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左手?扶她上轿,又用左手?为她捋发,为她挡剑,与她掌心?相握。
那只左臂,他怎么看怎么刺眼。
沈誉将剑扔到楚曜容面前,唇角微微翘起,满含着恶意道,“你废掉自己的?左臂,我?今日就放过她。”
成欢猛的?地朝前冲过去,但被季武又重重?按住肩膀拉回来,她朝前面的人大喊,“你卑鄙!”
口里混着血水,成欢咬牙切齿地喊道,“沈誉!你不是人!”
半山腰上,此时凉风习习,风吹树摇,女子的?嘶哑的?嗓音混着空中的?凉风,直让人寒颤。
沈誉又转身过去,一把捏住女子的?下颔,手?刚碰上她,那边的?剑已经被地上的?男子捡起。
“孤许你!孤全都许你!沈誉,你放开她!”楚曜容右手拿起剑,看着对方,此时他的?左臂一直在滴血,血水滴在石地之上,浸透穿石,但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成欢大叫道,“我?不许!”
“楚曜容,我?不许!”
不要这样狼狈地向那人妥协,你本是君王,没有哪个君王会是个断臂。
“楚曜容!”见他拿起刀剑刺向自己的?筋脉,成欢浑身颤抖地大叫,“楚曜容!你不许!”撕喊到最终昏厥过去。
楚曜容垂首,目光如炬,他拿起剑毫不犹豫地挑断了自己的?筋脉。
没有什么?许不许的,他要什么?他就依,只是……
“沈誉,你放了她,这些事与她无任何关系。”
这场戏,她本来就不知道,是他错了。
这场局,只牵扯楚沈两家,与她成欢也无干系。
不要将她牵扯进来,从一开?始就不该。
“哈哈哈……”沈誉笑出声,他松开手?,从季武身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书,走到楚曜容面前。
沈誉直接朝楚曜容身子踢了一脚,见他蜷缩起身体,但左臂却毫无反应后,他才拿出红泥,拿住他的?左手指往文书上加红印。
一份废除先王遗旨的召书,除了必要的?象征君王的?印章之外,必须经过王上的?红印加盖。
这也是为什么?沈誉一直都留着楚曜容的原因。
单单虎符章印加盖还不足以让他达成目的。
“王上,那臣便依旨!”沈誉嗤笑出声,他站起身,走到已经晕了过去的女子面前,随即弯下腰将一粒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明日午时,臣将依旨回城。”沈誉笑着说道。
“沈誉!”楚曜容死死看着他,刹那间,七支箭羽朝着护卫军射来,护卫军簌然出手回挡。
沈誉闪避,转身一望,不见人影只见不断飞过来的箭羽时,他低下身吩咐道,“撤!”
目的已经达到,他最后深深看地上的?女子一眼,身后的箭羽极速飞来,他咬牙再次道,“快撤!”
屈身依在季武的保护圈内,快速离开廊台。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沈誉与护卫军不见了身影,廊台之上,一片狼藉。
过了会,楚曜容才拖着断臂朝成欢挪去,鲜血在身下拖出长长的痕迹,像是一条血龙在地面上拼命挣扎。
身子移到了女子的?身边,楚曜容用右手轻轻怕了拍女子的?脸蛋,目光霎时柔了几分,他轻声唤道,“成欢,成欢。”
女子未应,楚曜容便抚着她脸,轻轻地为她擦去血迹,“都怪我,成欢,都怪我。”
他不该设今日之局。
安越此时来到他面前,见男子断了一臂,浑身狼狈,他双膝跪地,“王上,卑职来迟。”
楚曜容拿出女子嘴里尚未咽下的?药丸,他抬起右手,递给安越,目光看着地上的?女子,万分柔和,只说道,“去看看这是何物,若是解药,你便给她……”
沈誉最后塞进她嘴里的?东西是何物,他想过,会不会医她的?药。
说完,楚曜容支撑不住,终于昏了过去。
安越接住他,皱眉看着他血迹淋漓的?左臂,深深叹了一口气。
值得吗?
梦中,一条猛蛇朝着成欢张开?了血盆大口,她猛的?惊醒,重?重?咳出一口血水时,抬眼就看见一旁闭着双目的男子。
“楚曜容!”成欢唤他。
此时他们在同一马车之上,车内摇摇晃晃,成欢浑身疼痛不已,但她还是想伸手?碰他,但手?脚却在不停地打着颤,看见他那断臂,她受不了。
真的?受不了。
他左臂无力地垂到一边,浑身沾满血迹,满面苍白,嘴唇乌黑,她一试着碰他,结果?他忽然浑身哆嗦起来。
“救救他,来人!救救他!他在抖!他在抖!”女子顿时泪流满面,说的话也在颤抖,她不顾其他,胡乱抱着他的?身子,拼命朝外喊。
许是听见了她的求救,马车停了。
车外,安越一下子撩起车帘,看着里?面的情况,内心?一下子掉到谷底,“王上毒发了。”
听出安越是那个暗卫的声音,成欢跪在地上,抱着怀里?的?男人,哭着喊道,“怎么救他,我?要怎么救他!”
凭着良好的?素养,安越冷静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外面,他们刚刚起身离开山腰,若再入城也需半日功夫,到了城内,沈誉重?兵把守也不安全。
安越抬头看了看高处山顶,兴许山上那位先生能够有办法。
“王后,我?们得将王上抬去山顶。”安越说道。
……
山腰往山顶的?路不算太远,但却难走,马车行不上去,只能将人放在马上,一人在后面稳住,将他送上去。
成欢独自骑了一匹马,一匹棕色的大马算比较温顺,可安越他们这些常常需要传递信息的武将使用的马匹向来都是烈性马。
成欢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的爹爹待她骑过,后面长大,哥哥难得回来一次,也带她骑过,可她从没有自己独立骑过马。
安越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扶住楚曜容,骑着高马走在前面,但因为马背上多了一个人,所以他骑得不能太快。
成欢紧捏住缰绳,努力跟在后面,她将自己的?重?心?放到最低,其实肚子那块也疼的她不得不弯着腰。
此时尚是白日,山林没有猛兽,眼前是一片光明路。
越往上走的路越是稀薄,成欢却觉得自己腹部的疼痛在越减越少,她不知这是一种麻痹的感觉,等人麻痹了五官,就什么?也不疼了。
她嘴边的?血迹早已流干,面上是泪水与血水的混合,在看见一处木屋院子前,成欢最后看了一眼前面马匹上男人。
他的?左臂因为她而废了,他正因为她而狼狈不堪,她活着,他却还没醒。
刚看见曲先生的?院门,安越就听见背后传来“噗”的?一声,身后女子直接从马匹上坠了下来。
安越向里?面急唤一声,“先生!请您救救人!”
他们很幸运,这一日,曲陵在院内。
更幸运的?是,那一日曲陵一位朋友来访,那位朋友医术精湛。
曲陵刚在和余师下棋,闻声,他落下一子,看向自己的?这位好友,“今日邀你过来的目的便在这。”
可听见安越那急呼声,曲陵纳闷了。
余师与曲陵一同出去,看见浑身狼狈的?三人时,二人大惊!
“曲先生,您今日没说让在下动针啊!”余师惊讶道。
曲陵邀他下棋,说是要为他引荐一人,一没说是当今君王,二没说是一断臂的?君王。
曲陵看着一个昏迷在地的女子,一个在马上昏厥的男子,连忙道,“快进来!”
……
楚曜容的左臂筋脉完全被挑断,一剑下去,毫不留情,那般狠毒。
屋内,余师皱眉看着榻上的?男子,伸手又往他脉搏探了探,这人还中毒已久,堂堂一个王上,如何会这般惨的。
余师叹息一声。
曲陵和安越在他身旁,着急地不得了,“如何?”
“若能撑到今年冬雪之际,便是他命大。”余师叹道。
闻言,安越一下子跪到地上,“求求您救救王上!”
余师眼里露出犹豫。
安越双膝前移,恳求道,“求求您,王上自即位起便苦心孤诣,他不是外界所传那般昏庸无道,他是位好君王,求求您,救救他!”
他知道很多人对王上都有误解,就连他自己之前也是,可是他跟了三载,榻上这人,他只认他是大历唯一的?君王。
没人可以忍受三年的心?绞之痛,一次又一次地默然忍受剧痛,没人可以以自己的?性命只为百姓求一个治农事的?能者,更没有人愿意狼狈地矮身三年,屈于他下。
大历的?君王,有人误解它爱美成痴,可这人也只傻傻地爱过那么一名女子,有人误解他昏庸无道,可他向来是赏罚分明,有人误解他荒唐无度,可是谁会在一个又一个夜里?为国事操心?。
若他是大历能上战场的将士,他愿意跟随这样的将领。
“先生,求您救救王上!”安越磕头道。
余师有些为难,他看一眼男子身旁的?女子,问安越,“我?若救活了你家王上,可她身边的?那名女子也是要没命的,你家王上若知道了,到时候我?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区别?”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能救醒楚曜容,可医不了他心?中的疾。
男子左臂显然是他自己所伤,可一个人能自残手?臂到此地步,必是心中有了羁绊,被迫所为。
如此,即使他救活了他,那羁绊依旧在,可他身为一国之主,他最后救与不救有什么?区别?
救的?了他的?人,也救不了他的?心?。
安越一下子抬起头,人愣住。
余师又探了探女子的?脉搏,摇了摇头道,“此女中毒颇深,较之你家君上,毒量增上几番,三日未有解药,我?就是华佗在世,也难医活。”
女子身中剧毒,半日之内,毒性便已发散全身,余师看那女子几眼,深深叹了口气,他倒是好奇,这姑娘是如何撑着到了这山顶的?。
“此为蔓毒,以绞杀腹部、胸腔、心?尖为主,犹如巨蟒缠蔓,不碎藤蔓便不罢休。”余师沉声道。
男子中毒是为慢慢深入,入至心尖,绞心?口之肉。
可这女子……却是更大的?毒量,身上三处痛处齐发,常人难受其苦。
余师话音刚落,成欢便痛苦地浑身蜷缩起来,她未睁开?双眼,像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在做挣扎。
安越一下子跌坐在地,在他的?怀里?是楚曜容之前拿给他的?药丸。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忍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加油!
成欢的毒,沈誉和沈裳都下了,所以毒性比楚曜容都大很多。