一个小方盒子:“贫尼是出家之人,头一次见面,没有什么好给公主的,便将这手串赠与你。”

祁婠伊闻言看向净真法师所说的手串,她之前并未见过,只觉得有些特殊,上面所穿珠子各有不同。

净真法师原想要亲手给她戴上,可见到了祁婠伊手腕上的那一串佛珠之后,便只将手串塞进了祁婠伊的手中。

“阿弥陀佛。”净真法师看着祁婠伊的目光一如刚见面时候慈善。

梵珈进来的时候看见祁婠伊的表情便知道净真法师并没有听进去自己离开前的话,还是把那些事情都说了。

梵珈看着祁婠伊低沉的一张脸,正要说自己没事,便见祁婠伊晃了晃自己的手腕:“高僧看看,净真法师给了我什么?”

梵珈一愣,随即笑了:“这七宝手串是母亲当年和父亲到各地讲经说法的时候制成的,她给你了,是喜欢你的意思,可放心了?”

祁婠伊笑着点了点头,扑进了梵珈的怀中,声音有点哽咽:“为什么会有那么残酷的刑罚,你身上的伤口到现在也没有痊愈。”

梵珈将她搂在怀中:“因为佛子世上少有,他们不想要佛血丢失,便用这个法子来吓退那些不想要进佛门的人。一开始只是想要断了佛子不认命的念头,却没有想到……”

“却没有想到有你这么傻的人。”祁婠伊接道。

梵珈没有应声,只轻抚着她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200:29:55~2020-07-0300:1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奈生10瓶;3141768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