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让随行的沃卡在他所属的警察局下车,并对他昨天的表现表示赞赏。沃卡感觉像是凯旋了,将来成为警察厅屈指可数的、最为干练可靠的警官像是指日可待了。
班里在回来的路上就拟好搜索计划了。回到警察厅,他就带着亥斯丁格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地图,开始部署搜索行动。
“你看,这是瓦第工作的地方——约翰·莱恩士父子商会。这是一家很小的店。吃过早饭,就去调查瓦第。先是查出他的真实姓名、住址,马上电报给我。然后跟踪他。我想他可能会将桶子藏在家里或是什么地方。我想在今晚以前他不会采取什么行动。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要是桶子尚未打开的话,无论如何要阻止他打开。桶子里的东西不能动。我也要出去,你要隔一段时间电话告知你的地点。最好去乔装打扮一下,尽快采取行动。”
班里从家里吃了早餐出来时,他已是面目全非了。往日的精明干练的风采全然不见了,倒像极了一个小商人,或是为了买卖跑断了腿的推销员。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裤和肮脏的上衣,外面罩了件古怪的格子背心,领带的样式早已过时,帽子满是尘土,鞋子也是脏脏的,后跟严重磨损。走路的时候身子往前趋,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
他回了趟警察厅。亥斯丁格斯电话回来说,嫌疑人名叫帕马,住在匹奇伍德路菲涅鲁街七十一号。已经拿到了逮捕令,班里开着警车直奔作战地点。按照原定计划将车停在格尔大道外沿,警官就下了车。步行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建筑物的一端有一道拱门,挂着一块老旧的招牌。穿过拱门之后,有一个围起来了的广场。广场一侧有一间可容八九匹马的马房。另一侧有间小屋。屋檐下排列着四五辆不同的马车。广场中央有一辆褐色油漆的马车,马还没退髻。班里走近一看,油漆下面隐约可见白色字体的轮廓。马房门口站着一名年轻男子。
“老板呢?”班里大声问。
那人指着入口处:“在办公室。”他说。
当班里出现在门口时,一位蓄着白胡须的胖嘟嘟的中年男子正在翻看账簿。看见警官走了进来,他赶紧起身迎接。
“早上好。”班里说,“我想租马车。”
“噢,好的。几时要?要几天?”
“事情是这样的。”班里说,“我是开油漆店的。我的马车坏了,正在修理。我想租一辆来顶替。要用四天。”
“不需要马和马车夫?”
“不用,我自己有。”
“那就不能租给你了。马车从不单独出租!”
“噢,是这样。但我还是不要马车夫。要不这样好了,你要是同意租,我付你车价一倍的保证金。这样你就大可以放心了!”
胖男子托腮思索:“倒也可以。”他说,“虽然从未有过先例。”
“还是让我先看看马车吧!”班里说。
两人走到广场。在那辆褐色的马车附近,班里假装左看右看:“可以运送小桶和油漆罐吧?”他说,“也可以放油漆桶?能否让我看看装卸用的梯子?”
胖男子将梯子上的锁打开,将梯子抽出来交给班里。
“宽了点。”警官一边说着,一边把卷尺拿出来,“我量一下。”梯子十英寸宽、六英尺六英寸长。两端还装了金属脚套。脚套呈矩形,上头粘有泥巴。这就是瓦第越墙用的梯子。他猜的没错。
“这车就可以。”他说,“还有放工具和马料的箱子。”班里打开箱子,迅速将里头的东西探查了一遍。有缓绳、干草、细绳、带柄的钳子及一些零碎东西。他把钳子取出来,“这是用于无帽螺丝的钳子吧?”说着,弯腰试了试。在将它放回工具箱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钳子的柄把,两侧都有挫伤。这与山庄马车房门锁上的痕迹很吻合。
老板有些不悦地看着他:“你该不是想买这辆车吧?”
“不,不!因为要多放保证金,所以看得仔细些了。”
两人回到办公室谈租金。好不容易达成一致后,班里说要和朋友会面,一会儿再电话正式答复他。
警官满意地走出广场。不仅推论正确,还将证据收集齐全了。走回格尔大道,他到了邮局。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不到约定联络的时间。他站在邮局人口处等着。
不到五分钟,来了一位流浪汉。他上下反复地打量班里,说:“是班里先生吗?”
“对的。”警官回答说,“你是给我送信来了?”
“一位叔叔说,我把信给你,你就会给我钱的。”
“好吧。”班里说着,拿出了六便士。
信是这么写的:
瓦第现在要回家吃中饭。请在马车出租房广场的道路边等候。
班里回到车边,坐上车前往目的地去了。他让司机将车停在路旁,关掉引擎。他很快下了车,打开车盖,躬着身子在检查。好似车辆发生故障了。
一位衣服破烂不堪、嘴里叼着一根陶制短烟斗的穷汉子,两手插在口袋里,朝汽车慢慢走过来。班里看也不看他,只是小声说:“我想逮捕他。看见了就给我暗示。”
“五分钟不到,他就能吃完饭往这里走来。”
流浪汉向前探出身子,好像正在愣头愣脑的看着引擎的修理工作。忽然,他挺直了身子:“就是那一个。”他压低声音说。
从汽车的后窗玻璃看过去,一名个子不高、身材瘦削但很健壮的男子正朝这边走过来。待他走到车边时,班里冲了过去,抓住他的肩膀。流浪汉和司机将他围了个紧。
“帕马,警察!你因盗窃桶子被逮捕了!不要挣扎,那样对你毫无益处。”
他看起来似乎很茫然,不知所措。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铐已经上了手了。
“我知道了,先生。我们走吧。”他一边上车一边说。在行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去好远了。
“事关重大,帕马!”班里说,“偷窃桶子是一项罪名,半夜入宅又是另外一项罪名。最少七年!”
“哎呀,先生,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他嘴唇颤动,声音嘶哑,“什么桶子?我并不知道!”
“撒谎是没有用的。我们什么都知道了!要想减轻刑罚,就只有据实相告。”
帕马脸色发青,不置一词。
“我们对你昨晚八点到十点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你先把桶子送到菲力克斯家,将马车藏在附近,又潜了回去。等到菲力克斯出门去了,你用钳子撬开屋门。我们都调查过了,你再装也于事无补了!”
警官这么说的时候,帕马的脸色越来越青了。他脑袋低垂,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仍是三缄其口。
班里知道他的话已生效了,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样,帕马?”他说,“进了法庭我就帮不了你了!短则五年,长则七年。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帕马眼神苦涩地看着班里。
“菲力克斯不提起诉讼,我们就不过问。但他说他务必将桶子找回来。如果你将未开启的桶子交还给他的话,虽然我没有跟他约定,但我想他会同意撤诉的。你看怎样?”
帕马终于失去自制力了,他一只手带着手铐在空中绝望地挥舞:“啊,我要如何说才好呢?”他哑声喊道,“我……没法还呀!”
警官吓了一跳:“没法还?”他声音发尖,“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它在哪里!真的不知道!”他的话就像激流在河床里奔涌,“我说的都是真话,没半句假的。”
车已进了城,正在朝警察厅驶去。警官让司机将车停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他对情绪正在高涨的帕马说:“你最好镇静下来慢慢说。什么都不要隐藏,好吗?别忘了,只有说真话才是你惟一的机会。”
帕马说:“菲力克斯来租马车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在小屋刷油漆及同伴布朗的事也知道了吧?”见警官点头了,他继续说,“我和布朗觉得这事有点怪异。虽然菲力克斯说他是和朋友打赌,希望巧妙地取得桶子而不被逮住。但我们并不相信。我想他是偷了人家的东西了。当菲力克斯同我们商量要甩掉工头霍克时,我们以为他们都是骗子。菲力克斯和我将霍克及布朗扔在酒馆,回到小屋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对。”
“我们一直等到天色微暗才将桶子送到菲力克斯家。我向他要求相当于工钱两倍的运费。他竟毫无怨言地照办了。我想他是怕抖搂出去,桶里装的肯定是珍贵的东西。要是我将那个桶子抓在手里,我要多高的价码都可以了。最初我并不打算偷的,只是将它扣留一两天,让他拿钱来取。”
“只是,帕马,这仍是恐吓和偷盗。”班里说。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想察看菲力克斯睡在哪一间房,有没有别的人住里面,以及是否有办法将马车赶进来。结果就如你推测的那样。”
警官没有回答。
帕马接着说:“此事之前我打算搬家,在附近找了间房。周六借了钥匙,想周日去看看。我想在还未从菲力克斯那儿拿到钱以前,先找个借口向房主借把钥匙。
“当我将马车牵到那间屋子后的小路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那只桶子实在太重了,根本卸不下马车。我将它横扛在肩上,用尽所有力气却无济于事。
“我费尽了心思,并尝试了用各种不同的撬棍来帮忙,累得汗水淋漓也不管用。我想找个人来帮忙,附近又没有朋友,而且我又不愿意找那些不能信任的人。算来只有布朗了。他家离这儿有两英里,还要三更半夜的去求助人家,不妥。
“最后,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将门锁上,把马车赶往布朗家。令人沮丧的是,布朗一小时以前出门去了,他太太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或什么时候回来。我不住地抱怨自己运气不好。这时,我想把桶子丢掉算了,那比得到它的心情更为迫切。我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将桶子带回店里的空场。桶子晚上就在那里过夜,转天一早找布朗帮忙,把它提到那间空房里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菲力克斯指定要在店里放一夜,隔天再送往别处。并拿出了十先令,就说是他给的手续费。
“好不容易才将马车拉回店里的空场,可是,我真想跪下来哭了——老板居然还在那里,看起来情绪很不好。事后我才知道,那天傍晚,店里的马车与汽车相撞,损失惨重。
“‘上面载的是什么?’老板问。我按心里想定的计划说了,并交给老板十先令。 ※棒槌 学堂の精校 E书※
“‘还要运到哪里去?’老板问。
“这让我好伤脑筋。我可没料到他这一问,便随便编造了一个地址。我想选择离店四英里左右的一个大道应该合适吧。还以为那么远的地方老板不会很熟悉的,便打定主意说了:‘利特尔·乔治街一二三号。’老板拿起粉笔将地址记录在黑板上。他还要到出事地点去,叫我把马解下,便可回家了。
“因诸事不顺,我心里一直不安。那个地址虽说是编造的,但我并不为此担心。我想早上再按计划送到那间空屋去。
“第二天很早我就跑去找布朗。他听了我说的事后,很生气,大声指责我是混蛋。但我一再跟他说这事如何安全,万无一失,菲力克斯绝对不会向警方报案。布朗终于同意了。我们商量好了,他直接去空屋,我把桶子送过去。
“我们上班的时候,老板会很少在的。那天早上却是例外,他心情还是不见好转。‘嗨!’一看见我他就说,‘我以为你今早不来了。你用那辆大型的带篷马车去送这个地址。’他交给我一张纸。‘钢琴?可是,那只桶子……’我结结巴巴地说。‘操那么多心干吗?照我说的做吧。桶子我已经安排了。’我环顾四周,马车己经不见了。我不知是送往菲力克斯那里了,还是送到我编造的那个地方去了。
“我实在是非常懊恼。尤其是想到在空屋等候的布朗,更是焦虑不安。不过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先出发,并绕到空屋去告诉布朗。布朗大为光火。送完钢琴之后我回到店里,要去吃饭时被你们抓来了。”
当帕马说到利特尔·乔治街时,班里命令司机往那开。当他陈述完毕时,车也转到那条街上了。
“你是说的一二三号吗?”
“是的,先生。”
“一二三号是家大型铁器店。”——班里找到了那家店主人。
“是的。”店主说,“桶子确实送到这里了。因为没有送货单也没有任何文件,我还责怪工头将它收下了。要是你们能证明你们是警察的话,我会尽快将它交出来。”
店主很快消除了疑虑,将我们带到中庭。
“是那个吗?”班里问。
“是的,没错!”
“好,亥斯丁格斯!我去叫马车,你在这里守着桶子。一会儿你装好桶子,跟上马车,把桶子送回警察厅。帕马,你跟我一起走。”
他们再次上车,到警察厅后,帕马被拘留。
“如果菲力克斯同意撤诉的话,”班里对被拘留的帕马说,“你就马上能被释放!”
班里在警察厅静等桶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