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城门站满手持银枪的猎人或是护卫,以阻挡从城内外出的居民。
堵在城门口的马车大多奢侈华丽,都是商贾外出所用。
进城的人寥寥无几,莱恩斯和人群相对,格外突兀。
“探长……?”在后方指挥护卫维持出城人员秩序的猎人注意到莱恩斯,略带惊喜地叫道,“你终于回来了!”
莱恩斯点点头,环顾四周。在众多护卫里,血猎的猎人只有两位。还有两个神父打扮的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莱恩斯问。
“南区出了点事,这几天戒严,严格控制人口流动。”猎人回答,“不少来南区做生意的要回故乡。”
商人们的马车里堆满了家产,多半带着女人和孩子。
猎人注意到莱恩斯探究的目光,叹了口气说:“说是要回故乡,其实逃难还差不多。从穷乡僻壤来到主城,哪会因为思乡就回去。”
莱恩斯皱起眉,问:“南区出什么事了?”
猎人向四处张望,离喧闹的人群远了一些说:“伯纳尔四世……现在应该叫神子,死而复生了。”
在莱恩斯离开南区后的没几天,伯纳尔四世就因为饥饿以及圣水的折磨而死亡。为免贵族混乱,教皇压下这则消息,打算等时局平稳后再选新皇。
三天前,用于存储伯纳尔四世尸体的地窖发生坍塌,那晚降下大雨,在灰尘随着暴雨流逝之后,废墟中走出一个衣着华丽,面色红润的男人——伯纳尔四世。
“这些民间传言,有夸张部分。”猎人说,“但伯纳尔四世起死回生是真事。因为和血族密切相关,血猎被叫去看护陛下。他的死亡我们都亲眼得见。”
“神子又是怎么回事?”
“伯纳尔复活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替神在传话。他告诉我们恶魔已经降临在此地,异族取代人的种族,杀戮与瘟疫将击垮国度。”猎人呼了一口气,“我也不信神,探长,但是这则神谕真的应验了。伯纳尔复活后的第二天,日行者暴动,越来越多的人类被转化为低级血族。虽然危险性不大,但数量众多,很是棘手。”
凭借猎人的话莱恩斯只能为南区的情况画出一个大概情况。如他所担心的那样,不过是他去血族的这一段时间,南区就变天了。
“先回血猎。”莱恩斯说。
猎人点头,带他进入南区。
往日热闹的集市街道现在依旧喧闹,只是吆喝叫卖消失,换做杂乱的马蹄声和担忧的交谈声。
这些急着外出的不是南区原住民,主城吸引着各地的商贾乡绅,恐慌弥漫开来后,人们就下意识地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乡。
达官贵人依旧在主城坐镇,证明事态并不严重。
南区整个戒严,道路上随处可见猎人巡逻,神父在询问情况。留在血猎的猎人寥寥无几,看莱恩斯回来后都很惊喜。
血猎内的装潢明显经过整改,猎人们配备的武器与装备也精细了许多,不少还刻着伯纳尔家族的徽章。
离开前莱恩斯就意识到了这些转变,南区的血猎是皇室与教会一把好用的刀。自诺德死后,北区那个停留在战争时代的公会就已经开始分崩离析了。
莱恩斯和猎人们打招呼,询问南区的具体情况。
根据猎人们的说辞,南区最近血族激增,且都是些不会掩盖行踪,吸食血液没有止境的低级血族。大部分为日行者发生突变,还有一些之前是正常人。
抓捕的血族都被送往教会以进行治疗和研究。
流程与莱恩斯离开前并无二样,只是血族变得更多了,就像是一场瘟疫,逐渐朝着不可控制的情况发展。
猎人们喜悦与莱恩斯的回归,教会与皇室明显更看得上莱恩斯的能力,血猎现在群龙无首,虽然受到优待,却没有更多的尊敬。
莱恩斯对此保持了沉默。
南区的街道弥漫一股淡淡的腥臭鲜血味道,被厚厚的尘土掩埋,被皂角香气打散。
教会十分忙碌。神父不断在祈祷,并为日行者进行治疗。圣水一遍又一遍泼洒在地面,门口排着押送日行者的护卫们。
在这之中,有一个格外清静的人,雕塑一般直立在忙碌的教徒之中,在看到莱恩斯后微微行了个礼:“莱恩斯探长。”
“教皇猜到你会来,派我在这里等你。”罗伊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不记得有告知过任何一位教众,我即将回来。”莱恩斯停住脚步,没有跟随罗伊。
“是血猎的猎人上报的。”罗伊说着,同时打量着莱恩斯,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莱恩斯皱起眉,罗伊很快停止打量,恢复了以往冷漠的神色。
前往会客厅的道路会经过作为治疗室的小教堂。莱恩斯透过门缝看到里面躺着的“血族”和不断做祈祷与净化的神父。
“和百年前的战争有些相似,不是吗?”罗伊在他身后说。
莱恩斯转过头,小教堂里的气息绝望而微弱,里面关押的不是他面对过的真正的血族,而是一些“低劣”的冒牌货。
“你们如何治疗这些日行者?”莱恩斯问。
“祈祷净化,并饮用圣水。”罗伊回答。
“有用吗?”
罗伊看了看屋内,不少重症患者被银质镣铐锁住手脚,在圣水的灼烧下而嚎叫:“如你所见,效用不大。轻微转化的日行者大部分能够被压制,但其他那些……我更愿意称他们为怪物。神的垂怜到不了向恶魔放弃自我的人身上。”
罗伊将小教堂的门带上,莱恩斯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嘲讽。对于教会最有天赋的神父来说,这种情绪实在稀奇。
教皇已经等候多时,会客厅弥漫着红茶的清香。
“莱恩斯,很高兴你能回来。”教皇说,“想必你已经看到了维森诺尔现在的状况,我们需要你的经验已应对血族的出击。”
“现状?”莱恩斯没有动身前的红茶,“我只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教皇大人。”
“伯纳尔陛下的事情,你一定有所耳闻。”教皇说,“因恶魔而死,又因神而活。神迹已经降临维森诺尔,血族也已卷土重来。莱恩斯探长,希望您能为神的国度贡献一份力量。”
“伯纳尔四世因为私欲接受初拥,早已不算是人类了。”莱恩斯冷静地回道,“是谁杀死的伯纳尔,他又是怎么复活的,教会有所查证吗?”
“伯纳尔死于浓度过高的血族血脉。”教皇说,“为他进行初拥的血族,你再熟悉不过,莱恩斯探长。在没有‘父亲’引导的情况下,初生血族夭折的现象很普遍。饥饿使他发狂,而我们又不能纵容人类的君王去吸食活人的血液。饥饿加速了血脉对身体的改造,最终冲破血管与皮肤,使脏器炸裂。”
“这种死法我们都不陌生。在战争时期,有无数人这样死去。”教皇说,“至于他的复活,我只能称为神迹。”
“为防贵族动乱,伯纳尔死亡的消息没有向外界透露。而是存放在地窖里。几天前维森诺尔降下大雨,地窖毫无征兆的坍塌,伯纳尔从地窖中毫发无损地走出。”教皇闭了闭眼睛,半仰着头看向天空,好像在面对他所信仰的神,“这是神给维森诺尔的预兆。”
“血族打破契约进入南区,难道日行者犯罪率的激增与血族必然有所关系。”教皇说,“无论对方是何种意图,我们身在明处,总要做好防范。”
桌上的红茶已经放凉,教皇将茶倒掉,为莱恩斯续上新茶。
这算是一次新的邀约。
热茶升腾起白雾状的烟,将教皇苍老的面庞扭曲了一些。
“教会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莱恩斯问。
“不是教会要怎么办。神子既已出现,教众将听从神的指导。”教皇抿了一口茶,“战争,是和平的代价。”
莱恩斯皱起眉:“教会与皇室已经确定血族的封印被破坏了吗?”
教皇摇头。
“所以你们并未确认血族的态度,而一厢情愿的想要掀起战争。”莱恩斯盯住教皇,“这在我听来,更像是侵略者为自己寻找的借口。”
“神我同样不喜爱战争,伯纳尔的提议暂时未传达给贵族们。”教皇放下茶杯,藏匿在苍老面容中的眼睛清亮而锐利,“但莱恩斯,你与血族走得太近了。你的立场已经偏离了人类的种族。面对比我们强大的生物,从来不应该去考虑平等。对于血族而言,我们是食物。”
教皇向前推了推茶杯:“至少目前为止,阻止日行者的转化是我们的共同目标。”
“伯纳尔,你们所谓的神子,在我这里仍旧是一个为私欲而将自己的人民作为试验材料的暴君。希望教皇不要忘记这一点。”莱恩斯端起茶杯。
教皇点头:“每个人的身上都会背着曾犯过的罪,审判日来得那一天,所有罪都会被清算。我明白你的担忧,莱恩斯。”
红茶醇厚清香,是不错的茶种。
莱恩斯放下空茶杯,离开会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