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目光往下一扫,又看见萧峰正张着双掌,虎视眈眈的向他望来,心知这是等他浊气上浮、无法稳步,只能落下之时,再抢身攻来。
这两人联手,他绝非对手,知道今日大势已去,哼了一声,大袖拂动,右手羽扇挥出一道劲风,击于山壁之上,身子顿时如羽毛般半空浮漂,陡然转过了山壁,朗声道:“看尔等小辈修炼不易,今日暂且放过尔等性……”
阿紫娇笑着打断道:“师父,今日你老人家大展神威,竟然能在我姐夫手下逃得性命,当真厉害已极,小徒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本来怕得瑟瑟发抖,躲在后面不敢冒头,但看见风萧萧和萧峰数招就将师父打得落不了地,自是抖起来了,乌溜溜的大眼睛扫过她的那一群畏畏缩缩的师兄们,大感得意的扬起了小下巴。
丁春秋奈何不了风萧萧和萧峰,本已焦躁之极,听见阿紫讥嘲,更是大怒欲狂,左手衣袖一挥,一股劲风喷吐,身子又从石壁后转了回来,右手羽扇一划。
柔软的羽毛像利刃一般,“咔嚓”的削下了两块山石,“唰唰”地崩射向阿紫。
阿紫吓得腿都软了,叫道:“姐夫救命!”
风萧萧心道:“我就知道你只会喊这一句。”他看这小姑娘可不顺眼之极,可没打算出手相救。
萧峰本和他一般的心思,只是看到阿朱正动手将阿紫扯向怀中,哪里还忍得住,早已蕴满劲力的双掌同出。
宛如两条巨龙激荡着空气升腾而起,将两块疾射的石块半途截住,一口吞下了肚,闷声两响,仿佛打了两个饱嗝。
半空突地空无一物,竟然连点石粉都没洒出,好似世界上从没出现过这两块石头一般。
丁春秋都看傻了眼,他本来在石块上酝满了毒粉,并且吸取了前次的教训,未免被半途截住,还布下了数道内力,只要一经触动,毒粉必定四方撒散,哪知萧峰双掌一出,竟然将石块都打得没了踪影,心道:“这人内力好生精纯,竟然能击石却不粉,生生将石头打向了远方。”
风萧萧也看得清这一幕,心中既是羡慕又是佩服,想道:“我的内力足够挥霍,但论精纯,却比大哥差得远了。”
一拳能打碎豆腐不算厉害,要是能一拳将豆腐打飞却不碎,那才是真的厉害。
要知石块在他们这等高手眼里,和豆腐并无二致,稍微用力就会粉碎,难度可想而知,不服不行。
丁春秋感到体内浊气上升,知道自己若是再不逃走,落地之后就再也走不掉了,于是双手双脚在石壁上连续拍击、踏动,倏然转了回去。
星宿派众弟子见师父逃走,自是如蒙大赦,在“乖乖不得了,星宿派逃命要紧!”“星宿派能屈能伸,下次再来灭掉你们这些跳梁小丑!”的呼叫声中往后奔逃,急急犹如丧家之犬。
风萧萧轻轻落地,哼了一声,拂袖就走。
薛慕华等“函谷八友”颇为尴尬的站在一旁,他们自知理亏,将欲言,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风萧萧走了十几步,回头皱眉道:“都傻愣着干甚么?带路呀!”
薛慕华面上一喜,干笑道:“是是是!尊驾,请!”
一群人继续往河南走去,只是“函谷八友”半数带伤,行动迟缓,于是半途上弄了两辆大车,一辆让他们养伤,一辆让几名女子乘坐。
车行辚辚,日夜不停。但毕竟不如轻功赶路来得快捷,足足九日功夫,才深入河南境内。
一路上,风萧萧都在抓紧时间精纯内力。
此去擂鼓山,必会再次遇上丁春秋,他必须快些提升实力,免得打得过,却留不下,以至遗祸无穷。这人不但阴毒,而且最善使毒,稍不留神,说不定就会后悔终生。
待到擂鼓山下之时,风萧萧体内庞大的内力已然空了一半,但凝炼了不少,实际战力涨了许多,虽然精纯还是不如已到顶点的萧峰,不过如果真的交起手来,或许还会胜上些许了。
他非但内力深厚,回气速度更是极快,自认若是两道剑气能比得过萧峰一掌,就能耗得起、耗得过。
只是两人沿途切磋过数次,却各有胜负。
风萧萧这才发现,到了他们这等层次,在比斗之时,变数颇大,两人又全是身经百战,绝难犯错、常有妙招,除非他功力远超出萧峰许多,否则难言必胜,输赢更是只在呼吸之间,根本拖不到消耗之时。
暗自盘算道:“大哥精通‘降龙十八掌’,‘凌波微步’的效果顿时大打折扣,他日若是遇上了通晓易理的对手,只怕结果无二,看来增强功力、精研内力才是正道。”
他正想着,一行人便行到了一座山前。
薛慕华跃下了大车,介绍道:“这里便是擂鼓山了,只需往山里走上半日,就能进到天聋地哑谷中。”
风萧萧点了点头,道:“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薛慕华苦笑道:“恩师在谷外设下了奇门阵法,若是没他老人家的允许,只怕我们根本进不去。”
风萧萧不动声色,静听下文。
他清楚的很,这人又不是笨蛋,绝不会将自己带进死路里的,难道就不怕他发火杀人么?
薛慕华正等风萧萧询问究竟,这才好开出条件,哪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好又苦笑道:“我等师兄弟在多年之前,被恩师逐出了师门,那个……那个……”
风萧萧轻笑道:“想让我替你们美言几句?”
薛慕华干笑着点了点头。
风萧萧轻轻一挥手,淡淡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薛慕华这才舒了口气,满脸堆笑的引路上山。
风萧萧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寻思道:“我亏欠雪儿太多,怎么都不能怪她什么,不过无涯子,哼……”
行到午时,地势越来越高,大车终究无法再上去。
于是“函谷八友”和阿朱、阿紫、木婉清、王语嫣几女只得下车步行。
不过半个多时辰,众人来到了一片清幽的竹林,微凉的雾气薄薄的缭绕其中,呼吸间能闻到淡淡的一缕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山涧旁搭着一座颇大的凉亭,构造极为精巧,竹就是亭,亭就是竹,令人赞叹不已。
刚转过好似青竹做的屏风,王语嫣就欣喜地叫道:“表哥!”
她仿佛小雀儿一样的快奔了过去,白衫配饰欢快的跃动,不复往昔的文静。
风萧萧顺着她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淡黄轻衫,腰佩长剑,正缓缓起身的英俊公子。
他身旁还有几人跟着起身。
不过风萧萧根本没看向他们,而是死死盯住了一个衣饰华贵,宝象庄严,珠光满面,嘴角微笑的和尚,快行几步,遥遥行礼道:“许久不见,大轮明王安好,在下风萧萧有礼了。”
鸠摩智优雅的合十还礼,道:“见到风施主神采依旧,小僧欣慰之至!”
包不同看过两人大打出手,争得你死我活,如今却见他们满口客套,好似老友相逢一般,很是嗤之以鼻,不过主上当面,他也不好太过随意,只在慕容复耳边轻声述说风萧萧的来历。
风萧萧目光轻转,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闻名天下的‘南慕容’慕容公子了,当日在下曾和明王同去府上拜会,可惜慕容公子有事外出,以至缘悭一面,甚为遗憾,今日得见,公子当真风采照人,名不虚传,在下不甚欣喜!”
心下却道:“这两人怎么混到一块儿去了,倒是棘手!”
慕容复颇有世家子弟的风范,一面微笑着还礼,一面倾听包不同讲述,待听到聚贤庄一事时,眼中流露出诧异的神色,旋即闪逝,微笑道:“风公子夸奖!”
萧峰这时领着阿朱走上前来。
曾在杏林丐帮大会中见过他一面的几人,一齐惊呼出声。
包不同赶忙又是一阵低语。
慕容复很是吃了一惊,匆匆几步迎上前去,行礼厮见,言语之间很是谦和。
萧峰对他本就颇有好感,何况阿朱还是他的丫鬟,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慕容复着意结纳,姿态更是放得极低。
两人一时相谈甚欢。
风萧萧则晃到了鸠摩智身边,低声将段誉已逃,天龙寺高手正在赶赴中原一事说了。
鸠摩智苦笑道:“小僧早就想和风施主化敌为友……”转目看了眼正气愤愤盯着他的木婉清,继续道:“只是世事繁杂,难以尽如人愿。”
风萧萧“哼哼”了两声,道:“明王是在怪我咯?”
鸠摩智合十道:“小僧虽然久居吐蕃,但对中原文化向来敬仰,唇寒齿亡的典故倒也知晓,不过……”
“不过什么?”风萧萧不耐的打断道:“明王少绕弯子,给个痛快话罢!”
鸠摩智微笑道:“不过因果轮转,凡事有因就有果,逃是逃不掉,避也避不开。”
风萧萧微微皱眉,心知他这是婉言相拒,立时猜到这是想坐山观虎斗,就等着两败俱伤,他再行渔翁得利。
寻思道:“是了,他好歹是吐蕃国师,看情况好像又拉上了慕容复,笃定段氏起码不会先找他的麻烦!”
鸠摩智见他神色渐渐冷厉,有些后悔讲话说绝了,忙道:“小僧既然起了因,当然也要承受果。”
心道:“这人是个聪明的疯子,可不能真将他给惹恼了。”
他算是被风萧萧的之前的狠劲给弄怕了,天知道这人会不会不管不顾的先拿他泄愤,不如先敷衍过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