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魏沅莞冷冷扫了一眼众人,面色无澜,“诸位小主想在宫里生存,管住自己的舌头就是管住自己的命,明白了吗?”

“是。”

“天气炎热,皇后娘娘亲赐诸位小主一碗百花茯苓汤,清热解暑,平心静气。”

“是。”

“今晚王府夜宴,诸位小主需提前更衣打扮,于申时三刻出宫,酉时入王府,皇后娘娘不喜迟到的人,明白了吗?”

“是。”

见魏沅莞走远,众人才将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这魏沅莞虽跟咱们年岁相当,可说话气焰倒是真大啊!”

“雪瑶小主有所不知,这魏姑娘乃是禁军大统领魏重大人的千金,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便是高公公都得对她礼让三分,何况咱们。”

慕雪瑶不屑地笑了笑,“赶明儿,咱们册封妃嫔,便是她的主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雪瑶小主乃是景州郡主,自然是不畏,可惜咱们没您这好命啊!”

慕雪瑶骄傲地撇了撇一旁慕月琦,“郡主也得分嫡庶,若是庶出啊,就算绣工再好,能有什么用。”

“也不知皇后娘娘献给皇上的玉带是咱们当中谁绣的,真是好奇。”

“自然是月琦,我看呐咱们可都不如她。”

“那可不一定。”慕雪瑶眉眼娇媚,“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子时虽过,大正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萧铮站在窗前,眉梢清明,目光寥远,像是在回忆着某件遥远的久事。

“臣慕渊愿倾景州全力,助殿下重返京城,清污浊,明社稷,还这天下一个圣明坦荡的朗朗乾坤!”

“臣与皇上相识之时,皇上是个被张太后流放的没落王爷,臣也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侯府公子,当年那般没落境地,你我还能清谈阔论,把酒言欢抒志情,可如今皇上君临天下,国泰民安,臣却缠绵病榻,不得自由...允照啊允照,我真想再和你大醉一次!”

“我自知恒儿资质平庸,并非王侯之资,然,还请皇上念在你我相识多年的情分,念在我只有他一个胞弟的份上,若他和景州有何纰漏,还请皇上留他一条性命,留景州一个太平,如此这般,臣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萧铮眉心狠狠一蹙,伤然闭眼。

“皇上,李大人和孟大人求见。”

萧铮并未理会,依旧闭目,仿若没听见一般。

“说是皇后娘娘昨晚于凌王旧府设宴款待诸位秀女,可直到今日晌午,诸位小主们都还没回宫,李大人和孟大人,特来请问皇上,此事该如何办?”

见萧铮没有回应,高全求救般望向一旁的宁暄。

宁暄朝他微微摇头,高全会意,心下也琢磨着要有什么事发生,于是便退了出去。

“皇上顾念旧情,袁大人,邵大人想来也是看懂了锦盒之物,明白了圣意,如今景州粮草已断,如同瓮中之鳖。”

宁暄顿声,“皇上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殿内安静许久。

萧铮才微微睁开眼,语气平缓无涟,“没有。动手吧。”

“是。”

宁暄朝他鞠了一躬,便匆匆走了出去。

“启禀李大人,孟大人,属下已前往凌王旧府打探,可王府前全是明随大人的巡防司在把守,皆言是受皇后之命,所有人等一概不允出府。”

“这这这,巡防司乃是掌管京城治安布防之师,皇后娘娘竟然擅自调遣?!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李密不可置信,心急如焚,“高公公,皇上何时见臣等,这都一个时辰了。”

“是啊!这皇后娘娘私自于凌王旧府圈禁四十六位秀女,简直嚣张狂妄,闻所未闻!这若是传到天下人耳中,岂不是让皇家颜面荡然无存!兹事体大,还请公公再为我俩通传!”

高全为难地摇了摇头,“皇上说了,今儿谁都不见。”

承昭十六年三月二十八,岭南突发三城大火,后又遇百年洪灾,稻田无存,村落尽毁,死难者不计其数。

三月三十,岭南城楼烽火告急。

四月初一,内阁急令军机处,户部,调配军需粮草一百石,绸缎衣物五百匹,火速运往岭南;同日,骠骑营大将军魏郢亲率一千将士前往岭南支援。

四月初五,内阁再调配军需粮草两百石运往岭南。

然,四月初八,岭南城楼第二次烽火告急。

四月初九,帝亲下旨意,令军机处,户部调配军需粮草三百五十旦,绸缎衣物一千匹急运岭南不容有失。

然,四月十一,岭南城楼第三次烽火告急。

五月十三,帝自大正宫传旨通告全国:景州侯慕桓罔顾天恩,贪赃枉法,于平乐关数次截运粮草衣食,贪污朝廷急运物资,致岭南数万灾民无粮可食,无衣可蔽,其行当惩,其罪当诛,今削慕恒景州侯爵位,以慰岭南之亡魂,以安天下之正道。

五月十五,三军统帅大将军沈越亲率五千新兵骑于南面芒砀山驻扎景州城;同日燕州侯赵烨率两万燕州骑于北方驻扎景州城。

五月十六,景州开城还印。

五月十七,三军统帅大将军沈越接管景州城及两万景州骑。

五月十八,景州侯府慕家被押往京城,交由刑部,京兆府尹,内阁三司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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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回宫,闲杂人等回避!”

随着太监一声高呼,十丈永巷宫门被缓缓打开。

以鎏金烟纱和白玉珠链所雕饰的十六仗凤辇,驶入宫门,迎面所有的奴婢太监皆跪首屏息退至两侧,高墙之下的永巷,瞬间安静如丝,沉寂如墓,空荡冷清得只可闻见抬辇之人轻落的脚步声。

凤辇中隐约可见一位而立之年的女子,垂髫金翟凤冠下,眼如星辰点漆,可引沉鱼落雁鸟惊喧;凤穿牡丹朝袍下,面如玉胶凝脂,可使羞花闭月花愁颤,竟丝毫看不出年岁的痕迹。

即便被鎏金烟纱和白玉珠链下所掩,凤辇中所散发的威仪典雅,风华绝代都足以让人不敢直视。

“呜呜呜....”

永巷一角,隐约传来一阵啜泣之声。

“怎么?说你几句就哭起来了?我跟你说”

“是星儿吗?”微凉沉凝的声音传来,却自带一份威严肃穆。

“回皇后娘娘,是星儿。”

“发生什么事了?”凤辇之人问道。

星儿上前一步,低声回道,“启禀娘娘,这小丫头是永巷负责打扫的宫女,刚进宫,不懂规矩,竟敢嚼舌根,说,说娘娘未等三司会审,擅自处死景州慕家郡主,不,是处死罪人慕雪瑶,有违法道。奴婢刚教训了她几句,她就哭成这样了。”

凤辇缓缓落下,星儿俯身,扶着里面的人微微走出。

“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程秋兰。”那奴婢抽泣不止,颤抖着磕头。

“娘娘,她是那程家贵女的表妹。”星儿低声提醒道。

金翟凤冠下,明環柳眉微蹙,“哪个程家贵女?”

“回皇后娘娘,就是几年前冲撞娘娘,僭越中宫的那个程家贵女。”

明環垂眸,审视地看着俯身行礼的女子,淡漠无澜,“许多年以前,本宫跟你一样,年轻又天真,对这皇城永巷,有着无限的好奇和遐想,本以为可以掌控一切,改变一切,却没想到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困局险境,幸有老天庇护,皇上垂佑,本宫都闯过去了,但---本宫不认为每个人都能闯过去。”

那宫女颤颤巍巍,低泣不止地磕头。

“天下人皆道本宫独断专行,擅宠嗜杀,你也该明白本宫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若想在这宫里翻起些风浪怕是不容易,还不如趁着未泥足深陷之时,及早脱身。”

明環淡淡地收回视线,“给些银两,打发回原籍吧。”

“是。”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回宫!闲杂人等回避!”

凤辇起,珠链落,太监之声再次响遍永巷,清晰,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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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恭迎母后回宫!母后万福金安!愿母后吉祥安泰,长乐凤栖!”

“奴才们恭迎皇后娘娘回宫!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愿皇后娘娘吉祥安泰,长乐凤栖!”

凤栖殿内,众人跪地叩首,皆面色喜悦,神采奕奕。

明環侧脸一笑,“起来吧,装模作样干什么呢。”

“母后!你可算回来了!儿臣都快想死你了!”

“母后!儿臣也想死你了!”

萧浴萧澄两人一人抱着明環一条胳膊,就是不撒手,“母后以后可别抛下澄儿了!”

“就是!以后母后去哪,浴儿都要跟着去!”

明環哭笑不得地在两人脑门儿上一敲,“这段时间可有惹祸?”

“没有!”萧澄干脆利落,“不信,母后可以问哥哥,还有父皇!”

萧沣笑而不语。

“你父皇和你哥哥一向对你是包庇纵容的。我还用去问他们?”

“哪有哪有!女儿可听话了呢!嘿嘿嘿---”

萧浴斜眼,“切!还不是你仗责了那燕州靖熙世子,气得母后回了王府,还好意思说听话...羞不羞啊...”

“萧明颐,你成心找我吵架是不是?”

“谁要和你吵架,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了,母后回来了,我才没闲心跟你吵呢,是吧母后,我才是母后最听话的孩子呢...嘿嘿嘿---”

“本来就是那赵靖熙的错!那琉璃灯可是父皇专门托宁叔叔从西域给我带回来的宝贝,我还没玩热乎了,他倒好,还给我摔了!我能不气吗!”萧澄怒火难消,“母后,我的气还没消呢!可那赵靖熙的伤就这么好了!真是气死我了!他这次跟随燕州侯回京述职,您可得好好罚他,最好是能罚得他半年下不床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