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斛珠

第二天,青年是被一个老大爷叫醒的,醒来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没搞清楚状态,只看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圈把他围在中间。

“帅哥,你躺我店门口做什么咯?天亮了,起床了。”

青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抬头看了看,果然天色大白。

再看向周边的景物,青年忽然有些头疼,他怎么会睡在这里?

昨天,昨天晚上他好像陪老板应酬去了,然后,然后,他就想不起来了。嘶,头好疼。青年捂着脑袋,有细碎的片段从脑海闪过,可他想把它们拼接起来却怎么也没办法。

一深入去想,头就又针扎了般开始疼。

见他仍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大爷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像话。

“帅哥,你快起来,我要开门做生意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青年连忙抓起地上的包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今天不是周末,他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已经指向八点五十分,距离他打卡只剩十分钟。

糟了!!!青年瞳孔骤缩,拔腿就跑。

那坑货老板规定,迟到一分钟就扣一百块钱!

于是,清晨梅城老街的大路上,有位青年逆行在层层的人群里,他奋力奔跑的身影格外显眼。

而在一座屋顶尖尖的角楼上,有个身穿锦衣的少年飘浮在空中,风把他宽大的衣袖吹得烈烈作响,长长的黑发如丝缎般顺滑,悬浮在空中,仿佛与风交织。

他五官精致,一双眼眸水润润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看着那个已经越来越远的身影有些好奇的歪了一下头,他的鼻子微动,空气中传来一股香甜熟悉的味道。

是陆压!

少年如同嗅到肉骨头的小狗一般,使劲嗅了嗅,确定无误后,眼眸瞬间发亮,袖子一挥,瞬间消失在角楼上空。

而在角楼的下面,有个三岁的男童仰着头,愣愣的看着少年原先站着的位置,眸中浮现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刚刚站在那儿的哥哥突然不见了。

“终于让我抢到了。”而在他两步以外的中年妇人满脸喜悦的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提着刚刚抢购的折后海鲜,沾沾自喜地走到男童身边牵起他的手,笑眯眯道:“宝宝我们回家,回去奶奶给你做大闸蟹吃。”

男童仰起头,一手指向角楼,天真无邪的对她说:“奶奶,刚刚那里有个大哥哥站在那里,呼一下就飞走了。”

妇人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什么都没看见,只有尖尖的屋顶以及爬满爬山虎的窗扉,不知想到什么,她的笑容一僵。

这座角楼听老一辈儿的说从明朝那会儿就有了,经过那么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就腐化了,但政府说这儿是文化遗址,所以一直没拆。

因为怕有人偷偷上去太危险,就围了起来,别说人了,就是猫也进不去。

听说这儿原先是个寺院,后来不知怎么的被一把火烧了,唯独只剩下这角楼,听说这角楼底下埋着一具尸骨,冤魂不散,在这里守了几百年,每每有人提议要拆掉这角楼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虽不知真假,但这故事是流传下来了,所以这城里人多多少少都对这地方带着惧意。

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最纯净,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妇人当即就抱起男童,急急忙忙呸了两声,道:“小孩子别瞎说,肯定是看错了,走走走,我们回家。”

另一边,青年急急忙忙的赶在最后一分钟刷上卡,看着显示器上显示刷卡成功四个字,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整个人瘫软的滑到了地上。

好险,就差一分钟,这个月的辛辛苦苦的奖金就没了。

喘完气,青年才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缓缓走进办公区。

办公室的其他人早就到了,见他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就知道昨天又陪酒去了,便笑着打趣道:“哟,今天又在哪旮沓醒的呀,酒醒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泡壶茶醒醒酒?”

青年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往里面办公室望了望,压低声音问道:

“老秃头还没来吧?”

老秃头是他们的老板,人如其名,没到四十岁就头发掉光了,再加上他为人吝啬,公司人背地里就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外号。

“没呢,你快去洗洗,一身酒臭味。”同事嫌弃的捏着鼻子冲他挥了挥手。

青年点头,低下身子去拿放在桌子底下的备用衣服,但翻了半天都没找着,于是他一边翻,一边头也不抬的问:“老王,你看到我放在这儿的一个白色袋子吗?”

无人回应。

他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同事没听见,就又叫了好几声。但始终没人理他。

他以为同事是故意不理他,就有些气恼的从桌子底下抬起头,不悦的问:“老王,我和你说话呢。”

结果,一抬头他就看见半空中浮着个身影,一身白色衣裳,那些看过的鬼片突然浮现眼前,他下意识地就开始尖叫:

“啊啊啊啊!!!!!有鬼啊!!!”

只是没等他喊完,他的嘴巴就被封上了,他啊了好几声,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满眼恐惧的看向眼前的白衣少年,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聒噪。”

青年此刻也管不了他说什么了,因为恐惧,他连连向后挪了好几下,直到背撞上了身后的书桌,他才停下。

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眼角沁出泪花,在此刻看来,他比鬼还可怕。他看向办公区的其他人,这才发现他们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被冻结了一般。

他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他抬起手连忙扇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巨响,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寂寥的办公室里尤为清晰。

打完之后,脸已可见速度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青年欲哭无泪的捂着脸,终于认命,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少年看着他自己打自己,颇有些兴趣的靠近了一些。青年看着他靠近,连忙又往后靠了靠,恨不得整个人都与桌子融为一体,教他看不见才好。

“人类果然一如既往的蠢,都一千年了,还是没有长进。”少年似是看蝼蚁一般看着他遗憾的摇了摇头。

说完他一抬手,青年感觉自己的被钳制的喉咙猛然一松,他用力的一咳嗽,发现自己又能出声了。

他刚想尖叫,就见少年眉头皱了皱,想起刚刚的失声,他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连忙捂住嘴巴,恐惧的看着他,生怕下一秒就被生吞活吃了。

少年这才满意的舒展了眉头,仿佛看出了他的恐惧,他懒洋洋地道: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你的肉看上去又老又柴,本尊才不屑呢。”

听完他的话青年却是更加害怕,听他的意思是,如果他胖点就会被吃掉了?

妈妈,我害怕!

他又凑近了几步,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朝他伸出手。

青年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手脚越发冰冷一想到今天就要死了他就忍不住想要颤抖。

因为他们一直在躲,少年施不了法,便不耐烦地说道:

“不准动!再动杀了你。”

青年身子一颤,立马僵住,死死咬住下唇,就怕自己发出声音,然后面前这位大爷一个不开心,立即送他见阎王。

他看着渐渐逼近的那只手,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一圈光晕,发着淡淡的金光,然后把他整个人包围。

一个院子的角落,躺在摇椅上假寐的男人忽然睁开眼。

有人在用搜魂术找他。

下一刻,男人忽然消失,只剩下吱吱呀呀晃动的摇椅,以及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盏,证明主人刚走不久。

与此同时,一个白色的身影立于山巅,他的脚下正是梅城,但由于昨夜下过雨,云雾还未消散,景色看不太真切,大片大片的云团遮挡在梅城的上空,一眼望去,绵延不绝。

他的眉目极为清冷,瞳孔是浅浅的茶褐色,似是琉璃一般,毫无温度。

也不知他在这儿站了多久,他的发丝间竟有一层浅浅的雾珠,在黑发间尤为明显。

若是有小妖路过,便能看见他身旁缭绕的白雾和灵气,它们化成一丝又一丝的细线,钻进他的身体。

随着灵气的涌入,他身旁的白雾便越浓,越发纯白,使他的气息更加出尘无暇,也俞发清冷。

片刻后,梅城上空的云层中心倏然发出一道光芒,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郁的灵气。周边的云层随着灵气的波动而缓缓转动起来,形成一个漩涡。

但是很快,那道光芒又突然消失,仿佛刚刚只是眼花了般。

他看着那个刚成形的漩涡,眉间微戚,有人触发了他布下的灵阵,不,是凶兽!

下一秒,他伸开手,直直地向深渊坠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义无反顾。

万丈深渊如同张大了无嘴的巨兽,深不可测,似是要把他吞噬,可他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身下的云层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触及的时候,云层的上方却如同水花般漾开波纹,他的身影直直坠入中心,消失不见。

波纹在他的身影进去之后荡了几圈,而后又终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