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便是庆功会。顾清遥作为唯一跻身前十的年轻掌门,自然是受到了大家的祝贺,这敬酒也是免不了的,幸好他酒量尚好,十几个人敬下来,倒也神志清醒。
顾晏站在顾清遥身边,看着他被众人敬酒庆贺,又是喜悦又是担忧,他见有掌门与夫人一起来敬酒,便将白鸰推出去道:“来敬酒的掌门和夫人一起共饮,你作为夫人,也当与本派掌门共饮才对。”
顾清遥刚想开口训斥他胡闹,便听白鸰道:“晏儿说的没错,我理当与夫君共饮才是。”说罢自己斟了酒,站在顾清遥身边,和他一起接受众人的敬酒。
顾晏原本是觉得白鸰弱不禁风,酒量一定也好不到哪去,于是就想使个坏,看他喝醉了出丑的样子,让顾清遥嫌弃他。可他没想到,这一杯接一杯下来,他却是面不改色,就连顾清遥都有些脸红的醉意,他却依然眸色清明,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半分醉态。就连最后顾清遥抹不开面子推不掉的酒,白鸰也欣然帮他挡了下来。
旁人见了也是稀奇,不禁感叹这位小夫人好酒量,虽为男妻,却也是有江湖中人的豪气。
可有好话也就有坏话。
“哎你们昨天听到了吗?焰山派的院子有动静,似乎是顾掌门打了他的小夫人,你看那小男妻身上的伤痕,看来是我没听错。”
“身为男子,嫁做人妇本就是折辱,却还要遭受丈夫的暴力对待,即便是出身青楼,好歹也是色艺俱全,进了这个牢笼,只怕还不如在青楼来得逍遥自在。”
“谁说不是呢?男妻身份尴尬,还要在人前这般强颜欢笑,也实在可怜。”
“顾掌门本就是因为克妻之命才会娶一个男妻的,他日为了传宗接代,必然会纳妾,到时候这个男妻岂不凄惨?”
“顾掌门本就克妻,又这样暴力对待妻室,谁还敢嫁给他做妾?就算这拳脚能忍过来,可哪个女子会拿自己的性命以身犯险?”
然而对于这些言论,白鸰充耳不闻,顾清遥坦然受之。
酒过三巡,顾清遥站不住了,宴会散去,齐玉和冯仁架着他回房,顾晏和白鸰走在他们后面,其余门客和弟子跟在身后。
齐玉和冯仁将顾清遥驾着抬进房中,手忙脚乱地帮他脱靴擦脸,顾晏却将白鸰拦在了门外,他忍不住去看白鸰,他只是稍微有些脸红,神色却是无异。
顾晏没能让他出丑,反而让他出了风头,脱口便讥讽道:“不愧是红倌,酒量真是好,可惜除了这些花天酒地的事,你也没什么能为他做的了。”
白鸰也不生气,笑道:“谁说的?我还能陪他睡觉,你能吗?”
“你!……”顾晏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不知羞耻!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白鸰平日里不会如此说的,特别是面对一个孩子,而此刻他喝了不少酒,又气恼这个孩子处处针对自己,自然说话也更刻薄些,顾不得羞不羞耻,只要能气到他就行。他扶着门框,酒醉的脸颊泛起红润,迷人的眼波泛起涟漪,“不知羞耻?顾大少爷,你还小,不懂。你可知你口中的‘不知羞耻’,你的小叔叔喜欢得紧呢!”
“你!……你!……你!……”顾晏连说了三个“你”,也想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骂他了,毕竟他出身名门,从小外祖家虽对他管教不甚严格,却也是百般宠爱呵护,接触的都是江湖名士,哪里听过这样的话?憋得脸都红了,才好不容易骂出一句:“浪荡!”
白鸰也不生气,哈哈笑着,拨开他进了房间。
齐玉和冯仁好不容易安置好顾清遥,却见他忽然又从床上弹了起来,弯着腰一口吐在了地上,一口接着一口,把刚才的酒和菜都吐了出来。冯仁捏着鼻子跑出去,拎了一桶水和一把墩布,将地上的脏污擦干净,齐玉去倒了一大碗凉茶给他灌了下去。顾清遥正觉得胃里烧的难受,一碗凉茶喝下去,倒是清凉了许多,头脑也清醒了些。
白鸰也自己倒了一碗凉茶喝,觉得好受了许多,转头齐玉和冯仁已经收拾好了。
顾清遥撑着手肘坐起来望着白鸰问:“鸰儿,你怎么样了?”
白鸰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坐下,对他笑道:“我没事,夫君不用担心。”
冯仁惊奇道:“夫人的酒量可真是好,连掌门都倒了,您却面不改色,只怕我们几个习武之人加起来,都不如您一个人。”
顾晏站在门口冷哼道:“烟花之人,无外乎此。”
他虽然声音不大,但屋内的人也都能听得清,顾清遥爬起来指着他吼道:“顾晏!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顾晏指着白鸰吼道:“小叔!就为了他,你竟然要打断我的腿!”
顾清遥挣扎着要爬起来,奈何酒醉脚软,又被白鸰按了回去,淡定道:“夫君,孩子不懂事,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孩子?他马上就十五岁了,哪里还是孩子?我看他就是飞扬跋扈惯了,口无遮拦,没有一点规矩!”
顾晏气得要冲上来,白鸰挡在他身前道:“你们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和夫君也要歇息了。”
顾晏气呼呼地望着白鸰,白鸰得意地回望,一脸“就算你看不惯我也拿我没办法”的表情。
顾晏虽然比他小两岁,个子却和他差不多高,身体也比他壮些,只是脸上却稚气得很。
顾晏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我小叔酒醉,又要……又要……”
白鸰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又要行妖媚之术,让他酒后乱性?”
“你!……”顾晏被他戳中心事,偏偏又是自己羞于说出口的话,气得直跺脚。
齐玉上前拉了他一把,“大少爷,我们走吧,不要打扰掌门和夫人休息了。”
顾晏甩了他一下,竟然没甩开,这才想起来,昨日的比武大会上,齐玉也是跻身前百名的高手了。顾晏挣不过他,被他两人拉着出了房门,气呼呼地走了。
白鸰关好房门,走到床边坐下,一双大眼睛带着酒后妩媚的波光。顾清遥经过这一番折腾,酒已经醒了大半,他摸摸白鸰微醺的脸,关切道:“鸰儿,你喝了那么多,真的没事吗?”
白鸰宛然一笑,道:“真的没事,这些酒对我来说没什……”话还没说完,便整个人栽了过去,一头撞在他的怀里,不省人事了。
“鸰儿!鸰儿?你怎么了?”顾清遥摇晃着他的身体,摸上他的脉息,发现他只是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帮他脱了鞋子和外衣,放在床上躺好,他已经睡得昏沉了。
顾清遥躺在他身边,撑起手望着他的睡颜,清秀的人浑身泛着浓郁的酒香,仿佛更加醉人了,呼吸平稳而沉重,像是酒后沉睡的样子。可是方才有人在时,他分明是面色不改,应对自如,刚刚关上了门,就一头睡了过去,这又是什么酒醉的习惯?也当真是稀奇。想必是从前经常喝酒,出于自我保护,不愿在人前展现醉态,所以一旦周围的环境安全下来,便会骤然昏睡了。
顾清遥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心里更加心疼这个可怜的人儿,将他拖进怀里抱紧,这才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