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高挂在夜空之上?,一道?瘦弱的?身影熟悉地在树林中穿梭,四?周只有鸟叫虫鸣。
越过护城河,经过一片林子,天边开始泛白光,晨雾渐起之时,成欢找到沈誉驻扎的营地。
其实找到并不太难,沿着这?片树林一直朝外走,距离安城不到五里的?地方就已经有扎营的足迹,比他们在城中所得知的营帐距离更近,沈誉一直在一点点向安城逼近。
天未大亮,营地也还?未苏醒,成欢背靠在树木后面,朝里观望,没过一会,踩着沙地的脚步声缓缓传来,营地内出现一名女子的?身影,那人瞬间吸引了成欢的注意。
女子着一身端庄典雅素衣,但走路的?姿态带着风尘气,曼妙又优雅,这?人身姿让成欢不仅想起了一位故人。
随即躲在暗处,成欢目光紧紧看着那名女子。
女子小步一踏一踏地往营地走去,前面有人引着路,身后有穿着绿衣的?丫鬟跟着走,正准备进入一顶营帐时,女子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看她,人顿住,扭头转过身去。
也就是这一转身,让成欢认出她是谁。
成欢猛地回过神捂住嘴巴,随后背紧靠在树干上屏住呼吸。
是芍药姐姐,是李芍药。
脸上化着素雅淡妆,她本就好看,曾入过东厢房,当过春风楼的红牌,如?今脸上没了以往那般艳丽妆容,梳着妇人妆发,穿着贵妇衣衫,可她还?是认出了她。
可芍药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成欢又再次探望过去,小心翼翼地跟了几步后,发现她们进了一顶大帐。
大帐里的?人,成欢不用想也知道大概率会是谁。
可为什么她会来?
这?里距离大都不近,沈誉于昊天造反,带着士兵,可芍药怎么会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天色大亮,成欢才看见里面的女子出来,可见到她笑着与沈誉互相见礼时,成欢的心?不仅沉了一瞬。
大帐外,李芍药浅笑向沈誉颔首行礼,“王爷不必相送,妾跟着季将军去就好了。”
季武在门外弯腰指引,沈誉笑着道?,“若有不便之处,许夫人可不要客气。”
闻言,李芍药笑笑向沈誉辞谢。
成欢沉默地躲在一顶营帐后面,内心?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李芍药与沈誉?
二人见礼完毕,季武低身道?,“夫人请往这?边。”正指着成欢所在的方向。
成欢猛的?躲藏起来。
李芍药浅笑点头,随即跟着季武往大帐后方走。
此时路上?只有巡逻的士兵,围着整个营地来回巡视,成欢知道自己不能再往里去,可看见勺药的背影,她忍不住想跟过去问个究竟。
临到一处营帐旁,季武在门口作辞准备离开,可忽的?他突然身子后望,目光紧盯着身后的一处位置。
帐篷遮盖了后方,一下子也看不见什么,可季武还是皱了皱眉头。
李芍药站在帐篷前,看见季武望向的?地方,她也蹙眉头,但很快又松开,唤道,“季将军。”
季武转过身去,回道?,“夫人有何吩咐?”
李芍药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说道,“今儿起早受凉,将?军可否问王爷讨要几副药材?”
季武答道?,“自是可以,王爷吩咐,沈家军定好生招待夫人。”
“多谢。”随后,李芍药朝身后的丫鬟耳语几句,又道?,“便让这?丫鬟跟着将?军去拿。”
季武看那青衣丫鬟两眼,随后低头道,“喏。”
随后,李芍药进了帐内,只有丫鬟和季武一起离开。
季武路过成欢藏身的地方时,眼睛往里看了看,可很快又就被丫鬟挡住视线。
也不知那丫鬟是有意还是无意,季武最后什么也没看到。
到了药帐处,绿衣丫鬟停了下来,“到这便够了。”里面便是拿药处,到这里却确实不用再引人进去。
可营地里若一个女子单独来来往往,被其余士兵看见并不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季武于是道,“等你拿完,卑职再引姑娘回去。”
绿衣丫鬟笑笑道?,“王爷身边的大将领,哪里值得与奴大费周章,将?军请回。”
丫鬟拒绝的?果?断,话中还带着点醒。
季武愣过神,想了想,又看了绿衣丫鬟几眼,最后道,“卑职知道了。”
随后转身离开,未再有停留。
等人离开,绿衣丫鬟左右看了看,随意从帐内抓了几把药,立即离开返回。
成欢正寻着机会想要进去李芍药的营帐,大致摸清楚士兵一来一回中间所需时间后,成欢沉着心?,眼睛盯着刚刚离开的?士兵,正准备从藏身之地窜出去时,忽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将?她退了回去。
她窝在一营帐死角处,朝外多走半个身子便容易暴露,那人眼疾手快地直接又将?她往蓬松的帐里推去,随即捂住了她的嘴巴。
成欢惊讶地看着来人,也不作声,等外面没了巡视的?声音后,那人也才松开她的嘴。
来人是个丫鬟,穿着绿衣,两人靠近时能闻到她身上的?有股清淡的药味。
这?人正是刚刚跟在芍药身后的那丫鬟,可她的?衣着打扮却更像从前成欢在梁王府上?见到的丫鬟服饰。
成欢问她,“你是何人?”
绿衣丫鬟蹙眉道?,“刚刚你不是见到了,奴婢跟着夫人身后,倒是你,成欢姑娘,你胆子也忒大,这?里哪里是你一个外人随便闯的。”
这?个居然一下子就认出她,成欢警惕起来,“你如?何认识识得我?”
“如?月常听夫人与王爷说起,而且,您还是当今王后,奴婢又如?何不知?”如?月笑着道?,笑容温润,可让成欢下意识厌恶。
她讨厌别人这?样笑,笑得无毒无害,可实际比谁都狠毒,这?丫鬟是笑,不禁让她想起另一个恶心的?人。
成欢听到她说的话,皱眉道?,“芍药姐姐经常与沈誉提起?”
“芍药姐姐?”如?月细细品味,忽的又凉薄的?笑了下,“原来如此。”
如?月看着成欢继续道,“姑娘可知,夫人最恶她人提起她的名,想必是不太喜欢她的?曾经,你如?今若是想要过去找她,夫人大约也是不喜的?。”
如?月又笑了笑,“若是旧故,了还?是便了了。”
这?话听的成欢一头雾水,可她又似乎明白她在说什么,这?丫鬟想说,芍药姐姐不想回忆往事?,不愿见她。
所以,芍药刚刚是看见到她了?
虽然这丫鬟没有向他人说她的位置,可来人依旧不知是敌是友,成欢冷静下来,手上?摸着一块干草,她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看着这?丫鬟道?,“既然如此,如?月姑娘,可能再帮我一把?”
如?月看着她,笑着道?,“姑娘要作何?”
“我想烧了这?一片粮草。”成欢如实道?。
她刚刚一路跟过来,才发现他们居然将粮草放在西角,这?里离着外营近,确实便于运输,可也离树林近。
成欢不知道是沈誉太过狂妄自信还?是什么,竟然就这?样将粮草堆置在这。
成欢抬起手,一把干草在她手上?,成欢看着如?月,问道,“姑娘可会阻止?”
如?月沉眼看着成欢,知道她在试探自己,于是笑着道?,“今日奴婢从未在营地见过外人。”
那便是应了?
成欢脸色一下沉下来,她从怀里拿起火引,直接点燃,随后当着如?月的?面点了面前的?一团草堆。
烟不是那么快升起,也没那么快蔓及其他地方,见状,如?月倒是拿起火引,又往四?处放去,最后她看着成欢道,“快走吧,很快便有人发现的?。”
到了这?里,成欢才有些相信这?姑娘似乎是真心?帮她。
可若是芍药都厌恶见她,她身边的丫鬟又怎么会想帮她?
似乎知道她的疑惑,如?月勾起唇道?,“姑娘放心,奴婢想杀掉王爷的心?,不必你少呢。”
虽是弯的?唇,可成欢看不出她有丝毫的笑意,这?丫鬟有些奇怪,让她说不出来的又有些熟悉的?奇怪。
白天点的火,白烟依稀往外冒时还难以让人注意,等到那烟越来越大,才有人大喊道?,“粮草走水了!走水了!”
此时距离粮草最近的?营帐内,李芍药正将?如?月拿来的药材放入药罐子捣起药,李芍药低着头看着那药,手上?边动作边道,“她走了吗?”
如?月道?,“走了,临走时还放了把火。”
闻言,芍药笑了下,“怎么还?是那般率性,不过走了好,我现在见不了她。”
如?月低头道?,“喏。”可眼神却落在面前的?妇人身上?,小声问道,“夫人可知王爷唤您来作何?”
李芍药愣住,说道,“王爷说,我能帮夫君。”
可她一介妇人,在这战场能做什么帮助他们,李芍药边捣药边想着,还?没想多久,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脸上滴着汗珠,紧皱着眉头走进去。
李芍药见状,连忙起身唤道,“夫君。”说着,便拿起手边的帕子想替他擦汗。
可男人挥手推开她的手,问向她和如?月,“马匹粮草那边走水了,你们在这可有看见是谁人放的火?”
李芍药愣住,也收回了手。
许梓蹙眉看着她,以为她们不知道,于是又道,“那可曾听到了什么声音?”
在李芍药正准备回答时,如?月先答道?,“禀将?军,夫人今早受了凉,我们一直在这捣药,未注意到外边的事?儿。”
闻言,许梓才注意到地上的?捣药罐,他抿了唇,随后才道?,“抱歉,事?发突然,王爷请你过去自是有他原因,让你受凉,倒是我的?疏忽了。”
一句话究竟是想为沈誉致歉,还?是为他自己,李芍药垂着的?眉头又抬起,看着面前的?男人,又伸手过去为他擦汗,说道,“夫妻之?间不必言这?些,将?军总是忘记。”
许梓配合的?低下头,未注意到她称谓的?变化,伸手过去轻轻抱了抱她。
他穿着盔甲,既坚硬又冰冷,可轻抱过去时,李芍药还是伸手回抱了过去,脸依偎在他胸前,唇边泛起淡淡的笑容。
如?月在旁看着他们,见状,她唇边勾起一丝嗤笑,随后不动声色地离开营帐。
不过又是一个妾有意,郎无情罢了。
脑海中想起刚刚遇到的那个烧粮草去试探她的?女人,如?月唇角的?笑落了下去,可为什么那个成欢还能安然活到现在?
那个人居然给了她解药么?
如?月只觉自己不悦,目光看向大营帐的?方向,看见沈誉几人正站在帐外,她走了过去,一下子跪到在几人面前,假意哆嗦着道?,“主……子,奴原先好像在营外看见了王……不,是妖后。”
沈誉清君侧中还?有一条,便是逼君废妖后。
以妖作谓,他不是杀,不是烧,只是废,倒也是蛮有趣的。
如?月如?今才意识到。
作者有话要说:与文无关的作话:我好想吃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