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楚枫快炸了。
他眼睛微微张大,心跳都漏了一拍,半天说不出话来。
本来,按照孙绵绵提出的条件,他都做好只能忍到期末之后的打算了。
今天冷不丁这么一下子,他有点懵。
此时,两人已经手拉手走到包厢门口了,孙绵绵的食指在他手背虎口处蹭蹭,笑望着他:“傻了吗?”
“不是,你,我,你不是说要期末……”楚枫还处在不可置信的状态,语无伦次地说。
“那你是不想吗?”孙绵绵的手松了下,“不想就算……”
楚枫刚才还被动的看似无力的指节骤然收紧,反握了上去,紧紧缠住“不,想!我想!”
他飞快地道。
一点笑意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底飞溅开来,如同在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一枚石子渐渐漾开,最后飞扬到整个脸上,几乎无法控制。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嗓子有点哑,叫了女朋友的小名,“绵绵。”
孙绵绵嗯了一声。
然后楚枫声音低低的轻轻的,继续唤她:“绵绵。”
“干嘛呀?” 孙绵绵的脸开始烧起来了。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你的名字为什么这么好听。”
油嘴滑舌。
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震天的音响声已经关小了,姜灏拿着手机站在门后,见到他们眼睛一亮,“枫哥,你们去哪里了,要吹蜡烛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装修风格奢靡浮夸的走廊里水晶灯灯光璀璨,姜灏不仅脑子转得快,眼睛还贼尖,一下就注意到两人十指交缠的双手。
“卧槽槽槽!”
这时候,似乎只有爆粗口才能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姜灏订的蛋糕很大,有三层,不过显然不是用来吃的。
唱生日歌,许愿,十七根蜡烛吹熄,然后就开始了奶油大战。包厢里乱成一团,一群大男孩你追我赶互相抹奶油。
孙绵绵看着被摁在沙发上,奶油糊得只剩下两只眼睛还在外面的姜灏,突然想,真好啊。
十六七岁的花季雨季,好像什么都明白,却又什么都没彻底明白。
好像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却好像又充满了无限可能。
好像太过年轻,会冲动会迷茫,却又好像天不怕地不怕老子最大。
她的目光渐渐定在那抹高大的背影上。
孙绵绵其实从没想过自己会早恋。不仅如此,还是在至关重要的高二这一年。
从前在帝都上学的时候,班主任对于早恋采取的是不支持不反对不告状的态度。当然该谈的话该讲的道理还是会谈会讲,但不会如临大敌好像只要早恋就一定会影响学习。
所以,她只是觉得恋爱这个事浪费时间还不靠谱。
像她父母这样结婚有了孩子还说离婚就离婚呢,十几岁的爱情能维持多久?
孙希年一直没有再婚。除了怕后妈对女儿不好之外,他本人对婚姻也不再相信了。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的爱人转过身就扑进别的男人怀里,这个阴影有点大。
孙绵绵多少也受了些影响。
爱情是易变的,说得再好听也抵不住新鲜刺激或者名利的诱.惑,抵不住锅碗瓢盆的平淡。
而且爱情的残忍在于,它发生之初就是这一段感情最美好的时刻。怦然心动的甜蜜,想要独占对方,在对方身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的强烈欲.望,都给这个人和这段感情打了一层厚厚的滤镜。多巴胺带来的激.情和狂热褪去后,感情就会从巅峰开始走下坡路。
更何况是这么青涩懵懂的年纪。
但她被吸引了,心动了。
根本反抗不了,完全不受控制。她会害羞、会脸红、会吃醋、会欣喜……
因为,那个人是楚枫啊。
不想恋爱,可是喜欢他。
不相信爱情,可是想相信他,想和他一起勇敢地试一回。
似乎心有所感,楚枫蓦然回头。
四目相对,刹那芳华。
那双漆黑的桃花眼,幽亮如火,绽开一种真切的光彩,认真且温柔。孙绵绵渐渐迷失在那目光的柔波中,一时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后退,只余下他们彼此。
“王叔,你帮我送下他们俩。”姜灏站在一辆纯黑色宾利前吩咐自家司机道。
他头发湿漉漉的,脸上还有没洗干净的奶油渍。
因为第二天要上课,一群人也没闹太晚,九点半大家就陆陆续续离开。
寿星公姜灏没喝醉,卢萧寒却喝高了,扯着嗓子唱《歌唱祖国》,姜灏一边拿手机拍,一边上蹿下跳地拍手叫好。卢萧寒丝毫不知自己今晚要变成黑历史,更加起劲地唱。甚至在大厅里来了段热辣妩媚的伪娘舞。
姜灏笑得差点头掉。
最后卢萧寒还兴冲冲地拉着陌生路人问:“朋友,和我一起高举双手大喊:‘寒宝最吊’好吗?”
姜灏这才上去拦住他,和路人连声道歉。把脚踩着棉花一样,摇头晃脑的卢萧寒暂时交给门口保安看住,先送楚枫他们离开。
“枫哥,你先送女神回去。”姜灏说。
孙绵绵连忙摆手:“不用,我们可以自己走,先把卢萧寒送回去吧。”
“没事,没事,寒宝家的司机马上就到了。你们快上车。”
看着孙绵绵弯腰上车,姜灏背对着车门拍拍楚枫的胸口,笑得一脸慈祥,小声道:“兄弟,我就帮你到这了啊,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把握了。”
说着,朝楚枫贱兮兮地挤眉弄眼,两只手握成拳,拇指对在一起动了动,嘴里发出“啵”的一声。
楚枫:“……”
他抬手照着姜灏湿漉漉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姜灏委屈。他好好一个十七岁阳光少年,为了他枫哥真是操碎了心,活活成了媒婆,可惜人家还不领情。
坐上车,孙绵绵报了地址。
司机王叔还十分贴心地将前排和后排之间的隔板升了上来。
楚枫:“???”
他咳了一声,正襟危坐地靠在座椅上。
孙绵绵胳膊撑着车窗,看着车玻璃上自己模糊的脸。她后面,楚枫的侧脸也朦胧地映在上面。
车内有淡淡的酒味散开醺着她。
“刚才你看到的是我妹妹。”也许是夜晚让人容易感性,孙绵绵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红灯车停,汽车尾灯拉出了一条光带。似乎是觉得刺眼,她侧过脸来。
手指扣着手机壳背面的花纹,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我爸妈在我不到一岁的时候离婚了,我妈出轨现在的丈夫并怀了我妹,我从小是跟着爸爸和爷爷奶奶长大的。”
“因为爸爸今年突然去世,我才回了南城。”
“小时候我怕黑怕打雷,但是爸爸在外面拍戏工作忙,经常几个月不能回家。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睡眠很少很轻,我听着外面呼呼作响的风声,只能用被子把自己裹紧,然后自己给自己讲故事。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妈妈在就好了,她的怀抱一定很温暖。”
“但是她十几年从没和我联系过一次,就好像我们彼此从来不曾出现在对方的世界里一样。”
“我们之间没什么太多感情。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好,毕竟是……给了我生命的人。”
楚枫侧头看着她,问:“你想你爸爸吗?”
孙绵绵手指的动作一顿,笑了笑,“想,特别想。小学三年级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很难受。奶奶和我说,她和爸爸还在我身边。五年级奶奶去世的时候,爸爸说,他还在我身边。今年爸爸去世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和我说这句话了。”
她很爱笑,也习惯用笑容隐藏情绪。这一点,和楚枫很像。看着小姑娘翘着嘴角,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像盛了蜜酒一样甜,可那双灵动有神的大眼却闪烁着水光。
楚枫感觉胸口像是被潮湿的棉絮堵住,又闷又痛。
他长臂一伸,一只手从她背后伸过,一只手从她膝弯下穿过,一勾一带后,将人亲密地抱坐在自己腿上。然后,一只不是那么温暖的手掌缓缓落在她单薄的背脊上,安抚地轻拍。
孙绵绵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在爸爸腿上坐过。
这是头一回坐在别的异性腿上。
她抬眸。
楚枫直直地望着她,目光中有担忧有怜惜有心疼,没有任何情.欲杂念。
他的肌肉硬邦邦的,坐起来并不很舒服。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单纯的眼神,让她感觉像是被人捧在手里般的呵护。
他就是这样的。
吊儿郎当散漫恣意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敏锐又细腻的心。
少年的声音温柔而沙哑。
“以后我在你身边。”
“男朋友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