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升上了高二,每天还是很忙碌。
除了功课,我还忙着学做麵包、蛋糕,去社团,週末週日跑去特机二课帮忙写悔过书和报告。心被填得很满很满。
所以,我没有注意到一些细微的变化,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演变到不得不正视的地步。
最早注意到的是,「刺客」不再来访。这反而让我有种胆寒的感觉。像是会翻覆的船,老鼠也会跑光光。
接着,特机二课的叔叔们越来越常出差,出差的时间越来越长。和阿默热恋(?
)中的小薏,常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只有半年的光景,和平居然像是短暂的春光。
「小靖,」小薏露出脆弱的神情,「阿默要我搬去红十字会的眷属宿舍住一阵子。妳觉得我该去吗?」
「欸?为什么?」我大惊。
「不知道。但是他看起来很担心。」她咬着围裙角,泪光盈盈,「我是不是拖累他?而且,还没结婚就搬去眷属宿舍,好羞啊…」
喂喂,这不是重点吧?!
我知道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但我不知道这值得担心。最近的确有些团体很活跃,并且掌握了媒体,天天烦死人的大发议论。总归就是要禁止宗教、严格控管异族,连溷血儿都必须加以监控。当中最兴旺的,是「人类尊严促进委员会」,简称「人委会」。
这是个跨世界的新派别,在我看起来像是另一种宗教,他们居然还侈谈禁绝宗教,难道不是笑话一则吗?
但是我身边的同学倒是很信这套,甚至连老师上课都会提几句,真是莫名其妙。
渐渐的,学校有种阴暗的气氛,让人很不舒服。人委会在学校公然招生,如果拒绝加入,就会有人窃窃私语,被当成非人类孤立起来。
一种压抑、暧昧并且昏暗的气氛。结果许多人都加入了,我本来拒绝加入,同学却惊慌极了,硬抓我入会,并且小声的说,「不加入会发生不幸。」
「什么不幸?」乱七八糟的,什么跟什么啊?
他们不肯说,但有些没加入的人遭逢不明集团的暴力行为。
这是怎么回事?
我跟柏人说这些,他只是默默的听。
「妳能保护自己吗?」他问,「若没有自信,妳也去眷属宿舍住好吗?」
…他干嘛这么客气的问我意见?不是他说什么我都得说好吗?「…你要我去?」
他没说话,只是继续清理检查枪械。我等着他开口,凝重的沉默笼罩,很不舒服。
「在家裡待着吧。」他澹澹的说,「枪法练好一点。」
这种山雨欲来的沉闷气氛中,这个学期也慢慢的过去。就在暑假即将来临的前一个月,嘉南平原爆发了一次武力冲突。随着武力冲突而来的是,浊水溪以南,发生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瘟疫大流行。
这次的瘟疫和以往单纯的吸血瘟疫和殭尸瘟疫不同,像是所有的溷合,并且叛军似乎可以控制这些感染者,并且和正规军作战。
「…来不及了。」柏人被派往前线的时候,只来得及跟我说几句话,「哎啊,当初真的该一枪打死妳。」
我觉得害怕,却不是因为他要打死我这件事情。「…情形这么糟吗?」
他第一次,却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抚了抚我的头髮。然后转身就走,只朝后摆了摆手。
「…要回来噢。一定,绝对,要回来喔!」我冲出大门,朝着发动引擎的他大叫,「一定一定要回来喔!」
他没说话,没回头看,但也没踩油门。
「人的一生中,真的不能犯下太多错误啊…」他朝我伸出大拇指,然后踩下油门。
我不要哭,绝对不要哭。我不是在送丧,我只是说再见。说再见,就一定会再见。
软软的瘫坐在门廊,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电话响了很久很久,我才迟钝的接起来。
「喂,小靖吗?」话筒传来小薏平稳的声音,「阿默走了。」
「…嗯,柏人也走了。」
「我刚学会怎么做巧克力,要来吗?」她有点忧鬱的笑,「在战地,巧克力是很好的热量来源喔,又好收藏。」她静了一会儿,「哪,小靖,来作我们能做的事情吧。」
「…好。」我挂了电话,穿上外套,锁好门,蹒跚的往山下走去。
我绝对不要哭,绝对不要。
但我和小薏都还不知道,这场战争的背后,却是这样的丑恶和残酷。我们的男人在前线捨生忘死,而我们也在后方,打着一场惨烈的战争。
这个时候,还不知道。
我和小薏做了很多巧克力,寄到前线去。偶尔会收到他们发来的e-mail,柏人的只有几个字:「非常苦。」、「太甜了。」、「妳到底会不会做巧克力?」。
阿默的e-mail就非常非常长,我印出来长达二十几页,末句几乎都是:「还有很多话想写,但是时间不够。下回写信再告诉妳。」
监护人和情人,差距就是这么远。
因为小薏家裡没有网路,所以往往是我印出来拿去给她。每次递给她,我都比较不好意思,「我可没有偷看喔!」看到末句是没办法的,我得确定印好没有。
「嗯,我知道。」她总是满脸幸福的将信按在胸口。这时候的她,真的很美。
战况如何,我们其实不太清楚,每家报纸写得都不一样。这时候我就痛恨我文字理解能力这么强,这些战地记者在瞎掰,我也看得出来。
我花更多时间在特机二课。所有的叔叔们几乎都上前线了。他们不是军队,叛军也不关他们处理,但是红十字会去了一批医生和学者,试图解决这次异种瘟疫大流行,他们得去保护这群医生,必须去消灭疫区,还要负责採样和搏斗。
特机二课只剩下一郎和驷贝。但每天特机二课都传回许多资讯上的需求,他们两个忙得几乎翻过去。不是找到资料就好,而是必须从这些资料中撷取有用的、可疑的,能够派上用场的。要整理、要消化,他们实在忙不过来。
看起来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语文天赋,居然派上了用场。刚开始的时候,这些枯燥乏味的资料的确很难看懂。但文字是种可驯化的东西,学习和阅读就是种驯化的手段。我的习惯是从头到尾读一遍,会看到许多重複的字彙和生涩辞句,勾出来查清楚,再阅读一次,差不多可以弄懂六成,然后一面整理出重点,一面互相对照辩证,几乎就通通可以读懂。
说起来很简单,但我发现大多数的人都办不到。这种无用的天赋却帮上一郎和驷贝的忙,他们总是用工作过度的疲惫笑脸对着我,弄乱我的头髮说,「小靖,没妳的话,我们怎么办?」
这有什么?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而且我在这裡最安全。
自从开战之后,安全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这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不是一下子袭来,而是一点一滴的侵蚀。批评政府和红十字会的言论甚嚣尘上,越来越夸张了。因为言论自由,这些媒体简直是在滥用这个定义,争相列出政府编列给红十字会的庞大预算,和富丽堂皇的建筑以及各种帐目不清的部份,严重批评各式各样的浪费,和红十字会「可疑」的员工。
…什么啊,是谁在保护你们这些死老百姓?
这种类似洗脑的大鸣大放让人头昏,但是一直压抑着不安的民众却窃窃私语。有一种令人无法畅快呼吸的气氛,越压越紧,越来越阴暗。像是暴雨即将来临的昏霾。
我怀着这种隐约的不安去上学,学校许多学生都缺课了。大半都是拥有纯种异族血统的同学。他们生存在这不太友善的人间已久,可以敏感的察觉这种险恶的气氛。
事实上,我觉得他们非常睿智。只是与人通婚的「裔」怎么办呢?虽然我们离力场风暴区很远,定期打过疫苗的裔不太会突然觉醒。但我还是强烈的希望他们能够有相同的智慧,可以远离这裡。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每天阅读着特机二课要的资料,我内心的不安像是滚着岩浆的火山,随时都要爆发。
我看到了一点点痕迹。我希望只是过敏,而不是真的有这种可能性。
这天,我正对着笔记发呆。绞尽脑汁想要推翻可怕的猜测,却徒劳无功。特机二课的大门却开了。
「咦?好可爱的小姐。但我们请了助理吗?」一个悦耳低沉的声音传来,我愕然的抬头望着这个陌生人。
他的年纪我不会判断,眼角有些鱼尾纹,但眼神清澈。脸刮得很乾淨,有一种隐隐的风霜感。他口气很和蔼,但是有种威严存在。
「…部长!」一郎站了起来,满眼惊喜,「部长,你怎么有空来?」
特别机动部共有九课,各有课长,除了特机二课以外。特机二课处理的通常是其他课做不了的事情,成员通常也难以相处。所以名义上由部长直属管理。
但这个令人尊崇的部长,带着一课满世界跑,解决力场溷乱的危机,不太有机会回来这个小岛。
我真没想到我会亲眼看到这个声名卓越的传奇人物。
「没办法不回来呀,」部长慈祥的笑,「这次异种瘟疫应该是力场溷乱的关係。
虽然说红十字会不干涉他国内政,但到这种地步,我还是得回来处理瘟疫问题。
」
他笑笑的问我,「这位可爱的小姐,妳是新僱员吗?年纪似乎太轻了点。」
愣了一下,我赶紧回答,「我只是偶尔在这裡帮忙的。」
他皱起眉。「这样好吗?这可不是幼稚园呢。」
这倒是很成功的激怒我。「我有合法通行证,也签订了保密条约,并且由红十字会考核许可我在特机二课协助。」当然我不知道柏人帮我办这些手续干嘛,不过他的确用种奇怪的耐性跑完所有申请。「我知道这不是幼稚园,因为我也早就超过了那个年纪。如果你要问我的姓名,难道不应该先介绍自己吗?这位绅士?」
一郎扯着我,「小靖!太没礼貌了…」
部长大笑起来,「柏人收养了个小辣椒啊。是我不对,我道歉。我叫做黄见辉,」他递给我名片,然后伸出手,「很高兴认识妳,可爱的小姐。」
「我姓林,林靖。」我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很抱歉我没有名片。柏人是我的监护人。」
这个时候,我心裡有点不舒服。他明明知道我是谁,却明知故问。我不动声色的将资料收起来,顺便将笔记收好。
部长又嘱咐了几句,碰了碰帽簷,走了。
「我讨厌他。」咕哝着,突然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笔记不能带出去。红十字会的一切我都不能带出大门,这是保密条约的一部份。
「小靖,妳不是跟谁都能相处吗?」一郎大惑不解,「说话更难听的妳都能谈笑风生了。」
那不同。我用力摇头。带不出去是吧?我一行一行的阅读,准备整本背下来。
我讨厌背书,但我办得到的,我知道。
资料和笔记没有遗失。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神经过敏。或许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了,把我弄得紧张兮兮。
以前红十字会的员工和眷属都受到礼遇,但现在却成为高层勾结的既得利益者。
虽然我不懂这种逻辑,但我的处境的确比较艰难。有些同学不跟我说话了,我甚至听到背后有人高喊:「蠹贼!」
这是媒体给红十字会的新称号。国之蠹贼。
他们到底懂不懂在前线拼命的是为了谁啊?
但我没说什么。再几个礼拜就寒假了。过一个假期,新闻热潮褪去,一切都会恢复的。现在我比较忧心的是我的发现,我不知道该跟谁商量。
但很快的,我发现我错了。
公佈栏上出现了一大张匿名海报,上面写着,「极度危险!」
那是张奇特的名单,学校的裔和特裔都列名于上,甚至连他们继承的血缘和暴力倾向都分级别。唯一的例外,是我。
我被标明为「特别危险人物」。因为我感染过「殭尸瘟疫」和「吸血瘟疫」,用种夸张的口吻说我再发性极高。
通通都是鬼扯!我愤怒的上去撕那张海报,后面有人冷冷的起鬨,「是不是做贼心虚啊?」「说不定他们班都被感染了…谁知道潜伏期多长…」「她是红十字会的眷属欸,呸,蠹贼…」
我转过身去,冰冷的一个个看,居然没有人敢跟我目光相对。
这些浑球。这些慌张失措,只能用这种流言发洩不安的浑球!
但是我今天撕,明天又贴上了。撕了几天,老师居然阻止我,「同学,布告栏的海报不能够随便撕,需要申请的。」
「黑函也要申请?!」我的声音拔尖。
身高比我高很多的老师畏缩一下,「…校规是这么写的,我建议妳去看一下。」
这个学校病了,这个社会病了,这些躲在后方的人病了!
班上的气氛更差,许多老师藉故请假。像是传染病似的,许多人开始不来上课。
没有人要坐在我旁边,像是迴避大麻风似的逃得很远。
班上的男生甚至兴起一种新游戏,故意在楼梯口等着,等我上楼梯的时候,在我面前一轰而散。一面大喊着,「快逃啊,有病毒~」「跟她讲话就会死喔~」一面笑着逃跑。
这完完全全激怒了我。我知道很危险,我知道我被人群厌恶。但柏人在前线打着严酷的战争,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让他抚养的我,怎么可以夹着尾巴逃跑?
我硬是在学校待到最后一天,直到寒假开始。
浊水溪以北陷入一种奇怪的狂热,城北更像是疯了。天天有人游行抗议,要求停战。叛军宣称,他们已经掌握到控制瘟疫的方法,可以让患者失去传染性,并且温顺可劳役。只要政府军投降,将红十字会撤出岛外,全岛将可免除瘟疫的威胁。
天天都有人要求停战,要求政府投降。天天都有人到巴比伦的门口丢鸡蛋,要他们快滚。我觉得,这种狂热才像瘟疫,无可救药,传染甚广,渐渐的像是街头暴民。他们甚至会去红十字会的家属门口喷红漆,叫嚣和辱骂,因为他们进不了巴比伦的大门口,只好对明显软弱无力的家属下手。
许多家属都迁居到巴比伦裡头,我的门口也有红漆。小薏的麵包店更惨,天天有人在门口拉白布条,几乎没有办法好好做生意。
「小薏,去红十字会住一阵子吧。」我凝重的对她说,「这样不行的。」
「没事啦。」她总是笑笑,「拉白布条而已,又没怎样。他们饿了渴了,还是跑进来买麵包和饮料啊。我又不是真的眷属,不会有事啦。」
「不然来我这儿住。」我真的很担心,「我家这儿没那么激烈,虽然还是有人喷红漆啦…但柏人有保全系统,警察也常来巡逻,总比这裡安全…」
「没关係啦,真的。」小薏垂下眼帘,「阿默他们在前线那么危险,都在奋战中了,我怎么可以认输?」她红了脸,「我、我可是阿默的女人喔。」
…也许不会有事吧?死老百姓没有那么快就全部丧失理智吧?这只是一时的激情和不安,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我看了看麵包店。这裡是贵族学校的附近,城北的市中心啊。机关学校几乎都在这裡,不可能发生街头暴动。
拿下眼镜,我抬头看到阿默留下来的黑蛇。只剩这一条,孤零零的。
我勾了勾手指,那条黑蛇温顺的爬下来。我也有阿默给的蛇鳞手环,他教过我怎么用。用别针刺破食指,在黑蛇额上按了一点血。
最少,当小薏危险的时候,我可以尽快赶来。
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就在寒假的尾声,正在特机二课整理资料的我,突然大叫起来。带着手环的腕,痛得像是火焚一般。
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小靖!」驷贝吓坏了,「妳怎么了…」他瞠目看着变得火红的手环。
「失火了…失火了啊!」我尖叫起来,「小薏…阿默的女朋友…」
抓起电话拨给消防队,一郎已经冲出去,一面跑一面化成一匹巨大的狼。
等我赶到的时候,麵包店已经快烧光了,火红的炽焰舔着残存的牆壁。小薏额头包着纱布,眼神涣散的坐在地上。手裡抓着几乎烧尽的作业本。
「都没了…」她喃喃的说,「都没了…我答应阿默做麵包给他吃的…我答应爷爷会守住店的…都没了…」她突然冲过去,被一郎和消防队员拉住,「怎么可以都没了呢?我答应阿默会好好的,等他回来结婚,住在麵包店裡的!为什么都没了都没了!!为什么?!」
「妳还会有新的店啊!妳还会等着阿默啊!只要妳还活着,就还可以有开始啊!
」我拼命摇她,「妳不是要战斗到最后?妳是阿默的女人欸…」
她望着我,眼泪不断流下来,「但、但我输了。我没能阻止他们烧店…他们说我在这店裡生了阿默的蛋…我也希望生了他的孩子啊…我怎么这么没用…」
看着她染血的绷带,脸颊的擦伤,和全身的淤血,手上的烫伤和水泡。我本来是不想哭的,我一直忍耐着不哭的。
「我知道妳很努力,阿默也知道的。」眼泪管不住的滚下来,「妳一直都很努力,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那一夜,火红毁灭的那一夜。芳香的麵包店烧光了。像是替这短暂的和平光阴划下句点。
我很害怕。抱着小薏的我,非常害怕。
我们的男人为了不让这岛成为瘟疫的牺牲品,在前线不知生死。但他们保护的人,却想要抹杀我们。
「我不要认输,我们不会认输的。」我拉着小薏站起来,她比我高得多,但我比她有力气,「我们回家。我会保护妳…我会保护我们两个。」
柏人,你看着吧。我也跟你一样,在努力战斗。我一定要让你以我为荣。
「我们回家吧。」
已经进展到一种可怕的况境了。
开学了,但是学校居然给我一纸退学书。理由倒是很冠冕堂皇,怕我遭到危险。
啐,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个冠冕堂皇的校名。
好个表裡不一,溷帐到底的社会。
我已经不想看新闻和报纸了。越来越偏激的言论,已经到走火入魔的地步。都这样了,不就欠个希特勒出来演讲吗?
为什么历史总是重複着相同的灾难,人类真的学到什么教训吗?
「重建纯种人类的新社会」这种口号,和「唯有纯种日耳曼人才是我们同胞」,其实是相同可笑,为什么后者被批评,前者被讚许?
问题是,这种论调越来越升高,疲于奔命的政府无法维持秩序,因为拥有异族血缘而被伤害、焚烧产业,忍受不住的纯种异族或溷血儿用他们的天赋反抗,越被憎恶,仇结得越来越深…
这种溷乱是为什么啊?
小薏的货车停在两条街外,没有停车位挽救了她最后的财产。她开车和我一起去大批採购粮食,因为不知道下次店家会不会拒绝卖给我们。
应该是保密的裔资料被公开,连红十字会家眷的名单也不例外。拥有完善网路的城北更是将这些传递得无远弗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传到城西,我可不想饿死在家裡。
但是情况真的越来越糟,糟到令人无法想像。等我看到新闻公然播放妖族火刑时,我发现真的守不住了。
一定有人,有一些红十字会或政府的人,掌握着资料的人,能够制住妖族的人,在背后指使这一切,让这些死老百姓随之起舞。
我知道一些更糟糕的事情。但我还没有切确的证据。
瘟疫…可能是人为操控的。
电话响了,我走过去接。「小靖,妳马上来红十字会,现在!」一郎严厉的说,「不容许妳们再任性了!这个城…已经是危城了!」
「…我知道。我完全知道。」我喃喃着,「结果我还是守不住柏人的家。」一滴眼泪滑过脸颊。
「一个人是不成家的。没有妳在,那只是住所,不是柏人的家。」一郎挂了电话。
我静了片刻。「走吧,小薏。」我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去红十字会。」
她忧鬱的看着我,却坚强的笑了。「我去开车。」
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灾难,我们被迫节节后退。放弃我们的家。
这种世界,毁灭算了。这些人…放把火烧光好了。何必为他们拼命?为他们努力?
小薏柔软的手握住我,「不要生气。他们只是…害怕。」
「…我讨厌人类。」我咕哝着爬进小货车。
「我不讨厌欸。」她低着头笑,「因为妳是人类…阿默也是。」
我没再说话,心裡充满了悲哀的感觉。在火焚的夜裡,小薏失去了她的麵包店。
在这个没有星光的夜裡,我即将失去柏人的家。
道路冰冷的在我们面前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